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过了一炷香,又或者是过了许久,弗彻才再次睁开了双眼。 风阮内心暗叹不好,这蛟龙哪里是来帮她的呀,明明是想让她的小命快点去西天才对! 只是,在她望进弗彻那双犹闪现着琥珀金色流光双瞳之中时,心脏瞬间麻痹了一下。 ......莫名地,多了一丝熟悉之感。 废园之中夜风乍起,掠得他的黑色帝王服猎猎飞舞,金光一点点在他周边消逝,肆无忌惮的狠辣模样犹在,只是又好似多了几分琴师身上静水深流之感。 眉宇间霜雪并未消融,依旧冷得毫无人间烟火气,幽暗如夜海的双眸金光已消,却仍望之心悸。 仿佛龙脉之力唤醒了什么东西一般。 他缓缓抬起了手。 比之刚才更加盛大的光幕铺天盖地自他掌心涌出,携着无边杀气奔腾而来。 这次的致命光矢避开了风阮所在的方向,而是直直射向了即墨随以及华武帝。 风阮瞳孔一缩。 电光火石间风阮冲进光影,弗彻见此,瞬间卸了力道。 来不及细想弗彻态度转变的原因,风阮知道,华武帝陷入昏迷状态,在如此强大的敌人面前想要救出他,就如同螳臂当车,两者相权取其轻,风阮当机立断带着即墨随撤离梦境。 弗彻见状眉间一凝,手指动了动,捏紧又放松,放二人离去。 一片寂静之中,男人被自己气笑,精致潋滟的薄唇轻轻吐出几个音节。 “呵,已经对她下不了手了啊。” *** 风阮与即墨随双双负伤,狼狈自华武帝梦境之中仓促逃出。 风阮施了清莲血咒反噬自身,又加上那凌空一箭,逃离梦境之后将即墨随抛给皇后,大概讲了一下来龙去脉,身体实在挺不下去,便去了偏殿休息。 这一睡便睡了两日。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她不知道的是,梦中一日,人间一月。 如今已是人间三月。 春光却并不明媚,日头隐入云层之后,光亮挣扎着从丝丝缝缝的云彩中缕缕露出。 整个天空上的云彩并不鲜亮纯白,灰蒙蒙的,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春雨。 风阮睁开迷蒙的双眼,透过淡黄色纱幔,听到外间里宫女窃窃私语的声音。 “陛下一病就病了三月不曾上朝,太子殿下也病了有三个月不露面,我听西三舍得太监宫女们说啊,华朝的天是要变了。” “嘘,别瞎说,你还不知道吗,太子殿下前两日病愈去拜见了皇后娘娘,轻纺昨日见到太子殿下了,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看上去倒像是无碍的。” “轻纺,轻纺,你快说说,太子殿下真的露面了?” 叫轻纺的小宫女回答道:“我亲眼见到的,还能有假的不成?” 风阮养了两日伤,在外间宫女聊天的私语声中缓缓起身,思索着目前的局势,华武帝已经驾崩,皇后娘娘这三月以来对外宣称皇帝生病。 她和即墨随回来之后,皇后娘娘与即墨随商讨现在局势混乱,敌在暗我在明,杀害皇帝的人还没有落网,若是昭告天下皇帝已崩,恐怕会引起朝野动荡,民生则不安,因此选择了密不发丧。 起身的动作牵连到了胸前的伤口,风阮轻轻“嘶”了一声。 随着风阮的一声轻呼,外间的宫女鱼贯而入,“公主,您醒了?” “......方才,你们说,”风阮一手摁住胸前的伤口,坐直身子,才拖着声音继续问,“太子殿下病愈之后去见了皇后娘娘,那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 “其他的事?”小宫女们面面相觑,忽而其中一人答道:“倒是有一件。” 回答的人是那个叫做轻纺的小宫女。 她答道:“太子殿下进入皇后娘娘宫中不久,便有一支御林军前往冷宫去捉拿了琴师大人。” “想想很奇怪,琴师大人手无缚鸡之力,竟劳动一整支军队出动。” 果然,风阮暗想道,在华武帝噩梦之中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不论弗彻有没有罪,以即墨随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的性子,定会将他杀了。 甚至,就连她,在噩梦之境中回来之后 ,都会对弗彻产生怀疑。 何况是即将帝王之尊的即墨随。 只是,梦境终归是梦境,是凭借华武帝主观意识织就而出的,这样便将弗彻下狱,是对他的不公。 风阮皱起了眉头,如今谜团重重,华武帝心中最恐惧的人为何会是弗彻?他既然对他有造反之心的猜测为何一开始没有直接杀了他,而只是把他打入了冷宫?当日西域使者为何说弗彻是华武帝的禁..脔? 还有...... 风阮摊开手指,掌心赫然是梦境中蛟龙传送给她的钥匙。 那时情况混乱不堪,蛟龙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之后,暗兜中便多了这枚银色钥匙。 钥匙非常小巧,重量却不轻,材质非银非金,镌刻着古老而神秘的花纹。 这是什么钥匙? “公主,你终于醒了?” 风灵人未到,语先至,随着清脆的一声呼喊,小跑着来到风阮的榻前。 风灵小跑着过来,双手执案端着的黑色药汁却没洒出来一滴。 风灵风风火火赶来,由于跑的太急,脑门鼻尖冒出一层薄薄的汗,风阮淡笑着给她拭去,“你急什么?” 风灵将药碗重重的放到她手心,“快喝药!” 这是又生气了。 风阮每次受伤,风灵都气鼓鼓地冷着个脸,次数多了,风阮也习惯了。 风阮轻声一笑,“好了好了,我乖乖的喝药还不行嘛。” 