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他要是先坚持不住,回头丢人就等于丢到外村,提起罗峻熙的大姐夫,别再让人说咱啥也不是。那就不止丢老丈人和罗峻熙的脸,还会给他爷丢人。 就在这时,小稻来送水了,朱兴德立马松口气,一屁股就坐在大地里。 当小稻给二妹夫还有柱子六子那面都递完水后,朱兴德一边接过水筒咕咚咕咚喝水,一边小声道:“你能不能装作像是有事儿要和我商量,在这坐一会儿。” “啊?” “啊啥呀,你怎那么笨,快些装作非要和我这时候说话,拉着我不放。” 小稻好笑道:“那我得多没眼力劲儿,你看哪家妇人会拽着割谷子的男人没完没了磨叨,那不是耽误干活吗?谷子还不像别的,耽搁一会儿那粒不掉啦。” “啧?”朱兴德瞪眼。 小稻不逗他了,“好好好,是我拽着你非要说事儿,说吧,你快趁这机会多歇歇。你说你也是,咱家地都没见你怎么干过,今儿咋这么逞能。” “我就爱在你娘家这些人面前逞能,你还敢说风凉话。杈大酱、脱土坯、抢秋收这都是有数的能累死人,你说我能图啥?你看我这手和脸,被那禾叶割伤的,刚才有一回还差些没刺伤我眼睛。” 小稻看眼朱兴德手掌磨出一条条血槽,还有被禾叶刺破的血泡估计会钻心疼,多亏那双大手早就磨出老茧扛得住祸害,要是换做小妹夫那种拿笔杆子的手,或是让她也下地帮着割稻子会更遭罪,有些心疼道:“那你小心些啊,不行别逞能,慢点儿干,谁能笑话你。” 朱兴德继续抱怨道:“快慢也是这些活,我躲懒满山他们就要多干。咋小心弯腰撅腚的也免不了被刮着。我头午那阵还行,你看见没。” 小稻急忙给予肯定:“是,我看着了,你上午那阵干疯了,那镰刀甩的,我感觉比村里那些庄稼老把式还有模有样。咱爷没见着,见着估么会老欣慰了。” 正要建议,回头收自家地时,将朱老爷子也扛到地头呗,像小妹夫在地头读书一样,再给老爷子从旁搭个帐篷躺着看干活。 朱兴德摆了下手让打住: “媳妇,别夸了,别看我上午挺有章程,下午我就累趴停了,我现在两腿都蹬不动,小腿焦酸焦酸的,肩膀缝子都疼。干过这一场,再加上咱家的,估么全干完,我更不想种地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得琢磨别的长久的来钱道,将来即便有钱那天,多置办田地咱也不自己种,照猎猪差远啦。” 絮絮叨叨吐槽不少心里话。 朱兴德有一句最实在的心里话没对小稻说出来,那就是:因为做梦,还有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变了,要不然依着他以前早累跑了。 再抱怨也要接着干,又喝一筒水,揉揉脚掌心,脚板扎得疼,朱兴德忽然站起身对小稻声不大不小呵斥道:“有啥话不能回头再说,磨磨唧唧的非得这时候嘟囔,耽搁我干活,快回去帮妹子整菜吧。” 小稻极为配合,好脾气道:“好,你再割的时候注意点儿。” “行了,知道了,别磨叽。” 所以连满山他们都以为是大姐非要拽着大姐夫说话。 只是磨叽这事儿吧,应不是大姐,而是大姐夫。 你听。 朱兴德喊小稻:“你瞅着点儿脚下,上了岸走那田埂道。那田埂道可窄吧啦,你别不当回事。不行把鞋脱了,打赤脚,要不然脚在鞋里涮了涮了该摔啦。” 又嘟囔句:“一天天的,我真是要操死心了。”
第一百一十章 农忙时间贵如油 黄灿灿的稻田,另朱兴德心醉也心碎。 朱兴德弯腰弓背,一手抓住一把水稻,一手紧握住镰刀,对准水稻根部比他大手长一点儿的高度割完扔到一边。 随手扔,随手放置平整。 朱兴德多少有点儿强迫症,属于和大多数农汉子相比还算干净规整的,就搞得割个稻子也规矩,要不然看不下去眼,不像二柱子他们干活糙,割下的稻子乱扔。 没一会儿功夫,朱兴德又浑身衣裳湿透,一拢地干完。 朱兴德站起身,长吁一声,直直腰,瞟眼满山他们。 发现满山他们在旁边地里像他有样学样,嗓子冒烟儿喊道:“不行了,要运送几趟,我先捆了送去。” “嗳,大姐夫,你慢些。” 朱兴德将收割的稻子归拢到一起,捆扎成便于挑运的样子。 捆扎完成,刚挑起来,他就差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朱兴德疼得直龇牙咧嘴,两个肩膀全是血印子,压的肩膀头子酸疼,大脖子颈椎也偏坠着疼。 毕竟已经挑了大半天的担子。 在心里直骂自己为人太实在,这哪是一百五六十斤的重量,最起码被他扎成小二百斤担子。 说一千道一万,朱兴德心里明白,最终并不是他心眼子很实在的事儿。还是那句话,不赶紧脱谷,谷子就会从稻子上脱落下来,他是心疼粮食才会争分夺秒。 咱庄稼人,八辈子和土坷垃打交道的家庭背景,吃饭睡觉说梦话恨不得聊的都是田地的事,在那种环境下熏陶,即便他从不老实种地,也见不得粮食被糟蹋。 朱兴德挑运小二百斤的担子,汗流浃背走在田垄里,到了田埂道,他还将草鞋脱了,打赤脚走。 