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步眯着眼,一边喝酒,一边看热闹。 他看到缇婴脸上像涂了胭脂,印子一条一条的。她还在哭,他看到她哭,就觉得她被欺负了,就格外高兴……饮酒饮得更痛快。 南鸢“砰”地将酒杯砸下。 她清清冷冷:“别哭了。” 白鹿野和陈子春回头。 陈子春:“幸好南姑娘还清醒……” 白鹿野眼皮一跳,干笑:“未必吧……” 他眼尖地看到南鸢面前的酒樽已经空了。 下一刻,他们听南鸢指着花时:“你有什么惨的? “我出生,我爹就要杀我。我长大的一路,一直躲着我爹的人。我修行仙术,却无意中发现了我到底是谁。我第一次见到我爹,我爹又要杀我。现在我爹带我回家,也未必不会杀我。” 花时呆呆地看过去。 她忘了喝酒。 陈子春见此有用,咳嗽一声,吸引了花大小姐的注意力:“谁又不可怜?我曾被一个大妖冒名,又被洗去记忆,代替大妖受罚。我差点死了,又遇到那曾经想杀我的人,我还得伺候那个人,在那个人眼皮下讨生活,瞒着她所有一切。” 花时迟钝地看过来。 黎步懒懒道:“我全家灭门,是我哥哥杀的。我一路追杀我哥哥,我哥哥不认我。” 花时:“……” 白鹿野见花时眼睛看过来,他摸摸下巴,干笑一声:“那我……咳咳,我是私生子,我爹要杀我,我娘也要杀我,我哥哥还要杀我……我一生都伴着衰劫。” 缇婴笑出声。 她笑声天真而清脆。 缇婴懵懂道:“这是什么比试吗?我也要我也要!” 白鹿野阻拦不及,缇婴已经快速加入聊天:“我爹娘要杀我,把我送给老妖婆,老妖婆也要杀我。我保护了所有人,但是村人都要杀我,还给我下咒……呜呜呜!” 白鹿野捂住了她的嘴。 白鹿野:“够了够了,你已经很惨了,不用说下去了。” 缇婴扒拉开白鹿野的手,水濛濛的眼睛盯着花时,快言快语:“你呢?你还没说呢?” 花时:“……” 她迟钝道:“我爹被关起来了,大家对我态度都变了……” 她自己说着说着都没音了,语气变弱。 哪怕喝醉,她也隐约觉得她输了。 她瞪缇婴。 缇婴果然弯眸笑:“你输了!” 花时暴怒:“你又欺负我……” 一声温朗的男声传来:“这是在做什么?” 白鹿野回头,见是仙风道骨的叶穿林,与他的师弟三冬站在院门口。 白鹿野手忙脚乱间,求助:“叶道友,快来帮帮忙……” 他和陈子春两个人,怎么应付一群醉鬼啊。 -- 叶穿林果真术法了得。 他给几人贴上醒酒的符,又正儿八经地把自己带的礼物送上。 叶穿林坐在缇婴旁边,向来肃然的面容,说话却是语气放低的:“听说你受了伤,我备了三百年妖兽所制的灵丹,帮你疗伤……” 白鹿野大喜,替晕乎乎的师妹道谢。 他在缇婴后脑勺拍一掌,让小师妹低头:“快说谢谢叶师兄!” 缇婴嚷:“你打我干什么?” 叶穿林:“你打她做什么?” 缇婴便泪汪汪地看叶穿林,恍惚中,她对这人生出亲昵,误将他当做师兄——只有师兄会帮她反抗二师兄。 白鹿野头疼。 他看到旁边南鸢又在偷酒,反身去拦:“南姑娘,你明日就要远行了……” 南鸢抬头,隔着白布,看他。 她吐字:“夫君。” 白鹿野:“……?” -- 院中热闹,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闹。 陈子春忙不过来,只好叫仆从们进来,帮忙斟酒端盘。 烟花在天上绽放。 缇婴托腮仰头:“师兄给我的。” 叶穿林在旁看她一眼,又看一眼。 -- 一道人影,坐在缇婴与叶穿林身后。 他又用了陌生人的脸,如一个鬼影般,悄无声息地入座,看着此间一切乱象。 没有人顾得上一个陌生人。 没有人知道这是江雪禾。 他静静看着缇婴与叶穿林。 没有人邀请他,没有人看到他,没有人在意他。 他在院外看到这一幕时,便觉得这里没有他存在的意义。 但他还是坐在了缇婴身后,夜风徐徐,灯火寥寥,只看着她。 -- 烟花映在少女眼中,光华斑斓。 叶穿林见到缇婴腮上沾着糕点,而白鹿野又在照顾南鸢,叶穿林不禁好笑。 他叹一声,挽袖:“好吧,小缇婴,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他为她擦嘴角,缇婴忽然回头:“师兄。” 叶穿林:“是,我就是你师兄。你别乱动……”