风灵看着她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又有点被气到,呼吸加粗,忍了忍没忍住,开口问道:“这次又是怎么受伤的?怎么次次不在我眼皮底下就要受伤,公主,你再这样我就向玄清宗修书一封,让宗主或者你王兄过来!” 风阮连连赔笑。 风阮示意随侍宫女下去,才问风灵,“听说弗彻下狱了,此事你可知晓?” 风灵“嗯”了一声,回答道:“是大罪。战青煜亲自带着一队御林军擒拿,说他是浮凉奸细,已经压入了死牢。” 风阮皱了皱眉,只听风灵继续讲道:“太子下令,十日后问斩。” 说话的间隙,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风灵,我需要去一趟死牢。” 风灵知道公主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去看望琴师,公主至情至性,每每遇到不平之事,定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人。 推开殿门,天地间已是春雨淅沥。风阮站在青石板前,风灵拿来一件雪莲貂绒披风,站在风阮左侧将油纸伞打开。 风阮望着漫天雨幕,轻咳了一声,“走吧。” 小雨滴答,下的并不是很大,绵绵密密被风吹在人脸上带来微凉的舒适感。 穿过重重的宫道,风阮在东宫殿门前站定。 要想去死牢里见到弗彻,需要通行令牌。 镶嵌着深红铜钉的殿门前站立着两个侍卫,其中一人立刻进去禀告。 不多时,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藕荷色宫装的老嬷嬷。 老嬷嬷向风阮施了一礼,声音沉着,“奴婢给公主请安。奴婢姓宋,太子殿下此刻正与诸位大人议事,交代奴婢,若是公主殿下拜访,先领您去侧殿小坐一会儿。” 风灵挑眉,太子竟然早有预料公主醒来之后会来找他。 风阮笑道:“那有劳宋嬷嬷带路了。” 微雨蒙蒙,凉意丝丝沁人,雨水将青石路打湿。 青石路两侧种植着古松怪柏,宫中亭阁台榭相互映照。 不一会儿,出现了花石铺砌的人行小道,上等石材砌岸的池塘边,垂柳轻笼虹桥,玉兰花萦绕在旁,雨幕中朦胧地好似发出微光。 行至殿门,远方袅袅婷婷走来一道碧色身影,待离得近了,风阮才看清楚。 战碧柔。 距上次一见,已有三月余,此番一见,她身形似乎单薄了些,昂着头腰背挺直,慢慢站定。 战碧柔抬眼,目光里浮浮沉沉装载着含糊不明的幽光,带着摄人的亮。 她温温柔柔开口,微笑着道:“太子殿下真是的,整日里政务繁忙,公主来了也不知赶紧过来,我替太子殿下向公主赔个不是,公主可莫要挂怀。” 风阮也微笑,“无妨。” 战碧柔言语间明枪暗箭,风阮懒懒回应两个字,她就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剩下满腹言语都被噎在了肚子里。 风阮见她一时无话,转头对着宋嬷嬷道:“宋嬷嬷,站着乏累,带我进殿坐下等候吧。” 宋嬷嬷应“是”,见风阮和善可亲,便多说了两句,“太子殿下在正殿中召集群臣,只好委屈公主在偏殿稍等片刻了。” 风灵悄声耳语,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公主,她怀孕了。” 风阮玲珑的身影定了定,风灵医术卓绝,虽没到她师父那样出神入化的地步,但只要她诊断过的病人,从无错漏。 风灵面色凝重,“......这孩子,有极烈的妖气。”
第19章 牢房 妖气? 废园井底之中,战碧柔与蛇头双尾黑雀翎那场情..事后怀的孩子吗? 战碧柔的那场情..事即墨随与战青煜掩藏的很好,战碧柔应该并不知晓......吧。 三个月的身孕......三个月不来月事,想必战碧柔一定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这孩子有这样浓重的妖灵胎气,寻常大夫绝对不可能看得出来,如此一来,她定然以为这孩子是即墨随的。 这孩子一半人类血脉,一半妖灵血脉,半人半妖,是最受世人所鄙视的血脉。 看样子,战碧柔还没有告诉即墨随,否则即墨随早就一碗堕胎药灌了下去。 风阮脑海中思绪纷纷,坐到沉檀椅上看着战碧柔身后的宫女端着各类茶水果子一一摆到她面前的小几上。 战碧柔也跟着走了进来,“我怕公主在此处呆着无聊,特命我院里小厨房为公主准备了几样茶水果子。公主不妨尝尝。” 战碧柔身边的侍女苏桥解释道:“良娣听闻公主喜食甜食,特将会仙酒楼的茶饭量酒博士请至宫中,为公主制作了这几样果子。” 风阮微微笑了笑道:“良娣有心了。” 风灵拿过几样点心呈给风阮。 得到了风灵的肯定,风阮安心得吃了起来,不得不说,战碧柔小厨房的手艺着实不错,糕点香软适中,糯糯叽叽。 一块点心还没有咽下去,外面便传来通报声,“太子殿下驾到!” 即墨随长腿阔步踏门而入,目色深黑如夜上苍穹,缓缓掠过风阮。 他坐上小几另外一端的位置,容颜平静,对战碧柔缓声道:“碧柔,你先出去。孤午间去你那里用饭。” 战碧柔娇娇地应下,眼波流转,娇羞地道:“殿下,妾身......殿下在皇后娘娘处养病三月,妾身一直没能得见殿下一面。妾身想告诉殿下,妾身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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