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二柱子的这些家人,会不会说话的,都想和左撇子、朱兴德、杨满山打个招呼,先混个脸熟。 你要说他们想通过这一面求你点儿什么事吧,也未必。 就是这一家人见到强者,历来是这样。感觉和能耐人多说上几句话有面子。 朱兴德此时还不知道老人没棺材呢,要是知道,他连客气都不会客气,本来就一肚子气。 因为柱子爷的死,就是被这一家子不孝顺的玩意儿忽视才去世的。在朱兴德看来,稍稍注意一丁点儿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别看这些人见面装的挺好,装的挺客气挺有礼。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这一家子为人不错呢。 所以朱兴德也好,左撇子和杨满山也罢,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没心思应承那些人。 朱兴德直接问道:“人在哪呢。” 柱子二伯回答:“在、还在老爷子自己那屋呢。” 朱兴德扶了把左撇子,让岳父走在最前面,几个人大步流星直奔柱子爷那屋。 在他们跨过门槛掀开门帘时,院子里,柱子二伯娘问她大嫂,“大嫂,你和大哥是怎么送的口信儿啊,我怎么瞧着那几位急头白脸的呢。好像是咱让老爷子去世了似的。” 柱子的婶娘也附和说:“就是,你们到底说了啥,可别让人家误会了咱家。” 柱子的大伯娘气的不行,最初让这两位妯娌去送信儿,她们不去,现在回来了,她们又埋怨。 “我们能咋送,我们就实话实说呗,我还能把人给编活了是怎滴。你看谁家死人能有个好脸,还想让人家冲你笑啊。” “嘘!”在前面走路,要随着朱兴德他们进屋的几位男人,回头冲柱子两位伯娘一位婶娘瞪眼睛。 都什么时候了,还吵架。 有那拌嘴功夫,将车上东西卸下来得了,一点儿没有眼力见儿。 …… 当左撇子见到躺在炕上,早已经毫无声息的老爷子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左撇子先摸了摸老爷子冰冰凉的脚,又拍了拍柱子爷的手,“唉!” 唉,也不算遭罪,相等于睡了一觉就没了。 左撇子稍稍让到一边,让两位姑爷上前看看。。 朱兴德和杨满山站在炕边,就那样望着早已闭眼的老爷子,沉默了好半晌。 朱兴德心里想的话,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老哪怕再等等,等等是不是能见柱子一面。 您这样突然离开,回头您让我怎么和柱子说,他怎么能受得了,他那么一根筋的人。 也赖我,我要是知道你老会这样,我绝对绝对不会派柱子出门。 您新房还没住一天,柱子的福气您也没享一天。 日子明明已经开始好了…… 杨满山和他大姐夫一样,心里想的话,只有他自己知道。 杨满山望着柱子爷,心想: 老爷子,我听他们说你没的过程,听的很难受。 不知道你老是不是饿着走的。 其实还是俺们心粗啊,柱子想不到的事情,我们当哥哥的应该帮他想到的。 早知道在游寒村给柱子哪怕是赁个房,让你老搬过去,是不是就不能没了。 杨满山知道,没有早知道。 他父母当初也是如柱子爷一般,忽然就一个个离开了他。 还是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惊动了朱兴德,让朱兴德动了动脚。 出声的是,强憋着却没憋住掉泪的几人,他们是搭杨满山车来的那几位老头。 这几人是何时进屋的,甚至是什么时候来的,柱子的那些亲人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们只将目光放在朱兴德几人身上和外面那两车货物上了。 倒是在朱兴德回眸看向几人,左撇子也拍着柱子四爷爷的胳膊安慰时,柱子家的那些亲人这才发现。 被这么一打扰,朱兴德干脆出了屋。 出屋他就问道:“装老衣准备了吗?你们就将人这么扔炕上。” 柱子大堂哥有点儿脸红磕巴道:“太突然了,装、装老衣就正做着呢,这才没……” “那擦洗过吗?” “也,也还没顾得上。” 朱兴德听完,只点点头。 正好左撇子和杨满山都跟了出来,给屋里那几位老头让地方。 左撇子急忙说:“咱车上都有,走走走,随我往下拿拿准备东西。”他怕大姑爷急眼,赶紧拽了一把大姑爷。 而朱兴德真就很平静的跟着去了。 按往常,这很不像他的性情,连左撇子都有点儿意外。 其实这时候就算脾气好的人,估计都不会很平静。 老人没了,就那么给扔在炕上不管不顾?有空到大门口去迎来送往一些没用的人,干一些没用的事儿,家里就算没有装老衣,这些做子孙的还不能给擦洗一番? 更不用说朱兴德本身是有脾性的,可是他全忍了下来。 要说他来之前忍气,大半部分原因是事情有个轻重缓急,吵吵耽误事儿。 而他现在忍气,却是在见过柱子爷,又代入了他自己祖父的心理才忍下的。 任何一位老人,要的都不是儿女、儿孙间谁对谁错。 最终是谁占理,犟出个一二三四对他们没什么差别,所以有些老人被认为处理事情是和稀泥。 其实老人真就不知道谁对谁错谁是真孝顺假孝顺吗? 除了没糊涂的,心里都明镜的。 