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救命之恩,东寰不好撕破脸,只得每每捏着鼻子忍了。 这一回,蘩倾忙着自家的狗血官司,东寰颇有逃出生天之感。 琉璃溪一下子清静了许多,东寰顿觉风和日丽,心情舒畅得不得了! 然,独居的日子起先确实美好,可一晃过了悠悠数百年,不知怎地,东寰居然觉出了一丝乏味。当乏味累积到一定程度,便会滋生烦躁。而倘若继续强忍着,那么,烦躁就开始向暴躁升级。 一日,当发觉自己极度危险地处于暴躁的边缘时,东寰大感不妙。他天生神体,虽不必如求证大道的仙人那般要修心绝情,可这暴躁总归是有碍己身。 思来想去,东寰打算暂时离开胜清境,意欲往各天各界去溜达一番,权且当做散心了。 大抵,是上了年岁的关系,东寰看什么,都有种“白云苍狗”的感觉。哪儿的山塌了,哪儿的海干了,哪座神仙洞府变成荒无人烟的废墟了,哪儿又横空出世了一位了不得的仙君,等等等等,于东寰,皆不过是千古一瞬罢了。 多半时候,他收敛真身,而是以翩翩神仙子的姿态行走于诸界各天。 在神仙界,相貌与修为有着直接的关系,而真身的根基也非常重要。譬如,东寰的真身乃凤,这便超出诸神仙之上。而其修为更是高得骇人,自然,其化身的仪容相当了得,真正的龙章凤姿呀! 当然,也有自身根基差点儿,全靠修为强撑面孔的神仙。譬如:二十八星君中的虚日鼠君和轸水蚓君,可真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便是如此,二十八星君一排站着,这几位怎么看,都差点儿意思。 因着东寰深居简出,年轻的神仙们,对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只有耳闻,少有亲睹。所以,东寰四处游历,倒也省了很多麻烦——也算是“白龙鱼服”罢! 最近一段时间,东寰逗留在东方琉璃世界,与药师佛好生辩了一遭佛法。东寰嘴巴犀利,不过,于佛法,却不是单靠嘴皮子就能逞强的。他与药师佛连辩八场,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后,气得一把掀了台子,揪着药师佛要干一架。 药师佛是个好性儿,便是被东寰这般当场下脸面,也丝毫不见嗔态,当真是修行到家了。非但如此,他还笑呵呵道:“多谢檀越施舍。” 东寰气哼哼道:“少来!我可一个大子儿也不曾施与你。” “非也,非也!檀越虽不曾财施,却有法施。法施远胜财施百千万倍,不可计数。” 东寰懒得与药师佛多言,冷笑道:“输就输了,我又不是输不起,你又何必说这些没着落的废话?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药师佛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笑模样,“檀越既大度法施,老僧也不好白受。老僧别无长处,只会制药。如此,赠与檀越一瓶药,算作答谢。”说罢,一支拇指长的琉璃瓶现于东寰面前。东寰一瞅,这琉璃瓶外观晶莹透彻仿若无物,却无法看到瓶中之物。 天上地下,谁不晓得药师佛的药灵光得不得了!便是贪嗔痴三毒,都能药到病除!东寰本不大稀罕他这药,不过念及蘩倾身后的那一大家子麻烦精,觉着他倒极有可能需要这灵药,便勉为其难地收了。 待出了东方琉璃世界,他打开琉璃瓶,当即气得直哼哼:“小气家子!一瓶——呸!” ——原来,药师佛说的“一瓶药”,却只有一丸而已。 若是换做旁人,莫说一丸,就是零星的药沫子,也得当宝贝供起来。偏生东寰心大得很,竟觉得药师佛不实诚,是个口花花。 离了琉璃世界,东寰左右瞅瞅,正想着接下来去哪儿,就听得九天之下传来好一阵凄厉的惨呼。他登时来了精神,脚下无风生云,“嗖”地就往那声音传来之处而去。 到了地界一看,嚯!饿鬼道造反了!鬼王的宫殿被饿鬼们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各个大呼小叫的。护卫宫殿的鬼卒们紧张得要命,手中的兵戈都见血了。 东寰隐身进了鬼王宫,却见宫殿之内也是一片忙碌,鬼奴鬼婢们各个面带惧色,举止匆忙。原来,鬼王即将临盆。 本来,鬼王产子也不算啥大事,可这一回却不一样。也不知打哪儿传出的流言,说是鬼王产子乃饿鬼道大劫,其子日啖八千饿鬼,岁增十万,永无止境。流言一出,饿鬼们纷纷吓得够呛,各个掰起手指头算了起来:一日吃八千饿鬼,一年就是三百万,每年还要往上添口粮,且永无止境。 额滴个神呐!全饿鬼道的饿鬼们全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吃的! 涉及自身性命,便是觉得这饿鬼做得好生辛苦好生艰难,可也没人想做旁人嘴里的肉丝。 于是,在有心人的鼓噪和带领下,饿鬼们便齐齐围了鬼王宫,一致要求鬼王不得产子。 鬼王正疼得七荤八素,骤闻此讯,当即气得一张青脸几要变成锅底黑。只是,此刻她正值紧要关头,只得命人严守宫门,待她产子后再做处置。 东寰略略一想,便猜出了这背后之人的诡计。他既鼓动饿鬼们要求鬼王不得产子,鬼王若是允了,便只有一个办法,将新生子吃了。虽说在饿鬼道,鬼鬼相啖稀松平常,拿鬼子做口粮也是常事,然,于鬼王,却是不可触及的大忌。否则,天降罚火,鬼王的修为悉数焚尽,那时候,鬼王与寻常饿鬼又有何区别?