正好左撇子也劝说:“你们几个就管好自己,至于别人愿意干啥就干啥,咱管不着,你们好好陪老爷子最后一程吧,我去灶房看看,柱子和六子估么还空着肚子。” 空肚子可不行,本来干一天活了,想必就没怎么吃东西,之后还要守夜。 其实,就连左撇子、朱兴德和满山,此时也是饿着肚子的。 他们得知消息那阵儿,家里才开饭,没吃上几口这不就走了嘛。 左撇子说完,果然离开去张罗饭了。 他吧,尽尽心给柱子爷擦洗、装殓、这都没问题。 但是让左撇子去给柱子爷下跪吧,就那么跪在灵堂前守着,用他两位姑爷子的话说:“爹,不用您。” 也确实不至于到那个程度,又不是朱老爷子,这咱该说啥是啥,心意到就行了。 所以左撇子看起来挺平静的。 可是谁都没想到的是,他转身就干出一件不平静的事儿。 什么事呢。 临出发前,秀花和白玉兰连粮食都往车上放了不少。 还放的是细粮。 这不是寻思着,甭管红事白事的,在乡下这地方都要摆席面嘛。咱不冲别人,就冲二柱子,冲去世的柱子爷,别弄的客人多多时挺寒碜的,别到时每桌连个细面馒头都没有,招待客人全喝大碴粥,那成了啥事儿,容易让人出去讲究。咱柱子还没成亲呐。 这不嘛,左撇子此时来到灶房,就见到他那两袋子粮食已经被打开了。 柱子的伯娘婶娘外带几位柱子的嫂子,已经开始要做饭了。 左撇子先打听了句:“哪个锅能给我空出来,我要给娃们做点儿疙瘩汤。” 柱子的婶娘指指旁边炉子上的锅,以为朱兴德和杨满山娇气呗,人家有钱,老丈人疼姑爷子,所以才要单独给开火。 刚要热情地客气两句,你放那里,俺们一会儿顺手就帮你做了,再给你端出去。 结果就看到左撇子动作很是利索,只舀出够他们几人喝疙瘩汤的面粉,剩下的唰唰两下就将面袋子系好,然后背走了。 背着两袋子面粉,左撇子横穿满是宾客的院落,重新放在车上。 放好后,还用麻绳将两袋子面粉和车辕系的结结实实,这才重新回到灶房。 左撇子出去时,几位妇人当场就傻眼了。 啥意思啊?她们还没用呢。 终于将左撇子盼回来了,实在忍不住问道:“细面呢。” 左撇子声气平平道:“那两袋子粮食不是给你家的,那是我左家带来的粮食,为啥要给你家做脸啊?” 反问完就背过身去捅咕炉子,准备烧水做疙瘩汤。 左撇子没骂人没吵嚷,但很奇怪的是,他越是淡定,那背影看起来越是很有杀伤力。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转过身蹲在炉子跟前时,他事实上并不平静。 为啥这么说呢。 因为他又没有发挥好。 左撇子后悔啊,他咋只讲两句就要做饭呢。 他反正已经开口了,就应该多说几句,比如: “你家没粮食和我家无关,丢磕碜又不丢柱子一人的脸,既然你们都豁得出去呢,我左家凭啥要为你们找补。” 还应该让那几人心里有数,再说道: “我左家可以白供柱子吃喝,永永远远的白供都乐意。也是冲柱子,可以是老爷子没有什么、我们就贴补什么,什么装老衣、棺材,这些都行,那叫我们乐意。就是你们这些人,不行,连点儿粉面子我都不舍得让你们碰,这还看不出来吗?因为你们算个屁。” 左撇子恨自己,嘴真笨。 也不知眼下再回身继续发挥,还来不来得及啊? 事实上,不用发挥了,灶房里这些妇人们面子已经挂不住了。 赔笑、笑不出来。 生气也不敢生。 柱子的大伯娘由于之前送消息,已经被朱兴德损过几句,她其实早就想说了,她们家计划的那事儿要够呛。 所以,倒是她适应良好,还为了缓解尴尬气氛问了句:“要盐不?” “要。”左撇子闷声道。 可是其他几人不行啊,心里落差那叫一个大。 之前,明明家里缺啥,左家就给拿啥,连棺材都是下午那阵,左撇子特意出了门,听说驾车跑了两个村才给买来的。 虽说棺材那种物件,家里有年纪大的老人,通常都会预备着。 但是那东西,一般人家不会卖的。那属于是自己准备多年的家,好些老人哪里舍得卖?要是稍稍殷实一些的人家,连选木材都是有说法的,有些做棺材的好木材需要机缘巧合才能得到手。 可想而知,左撇子买的过程定会很艰难。 结果说人家不仅买回来啦,而且还买的挺好的。 关于棺材银钱都没有说啥,不知为何到了粮食就变得斤斤计较。 那让人怎么受得了。 柱子的婶娘第一个忍不住,连装相都没装就跑出去告状了。 “啥,他真就那么说的?难怪背粮食离开,刚才里正还问我呢。那左撇子也不怕丢脸?” “人家怕啥啊,没听说过那么句话嘛,越有钱越抠。” “确实,真是越有越抠。” 柱子几位伯伯听完心里挺不舒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柱子跪在灵堂的背影,几人心想: 你个傻蛋,你纯是给别人家出苦大力的,你撑死也就是个左家长工,什么兄弟亲戚,那左家备不住是为笼络人心做给外人看的。你瞧瞧,左家连个粮食都要那么计较。可你呢,却恨不得为人家丢命都行,傻透呛了。个虎玩意儿。 罗峻熙就是在这时到的。 