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濬垮下肩膀,俊朗的面容蒙上一层痛苦的愧疚:“都是我不好,若我能早些探查出扶蓝的底细,承晚也不至于受如今这个罪。” 大帝从椅上站起身,走到苍濬身旁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过,这是你们二人命定的劫难,就算你做足了完全的打算也是避不过去的。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再责怪自己,还是朝前看更为重要。” 大帝又说:“至于承晚,她生在昆仑之巅,长在玉清府中,又被咱们众星捧月般养大。她乃是天地滋养而成的神女,自然需要精心呵护,要有耐心才行。苍濬,你是我座下大弟子,也是我最看重的徒弟,这点小事我觉得对你来说一定不在话下。凡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这个中滋味得需你自己去细细品尝了。” 长生大帝虽是个活了万万年的老神仙,但‘情’这个字对他而言还是有些陌生。 他摇了摇不甚灵光的脑袋。罢了罢了,就让他们自己去闹腾吧。生命的真谛就在于折腾,不是吗。 他虽不懂情字,却会推演命格。劫难已过,这两人乃是天定姻缘,这可是怎么都不会再改变的了。 想到这里,长生大帝乐呵呵的拍了拍苍濬:“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第48章 红尘 承晚回到无念阁, 院中阳光正好,她寻了把摇椅躺在院里,放空脑袋中的杂乱心绪, 觉得轻松许多。 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 她忽的怀念起凡间的日子。九重天上不管是日月还是四季都太过温和,凡间却大不相同,四季分明的浓烈, 颇有些酣畅淋漓的感觉。 她想起顾谙之来, 那个总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书, 唇角抿着笑意的年轻学子。 他与苍濬不像是一个人,也不该是同一个人。 承晚这会儿恍然觉得,若是她从来没有认识过苍濬, 也许自己也会像当年偷偷下凡的华山圣母和织女一样留在凡间, 同顾谙之做一对寻常夫妻罢。 只是她是真的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是顾谙之的情劫。 承晚想起顾谙之死后抱着自己画像的那一幕,心头微颤。 她长到十万岁, 还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但只要一想起顾谙之来, 就总觉得自己欠他良多。 承晚咕哝一声:“早知道就不去招惹他了。”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哪里有这么多的假设呢, 如果她从来没有认识过苍濬, 凡间又怎么会有一个顾谙之呢。 有因必有果呀,承晚看着温煦的阳光眯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好, 待她醒过来天上的月亮已经升的老高。 微风拂过, 院里那池清水被吹得皱皱巴巴, 连带着上面的几朵莲花摇摇晃晃。 她稳了稳神, 站起身子轻手轻脚的探头往院门口瞅了瞅 —— 没有苍濬的身影。 嗯?怎么今夜没来站着? 呵, 狗男人。 承晚嗤笑一声坐回到摇椅上,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吗, 竟还会相信他那一番虚假的情话? 她躺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突然想起如今苍濬已经归位,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去诛杀赤焰。 承晚心里一惊,若桑落真的就是当年的长岁公主,那她可能并不知道当初自己的爱人侍卫李怀微就是如今的魔君赤焰。 承晚推断,如果桑落就是长岁公主,那么当年桑落历劫归来接着就求天帝封印她的记忆,应该是弥留之际看见了李怀微身死,这才痛彻心扉想要忘记这段痛苦□□。 后来待到赤焰入魔同幽都大战之后血洗白鹭渊时,桑落那会儿已经全然记不得往事前尘了。 桑落只是个仙,按理来说是承不住天帝封印的。 桑落一介仙身,带着天帝的封印过了几万年,这几年里她头痛的越来越频繁,这就已经是她神脉难抗封印的迹象了。 如果她下次再历劫或是遇上什么重创,说不定她神脉上的封印就会因为彻底失去承载而自然消散。若是到那时桑落恢复了记忆,而赤焰又已死…… 桑落如此挂念自己,自己也得念着她才是。 不行,时间不多了,承晚猛地站起身。 她最起码得赶在天帝下旨诛杀赤焰之前搞清这件事的真相,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本来她知道了封印是天帝所设时还有些苦恼,因为天帝是天神,苍濬就算法力再高深也没有办法在不让桑落受伤的情况下进入封印之内。但没想到苍濬历劫后也飞升了天神,一下子就给这件事带来了转圜。 她离开无念阁,皎皎明月将一路照的亮堂堂的,一路溜溜达达往揽月宫去。无念阁离揽月宫不远,还是当初是她为了靠近苍濬特意向天帝求来的。 路上有掌灯而过的仙娥见了承晚的身影,赶忙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侧身行礼。见她踱步往揽月宫去,仙娥们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承晚懒得理背后那些议论。 说吧说吧,反正我去揽月宫是有正事。她边走边在心里重复念叨着这句话,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怎么好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样? 承晚嗤笑一声,切,我何时怕过见他?不过是一个与我无关的旁人罢了。 