还不是任人宰割! 可若是不允诸鬼所请,那她为了一己之私至子民性命于不顾,她还配作鬼王么?还不是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东寰皱了皱眉头,觉着这饿鬼们要么精明得过分,算计得百无漏洞,要么蠢得要命,一丁点儿脑子都不带。 他看着有些来气,却不欲插手干预——毕竟,这是鬼王的因果,他是不好横叉一杠子的。 气闷之余,他甩甩袖子,径直而上九天。 从饿鬼道往上,穿过畜生道诸道,便是人界。人界倒是好些,不过也不太平,打来打去,将个好端端灵气盈盈的好地方打得怨气四溢。 他不欲在人界停留,索性现出真身,双翅一振,便扶摇而上。 朱西溪进入凤华山,已经是第五天了。因着是在未开发地带迷路,便是手机导航都没用。单凭着一个指南针,朱西溪迷路迷得更要命,直接深入到了凤华山腹地。 凤华山的最高峰为飞凤峰。朱西溪想着反正已经迷路了,索性爬上飞凤峰,到时候在山顶上搞出个大型的”SOS”,说不得南来北往的飞机就能看见——那时,她就有救了。 她这个想法倒不错,的确具有可行性。不过,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得大概就是她——正当她爬上了飞凤峰顶,四周极目远眺,只见远远近近都是葱葱茏茏的树顶,脚下一滑,“哧溜”踩着悬崖边上的碎石就向下溜。 飞凤峰虽不到一千米,可倘若就这么跌到悬崖下面,是个人都得死得血肉模糊。 朱西溪只见眼前白雾茫茫,耳边风声呼呼,身子无依无仗地向下直坠,一时间,竟是呆了,连叫都不会叫。 突然,她眼前一亮,似乎有什么极为绚烂夺目的东西自身边掠过。她先是一惊,随即本能地伸手去抓。这一抓,委实及时又惊险,堪堪抓住了过路的东寰的尾巴尖。 作者有话要说: **注: *财施:佛教用语,三类施舍之一,即以财物救济他人,有内财与外财的分别。外财是以金银、财宝、衣服、饮食、田地、房屋、妻妾、儿女、奴婢、牲畜等身外之物施舍;内财是以头目、皮骨、牙发、唇舌、手足、脑髓等自身身体上的东西施舍。 *法施:佛教用语,三类施舍之一,谓宣讲佛法,普度众生,令其开悟。
第9章 第八章 屁股下冒出个朱西溪 兴许是祖宗保佑,朱西溪委实命大,手忙脚乱地随手一捞,便捞到了一个毛茸茸金灿灿险要亮瞎双眼的东西。 一时间,她也来不及反应那是何物,只觉着手里的东西甚是结实,拽一拽,似乎上面还挂着个忒有力道的玩意儿。朱西溪紧紧抱住这根救命稻草,任脸旁的风如刀割,任身边的雷如虎啸,她只管闭紧了双眼,打定了主意,死也不放手。 东寰原打算着抄个近道,这方进了人界,哪承想,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失足滑落悬崖的朱西溪,而更要命的是,便是那等九死一生的危急时刻,朱西溪居然还能“顺手”抓住了自己的尾巴尖! 也不知是东寰的神经忒敏感还是心灵忒敏感,一瞬间,他竟觉得一阵痛意从尾巴梢直往上窜,便是心肝儿都给气得生疼。只是这时候,他尚未反应过来自己的尾巴尖上还稍带个人呢! 东寰只觉得屁股一疼,心下大惊,不及多想,一声长鸣,双翅一振,风生云涌,便径直向三十三天飞去。 他一口气直飞到胜清境,这方收起双翅,定睛一看,咦?怎地尾巴上缀着个小凡人?他不快地甩甩尾巴,岂料那凡人只顾紧闭双眼,死死搂紧怀中的尾羽,那劲道之大——东寰连甩了好几下都没将她甩出去。 “汝乃何人?”东寰抖了抖五彩凤羽,敛了真身,复又现出神仙姿态。 朱西溪跟着东寰一气窜到了胜清境,这一路上,比作过山车还要紧张刺激,甭说身边的风云雷电了,就是这份颠簸劲儿,就够她吐三天的。 论理,凡人离了人界,罕有命在。从科学的角度讲,空气中氧气比例大大不同,身体承受的气压也不一样,还有辐射等等;而从玄学的角度讲,凡胎俗骨,哪里承受得住异界的力量。也就多亏东寰现出真身时,庇护住了朱西溪,否则,这一路上的电闪雷鸣,就足够将她轰成渣渣了。 此刻,便是她能感受得到脚下踩得稳当,可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忽然,她觉着怀中一空,紧紧搂着的稻草倏忽消失不见了,骇得她登时瞪大了双眼,便见前方十几步外,端立着一位神仙。 毫无疑问,这必是位神仙! 于神仙,中国人并不陌生。无论是繁华都市,抑或荒僻乡村,大抵,每一个中国人打小就见识过神仙(的画像或传说)。亲和如自家锅台上的灶王爷,凶骇如县城州府里城隍庙的城隍爷,尊贵如泰山上东岳庙里的东岳大帝,无论信与不信,中国人对神仙的认知都是相当一致的。 而眼前这位,无论从服饰打扮,还是姿容风度,都远超世俗之上。用朱西溪这个世俗人的眼光看来,只有“神仙”二字方为妥帖。 朱西溪不知道自己是该鞠躬致谢,还是跪下来磕头。前者,似乎不足以表示自己十二万分的诚挚谢意——救命之恩呐!而后者,于朱西溪这个现代人而言,似乎又有些难为情——除了幼时随父母回老家给祖坟跪下磕过头,她长这么大,还真没给活人磕过头。 好难哦! 这么一犹豫,朱西溪便不曾立时回答东寰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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