就之前,满山挑担子送粮,满山没脱草鞋就在这里摔过,他看见了。摔得那叫一个结实,看着都疼。 打那之后,再来回挑担子送粮,朱兴德就变得小心翼翼。 宁可光脚,脚底板被扎,他也脱鞋,从不嫌麻烦。 以免背着硕大的担子再摔到,闹出动静太大惹得别人看过来怪丢人的。 朱兴德万幸,罗家稻子收上来,不像游寒村似的要送到打谷场。 人家青柳村地方大,不像游寒村“寸土寸金。” 要是像游寒村似的,要挑到很远到打谷场,他一担子一担子挑进村里会累死。 罗家是直接在田中打谷。 “累坏了吧,他大姐夫,你那脸都出血了。”罗婆子见朱兴德又割完一拢地给送来,急忙打招呼道。 朱兴德卸下担子,随意一抹脸上的血,笑着说:“刮的,不算事儿。婶子,嗳嗳?真没事儿,您快别张罗找帕子,等会儿就不流血了,先打米要紧。” 朱兴德寻思,咱帮都帮了,可别露出一点点不乐意要累死累活的样子,那样的话,何必来呢。 即便说没事,左老汉在旁边看着也心疼上女婿了。 趁罗婆子和白玉兰挑拣泛青的稻子,要摆好晾晒的功夫,他把自己的汗巾子放凉水里投洗一番,递给朱兴德,“擦把脸,看脸都嗦裂了。” 朱兴德接过来,一边擦脖子上的汗珠子擦脸,一边笑道:“爹,是挺累,但我刚还和满山说呢,我说多亏咱几个来啦,要不然只爹和娘来帮忙,爹和娘就更得受累。活摆在这里,我们不多干点儿,你们就要多干。” 两句话说的,差些让左撇子想掏出心给大姑爷,这话说的真熨贴。 本来之前左撇子还在白玉兰面前说过大德子“坏话。” 说几个姑爷子里,他和罗峻熙最外道,躺一起都浑身不自在,说话唠嗑也得寻思寻思再开口。瞧着还是满山最贴心。 玉兰问,那大姑爷不好吗? 他当时说,别听大姑爷忽悠,大姑爷就是嘴好,分跟谁比了,比起外面别家的女婿,咱家个顶个强。谁也比不上咱家的女婿。 但要是他们仨放一起,比起孝心,德子想是照满山差一些。你看大姑爷,除了猎猪,只要在咱家帮干这帮干那,有时候能看出来是怕大闺女回娘家挨累才伸手。要是不归小稻管的事,他就装作眼里没活,这点不如满山。满山是只要见到就伸手。 眼下,左撇子却深深地觉得,嘴巴甜才最招人稀罕。难怪白玉兰和老岳母双双夸奖大女婿。 像是刚才满山也来送粮,他自然同样心疼,说累了吧?那孩子嗯一声,放下担子就走,可实在了,接着回去干活。 完了就拉倒了。 再看大女婿,咱当长辈的才关心上一句,人家能立马就有回应,也没着急走,站在旁边陪他打米。 “爹,呵呵,这胳膊都要抖抽筋了吧?” 左撇子笑:“嗯那,抽两回了,我手指头也抽一回。” 只看,罗家硕大的打米箱,全靠人力抖动稻子上的谷子。 左撇子从来了就没歇过,和白玉兰、罗婆子一起人力打米。 之前二女儿小豆也是干这活。 但是左撇子心疼二闺女。二女儿这趟从回了娘家,始终比他大姐小妹干的活多。 左撇子和白玉兰心里有数,就让小豆带着雇工那家妇人和孩子们去弄细糠。 因为割完稻子,挑运送到这里人力打米,再用自然风一吹除去谷壳就是新米,却并没有完全结束。脱落的谷壳也不能丢,那就是米糠了。 筛细点儿,像细糠要留着人吃,粗糠更用大用处,要留着做饲料。 另外,庄稼人连稻草也不能丢。 小豆要带着雇工家的妇人和孩子堆成稻草堆,这些东西回头拉回去烧火或是返田做饲料用。 小豆那活,看起来比下田割稻和打米的轻松,但是她自己找活。 经常跑过来,主动将脱粒谷子用袋子装好背上车,忙完这些再去喊小麦,“小妹?” 左小麦才会出来,出来前会嘱咐一声:“峻熙哥,好好看书,我马上就回。” 然后,小麦会表演真正的技术,对骡子屁股拍一巴掌说一声,“走。” 小豆和小麦没用男人们,姐妹俩押车就能将脱粒谷子送到罗家。 而罗家这里,秀花会躺在摇椅上接待,指着她倒出的空地:“撒这里晾晒。”脱粒谷子不晒干,容易发芽。 所以说,老左家人知晓五天后,不,算上今天就是四天了,要抓紧时间干。 朱兴德正经帮左撇子打了好一会儿米才走,走之前还嘱咐过来送粮的满山:“你帮爹再打一会儿,爹胳膊都抽筋,我先回去接着割。” 这话又给左撇子说的心头一暖。 有些事就是这样,明明是朱兴德支使满山受累,但只要话到位,就会让人只记住朱兴德的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左家人给老罗家起早贪黑的干活,外面说啥话的都有。 有说罗峻熙现在行了,连老丈人都主动上赶子打溜须。 要不然往年咋没来帮忙呢。 往年不是没成亲吗?这不是才成亲几月。 啊,差点儿忘了这事儿,那才成亲咋了?才成亲也是打溜须,怕姑爷子将来更出息掌控不住,这是想用情意拴住。 也有许多人背后议论的很正面。 说左家为人实诚,一般亲家压根儿做不到这一点,拿别人家活当自家活那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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