旋即挺了挺胸膛,更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朝前走去。 揽月宫里石门开着半扇,她一进去就正好和夜舒打了个照面。 “承晚上神?”夜舒看见她这时候找上门来有些惊奇又有些害怕,“呃……上神有何贵干?” 她四周环绕一圈,语气清冷:“苍濬呢。” “神尊傍晚时被帝尊叫去议事了,还没回来。上神可有要事?要不末将去紫微宫通传一声。” 原来是被天帝叫去了,怪不得晚上没来无念阁呢。 承晚说不上自己是怎么了,竟感觉心里轻快了许多。 她心情不错,嘴角噙上笑意,随意的摆摆手:“不用,我也没什么特别急的事情,等明日有空我再来找他罢。” 承晚转身刚要走,苍濬就推开石门走了进来。 “晚晚?”他十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夜舒看见自家神尊这副兴奋的样子,赶紧行礼闪了出去。 承晚板了板脸,敛去嘴角的笑容:“是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同你说。” 苍濬很快反应过来:“是那日你在瑶池边说的那件?” 提起那日,两人都沉默下来。 承晚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眼神悄咪咪的在苍濬脖颈上转了一圈,没见着预想的那种可怖伤口。 苍濬指了指高处的揽月亭,硕大的明月悬在亭畔,十分漂亮。“到这边坐吧。”他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高亭,分坐在案几两侧的蒲团上。 承晚拢了心里的思绪,将她从桑落身上推断出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苍濬。 苍濬越听眉头越紧,最后沉吟片刻才说:“你推断的很有些道理。今日天帝召我过去就是商讨该如何处理赤焰。赤焰如今魔力大胜,若是直接诛杀恐怕会引起天下群妖反噬,所以天帝打算再缓上几日,先将如今跳蹿的最厉害的几个妖怪降住,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赤焰。” 他顿了顿:“若你推断的是真的,或许可以不用这么麻烦。赤焰入魔的契机是为了救回长岁公主,只要让他见到桑落,也许一切就可以自行化解。” 承晚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寻你,只有你才能在不伤害桑落的情况下进入她被封印的记忆。只是该如何跟桑落开口,我还得再仔细想想才行。” 正事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承晚今年十万岁,这还是第二次跟苍濬单独相会,第一次是除夕之夜在顾谙之家。 想起那个除夕夜,承晚开口问道:“你父亲,哦不,是顾谙之的父亲,他最后怎么样了?” 明月的清辉照在承晚白皙的脸上,仿佛给她蒙上了一层清亮的面纱,一双乌黑的眼仁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发亮。 苍濬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柔软非常,连带着语气都柔和许多,生怕惊扰了此刻平静安宁的气氛:“当年如你所说,我在秋试中高居榜首,后来又在殿试上被皇帝钦点为状元。自我高中状元之后,因为有着文曲星的名号,所以没什么人敢刁难我,一路官运亨通,很快就在京都城里置了宅子,将我父亲接了过去。我请了几个小厮,又专门请了个大夫在府中照料他。只要我得空,也会亲自照料。最后他活到七十一岁寿终正寝,我给他养老送了终。” 承晚点点头:“顾伯伯十分通事明理,也为了顾谙之付出良多,如此这般也算是有个好结局了。对了,牛二哥一家呢?我记得那时还多亏了有他的帮衬。” “我在官场站住脚后,有一年工部在京郊为皇帝修建道观,需要一些木工,我就将牛二哥引荐了过去。他很能吃苦,手艺又精湛,所以很得主事的欣赏,就与他签了工契,命他专门为工部做工。牛二哥为人友善,人也踏实,所以一直干得很好,收入也水涨船高,没三四年就把家也搬到了京都城里,同我们家不远,过的很是富足。不过他许是操劳太过,五十岁上就没了。但他的两个儿子很争气,继承了他的手艺,也成了整个京都城里首屈一指的匠人。我那间丞相府就是牛二哥的两个儿子帮我建起来的。” “还有冉恒玉!”她兴奋起来,“冉恒玉是个什么下场?” “我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深得皇帝青睐,所以我很快就将冉家当年作过的恶写成诉状直接呈给了皇上。皇上震怒,他在高位上坐惯了,看多了花团锦簇的繁盛之景,没想过底下会是这般污糟一团。后来冉恒玉依律伏法,冉家也被抄家流放,曾经护过冉家的一众官员也都被革职查办。皇上趁这件事好好整治了一番官场内外,十分见效。” 承晚听见这个消息心头很是畅快,真好,好人都能有个好报,恶人都有应得的下场,向辞这人还算是个有良心的。 她又问:“李复照和谢春山呢?这两个挨千刀的竟然敢算计我,我都还没来得及下去找他们寻仇。”想起这两人她就恨的牙痒痒,普化天尊罚她受雷针之刑时,她在斩神台上不知将他们两个人翻来覆去骂了多少遍。 苍濬露出温柔的笑:“我已经替你报过仇了。” 顾谙之一路官运亨通,但那两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那年秋试两人纷纷落榜。谢家虽然不如从前,但老底还在,谢云鹤就托了关系将谢春山塞进了京兆府里去做了个文书。顾谙之得皇帝青眼,平步青云升的很快,在一次酒后装作无意的同京兆府尹说了两句年少时同谢春山之间的龃龉。京兆府尹是个人精,不愿意得罪皇上眼前的红人,过了没几日便寻了个由头将他踢出了京兆府,声名狼藉。谢春山嫌丢人,从此不愿意再出门寻差事,后来随着谢云鹤告老还乡,谢家一日日败落,谢春山忍受不了从云端跌落的痛苦,迷恋上了烟花酒巷,不到四十岁就死在了一个妓人的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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