但是他们仍然想要的是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这才是做老人特别想见到的。 至少他爷和柱子爷会是这种心理。 朱兴德就寻思啊,别看柱子这些亲人人品不咋地,他要是在老爷子面前训斥这些人,哪怕他说的全对,也是为了老爷子出头委屈,柱子爷知道了也不会太高兴。因为这些不咋地的玩意儿,是他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是他的亲儿孙。别说只是不孝顺了,就是有的儿孙沦为犯人、罪人,在外人眼中有些儿孙甚至不配做人该死一万遍了,可是很有可能在其祖父心里仍然是个宝呢。 他又何必在老人这种时候说一些对的话呢。 至少要头七过了的,让老人放心、让老人带着一家子和和气气的期盼离开。 朱兴德这么一代入,他就很想念他自个的祖父。 所以,可能是代入感太强了,更是和柱子之间的兄弟情义很深,当装老衣那面缝制完拿回来后,朱兴德和杨满山不假人手,亲自给柱子爷端水擦洗,给剪鼻毛,给梳头发,给换上里外三新的衣裳,给穿好了鞋,抬到了院落里临时搭建的灵堂里。 二柱子是在傍晚到家的。 二柱子也是在家人面前头一次骑马。 急促的马蹄声像是鼓点一般,让人远远听见就七上八下。 而这时候,村里里正和好些有能耐的人,四邻八舍的村民全来了,甚至有隔壁村和左家交好的人,也到了场。 二柱子在下马时差些摔到,多亏有六子急忙上前拽了一把。 “咋可能就没了呢,我不信。” “柱子。”好些人和二柱子打招呼, 可是二柱子好像谁都没看见,只顾不停地边跑边喊爷。 那声气,像极了以前每一次柱子在挨饿时,都会唤的一声声爷。 朱兴德一把抱住二柱子的腰,让别胡闹,把灵堂拆了并不会解决什么问题。 也直到这时,二柱子才忽然紧紧抱住朱兴德,放声大哭起来:“哥,我没爷了,再也不会有人惦记我在外面是死是活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他从怒火中走来 二柱子的归来,让这气氛变得忽然沉重起来。 有许多村民是来吃席的。 本来白布一盖,灵堂一搭,赶明儿唢呐再一吹,并不影响大伙吃席。 连二柱子那些亲人也没觉得老爷子的离去能咋滴。 已经开始按部就班地要张罗饭菜,妇人们也一圈圈的出来给大伙端茶倒水,遇见熟悉的村民还会抽空说说其他话题。 像是二柱子的几位叔伯,已经借着这个机会和村里体面人家搭上话了,有时候为捧对方还会露点儿笑容,一派迎来送往之象。 二柱子的几位伯娘婶娘更是忙里偷闲会和几家姻亲小声显摆,大致意思:“你看看来的这些人,多给咱家脸面,你们知道都来的是谁不?” 但是被二柱子突然这么一哭,还是放声痛哭,院落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村里正听着那哭声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二柱子的后背安慰。 其他到场的村民们,也全都杵在原地呐呐不语。 柱子的大伯二伯对视一眼,俩人眼神似在说:你瞅这事儿整的,柱子那孩子咋那么不懂事儿呢,要不说脑子缺根弦儿,即便再出息也和正常人差股劲儿。他这么一哭,让别人都不敢说话了。 两位伯伯急忙赶过去,一边拉开在朱兴德怀里的二柱子,一边劝道: “快别哭了,这人呐,都有生老病死那天儿。再说咋会没人管你死活,说的那是啥话?俺们这些叔伯能不管你吗,你德哥不也会管你嘛,还有左叔,对不对?你爷活着时,咱这就处的都跟一家人似的,你爷没了,大伙更不可能干瞅着不管你。” 二柱子的亲叔不甘心落后,跟在两位哥哥后面接话道:“就是,今日是场合不对,咱家里人才忍下让你往后回家住的话,要不然早在你下马那时候就想说了,你爷没了,还有我们这些亲叔伯呢。” 二柱子两眼通红,只顾着又跪又哭。对于叔伯们的话没过耳。 可是朱兴德、左撇子、杨满山以及六子却心里明镜的。 眼前这些所谓亲人,当着大家面前忽然说这话,不就是打算着送走老爷子后,让二柱子回家? 二柱子回家能空手吗。 只要住进来,没分家,柱子挣的银钱就要全拿回来,让这些蛀虫们分。 可见,老爷子活着时能挡一挡,也全是因为老爷子以前挡得狠,才能容下二柱子这几个月在外面消停挣钱。 现在老爷子死了,这些人就打算以长辈的嘴脸,想面子里子都要,想在外面落下一个是厚道亲属的名声,还想要二柱子的钱。 毕竟在外人眼中,这些叔伯们能在老爷子离世后,还不放弃侄儿,急忙提出让侄儿拿这里继续当作是自己的家,不明情况的真会误会这些人挺厚道。 那可不行。 六子刚要上前一步理论两句,被朱兴德一把拉住。 “哥,他们?” 朱兴德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消停的,才到家。你先陪柱子掀开孝帘去看看老爷子,咱几个陪他跪一跪。不枉兄弟一场,咱几个从柱子那里论,也算是老爷子的孙儿,先尽尽心意比啥不强。” 六子明白了,他哥的意思是,其他的,先不着急。 那他就先不着急当面锣对面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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