第60章 雪中春信14 醒酒符贴在额上, 缇婴昏昏沉沉间,一边想摆脱叶穿林的手,继续去偷酒喝;一边, 她模糊感觉到了洌冽似雪的气息。 她张皇回头:“师兄……” 额上的醒酒符在她乱动间, 向上飞开。 叶穿林一道符印加持,手指点着醒酒符, 重新按在她额上。 叶穿林叹然:“这醒酒符想作用,怎么也得半个时辰。看来我还得看你半个时辰。” 缇婴叫道:“你弄乱我头发了!” 少女醉酒后,不知收敛,脾气任性,叫声尖锐。这种尖锐有些刺耳, 叶穿林手一抖,被她惊得, 赶紧去查看她额上的符纸。 他看到符纸只是沾了她两根额发而已。 缇婴却叫嚷不住。 叶穿林在她的吵闹下,耳边嗡嗡如炸雷, 面色微微皲裂。 但他不愧是长云观的首席, 淡定非常,用手按住缇婴,让她抬脸:“别吵别吵, 我帮你看看。” 叶穿林小心非常地帮她别开她那两根头发。 缇婴又有些晕了。 她晃晃脑袋, 往前凑,觉得熟悉的师兄气息格外近。但叶穿林身如竹面如玉,挡住了她所有的视野。 醉酒让她有点忘记自己回头的目的了。 她闭上眼, 沉着脸等叶穿林帮她把符与头发分开。 江雪禾有些看不下去了。 此情此景,纵然温馨恬静, 却如烈火般,灼灼烧他心。 ……今夜, 也许本就不该回来。 但他备了礼物,总是要送给她的。 只是现在,江雪禾已经不想再看缇婴了。 江雪禾顶着陌生弟子的脸,从袖中取礼物时,叶穿林终于分好了缇婴额上的符纸与额发。 他本来接近她,有些目的;此时见她晕乎乎,珊珊可亲的模样,心中也带了几分真心。 叶穿林一本正经地打趣:“扯掉你两根头发,其实也没什么。” 缇婴瞪他:“我会秃的!” 臭美的缇婴想找镜子看自己的头发。也许是醒酒符贴在额上,叶穿林方才符印加持,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缇婴摸镜子时,摸到了乾坤袋中的玩意儿。 她的乾坤袋中平时被江雪禾塞满了好吃的好玩的,此时却整整齐齐堆满了包好的小礼物。 缇婴“啊”一下,想起来了:“我其实准备了香囊和霞笺,打算送给大家的。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叶穿林觉得她煞是可爱。 他哄小孩一样,手指支颌,惊叹:“你这么懂事呢?” 缇婴被夸,下巴翘起:“哼!” 二师兄认真对待她的生辰宴,邀请好友准备酒席,她收了很多礼物后,难得懂事,也自己准备了回礼。 缇婴扫一圈四周。 四周倒一片,只有扫洒弟子在辛苦劳作,收拾碗筷。 花时早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黎步抱着酒坛还在不撒手; 南鸢趴在桌上好似睡去,白鹿野几分纠结抓狂,围着她转:“南姑娘?南姑娘?你清醒一点……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巫神宫对天命的预示,如一根羽毛,勾着白鹿野。如白鹿野这般衰劫在身的,他重视命运,胜过关心小师妹是不是还在醉酒。 醒酒醒了一半、脑子其实还有些昏昏的缇婴,自觉自己比所有醉鬼都厉害。 她鄙夷而嫌弃地扫眼这些不能喝酒的小伙伴。 缇婴从乾坤袋中往外取礼物:“香囊给女子,霞笺给男子。二师兄说,要让大家宾至如归,还不能引起误会。” 叶穿林:“你二师兄对你真好。” 他来帮她一起分礼物,缇婴大约是喝醉了,比平时乖顺很多,没有刁难叶穿林。 只是摆着摆着,怎么香囊和霞笺各自多了一份…… 缇婴有些糊涂,弄不清楚自己之前准备礼物时怎么想的。 但她此时福至心灵,骤然想到了解决法子: “我要给师叔和月奴也送礼。” 毕竟今晚遇到了嘛。 -- 沈玉舒处理完杂务,思考明日如何罚缇婴和白鹿野,才算给南鸿一个交代。 自然要南鸿满意离开,但缇婴和白鹿野私闯巫神宫的地盘,也确实大胆。 沈玉舒沉吟:“月奴,你说是罚他们抄书一百篇呢,还是罚他们去戒律堂受三百鞭刑?” 月奴摇头不知。 此时,沈玉舒靠着石柱,凝望着沈行川闭关的宫殿,不知兄长何时才能出山,而黄泉峰的问题,自己一人很难应付。 她和月奴开玩笑说惩罚时,月奴在旁边,坐在石阶上,正对着弟子院落伸长脖颈,望眼欲穿。 沈玉舒自然知道她渴望和缇婴玩。 但是……月奴是一把凶剑啊。 沈玉舒玩笑:“是觉得寂寞吗?我明日找时间带你下山,帮你做几身新衣服如何?” 月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代掌教可以下山吗?” 沈玉舒眸子一闪,道:“偷偷去。” 她露出几分在外人面前绝不会有的调皮神色,说着就要哄骗月奴。而正在这时,一只仙鹤吭吭哧哧地驮着什么东西,飞到了窗下。 沈玉舒伸出手。 仙鹤上贴着的传音符亮起,少女声音糯得有些口齿不清:“这是我过生辰的赠礼,这是给师叔和小月奴的。仙鹤翅膀下的玉袋中还有两壶酒,我二师兄不许我喝了,我就送给你们啦。” 沈玉舒还在反应,月奴兴奋地跳起来:“是小缇婴!” 月奴跑过去,就要抓仙鹤。但是她动作前,回头征求沈玉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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