罗峻熙收到消息那会儿,还在家里赶鸭子来着。 帮他媳妇剁鸭食、收圈。媳妇身子越来越沉,他在努力成为贤内助。 是他娘最先听人讲柱子爷没了,还以为听茬了呢,确定后,他娘从坝上一溜烟儿跑下来告诉他:“快去看看吧,你们这是属于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你说人是真脆生哈,说没就没,我不能哪日没了吧?” 罗峻熙连安慰他娘都没空。 倒是小麦对罗母道:“娘,你大难不死好几回了,后福在后面足足着,只要你往后牙疼,别再用门把手拽掉就行。” 就没见过为颗牙,到头来花出去半个盖仓房钱的。 小麦每每想起就很心疼那份急救钱,这不就是纯属作嘛。 安慰完,小麦打了声口哨,老牛就来了,“夫君快骑着去吧。” 就这样,罗峻熙才算来的不晚。 而年轻的罗秀才的到来,真是让二柱子家蓬荜生辉了。 因为罗秀才的膝盖连县太爷都不用跪,却在见到五人组其他成员通通跪在灵前时,他跟上,噗通跪地。 村里正看傻眼了,他觉得他应该重新待价而沽一下二柱子。 现场好些人都是这么想的。 二柱子的那些亲人们更是激动,连细面的事儿也顾不上计较了,女人们对自己的娘家人急忙告知,瞧见没?这回见到真人了吧,他就是罗峻熙。 最为小气的二伯娘和婶娘还居然凑在了一起,打算咬咬牙,动点儿体己银去东西两院借点儿细粮端上桌,先将场面支应起来。 这是他们在老爷子去世这件事情上,柱子家人们第一次花钱。 她们还打算撺掇着大房也出点儿血。 “大嫂不能干。” “那要看咱俩怎么说。大嫂那个榆木脑袋,咋就不想想左家那位丈人杆子,虽然将面粉背走不让动了,但是带来的其他物什都是足足的。大件我就不提了,只说那小来小去的比方蜡烛,那是一捆一捆拿来的,咱这些天省着用,过后能抵一些换粮钱吧,抵点儿是点儿,还有给老爷子做那装老衣,从里到外面料都有剩。那料子都是挺好的……” 两位妯娌就这么一边算计着细账,一边进灶房给柱子大伯母叫了出来。 最终这位是掏了点儿,就是掏的不多。要是细算下来,还是二柱子的婶娘掏出的银钱最多。 这事儿惹得婶娘的小儿子很不高兴,在茅房外面扯住他娘质问:“娘,为啥大娘二娘拿的少,你却要拿这么多,一大家子的事儿,又不是只咱这一房的,他们难道不叫爷不叫爹?娘,你也不用对俺爷愧疚才想着多花钱。” 小儿子抢话继续道:“当初,爷没了的那天晚上,是大伙一起去逼爷,想将二柱子找回来分那份工钱,可不是你一人逼得爷吃不下去饭的,更不是只你和爹提议将钱拿回来后就分家的,大伙全有份儿!” “你虎啊,娘哪里是愧疚,谁还没个生老病死,咋的到最后都要死,和我有啥关系。再说了,谁让你爷那么大气性了,你这是扯哪里去了,娘这是为了你。” “为我?” “对啊,你想想左家来了人不算,这回连那位秀才公,不,听人讲,搞不好几个月后摇身一变就成了举人老爷啦。那罗峻熙不仅来,而且还跪你爷,你想想这事儿,又有这么多人看着,这说明往后十里八村都会知道,他和咱家关系老好啦。赶明儿你再相媳妇,冲着这层关系,即便咱家掏不出多少彩礼银,人家女方也会考虑这一层关系,认为你将来定会有出息。” 婶娘想到往后要挑的儿媳妇,会比妯娌挑的那些儿媳拔高出不少,就忍不住露了笑,“到时,借着这股东风,娘定会给你找个丈人家很是殷实的,不论她美丑,儿啊,你得……” “你得务实点儿”还没有说全,突然传出一声暴呵声:“X你娘的!” 二柱子怒发冲冠一脚将茅房门踢碎。
第三百一十四章 泼水节 出大热闹了。 “王嫂子,你这么着急忙慌要干啥去呀?” “艾玛,别提了,你知道老蔫吧家那个二柱子吧?老蔫吧这不是刚没吗,俺家那口子寻思去送一送,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能想到他家居然在灵堂前干起来啦。去参加白事儿也不消停。” “干、干起来了?” “恩那,得亏徐三家那几个小孩子,跑到稻田边叽叽喳喳学舌,学打的都见血了,人脑袋要打成狗脑袋啦,啧啧,我这才知晓。” 被叫王嫂子的妇人用手一甩头巾子,不打算再废话了,又急火火道:“老妹子,我可不和你说了,我怕那面下手不知道深浅,万一再牵连到俺家那口子身上,俺家你大哥他心眼实在,搞不好他会拉架,我得抓紧看看去。” 王嫂子跑走后,问话的妇人还在原地面露惊讶。 最近这些年,很少听说谁家在刚咽气的死人面前干架的。 一般情况下,村里有名的破落户都不会如此。 因为村里讲究刚去世的人没出头七,那等于是还没走呢。 要是在灵堂前胡闹一通,很容易让才离世的人带着怨气,那样不好再投胎不说,还会由于不放心往后经常回来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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