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吼——”又是一声动人心魄的咆哮,黑影腾空跃起,扑面而来。 朱西溪吓得险些抓不稳剑,却咬紧牙关直面相抗。织炎就在她身后,她不能躲也不能闪,否则,黑影必然正正扑向织炎。 抬头,挺立,直搠。 便是握剑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剑尖却始终正对黑影面门。半空中,黑影数次移动方向,却发现自印堂至咽喉这一线,始终难逃凛冽剑意。 黑影“啪”地落在地上,朱西溪这方看清楚眼前是个什么玩意儿—— 葱白色的脑袋,似兽非兽,似人非人,五官俱全,额顶却生出一只锋锐的利角。细长而弯曲的双眼中,悬瞳若针。自脖颈之下,银白的鳞片影影绰绰。 这分明是个妖物,却着一袭葱绿色的长袍,顶角上还束着一方头巾,真个是不伦不类。 这副模样,这副打扮,论理,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天界的! “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偷袭?”朱西溪死死盯着眼前的妖物,剑尖始终不移半分,“这里是琉璃溪,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还不滚?” 仿佛看穿了朱西溪的色厉内荏,那妖物“嘶嘶”怪笑两声,并不应答,反而欺身直上。 这妖物抬直上身后,足有一丈多高,气势迫人。一步一步靠近的阴影将朱西溪团团笼罩住,腥臭的气息令她一阵眩晕。 她猛咬舌尖,以保持清醒,一手背在身后,不停地做着手势,另一手则挽着剑花,直面应敌。 虽则朱西溪跟随东寰上神学习剑术颇为认真,平素里也勤练不啜。然,这一次,却是生平头一回正式対敌。 以往如行云流水般的招数顿时忘得一干二净,她只能凭本能挥舞着玄野剑。 害怕么?她当然害怕! 妖物的悬瞳闪烁着诡异又邪恶的光芒,时不时冒出唇片的分叉血舌散发着残忍嗜血的气息。眼前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不是做梦,是真实!妖物杀意十足,想要活,就必须鼓起勇气杀回去! 朱西溪的剑法使得凌乱不堪,不过四五招,就被那妖物横臂一振,径直飞出去三丈远。 打飞了朱西溪,那妖物似乎并不着急取她性命,而是东张西望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朱西溪大惊,忍着疼痛,从草丛里爬起来,放眼四望,却丝毫不见织炎的身影。 方才,她对着后背不停地做手势,不知织炎可否见到?不知她是逃走了还是躲起来了? 朱西溪一想到织炎人小腿短,纵然逃跑又能跑多远?倘若只是躲起来,她小孩子家又懂什么躲避的方法?万一有所不慎,被这妖物发现,只怕难逃一死。 念及此,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定定神,见那妖物依然抻着脖颈东嗅嗅西闻闻,便趁其不备飞起一剑直中对方后肩。 玄野剑其貌不扬,却刃利似罡风。便是那妖物身上的鳞片坚硬无比,却也被玄野剑戳穿。只可惜朱西溪到底力弱,剑尖只推进了半寸便力竭了。 妖物不妨身后中剑,更料不到那剑居然能破甲,当即痛得一声大吼,脊背一振,便将朱西溪连带着手中的玄野剑齐齐振飞出去。而好巧不巧的是,朱西溪飞去的方向正是一面崖壁,便见她的脑袋径直撞向嶙峋突兀的山石,眼见就要脑壳开花。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便显出玄野剑的好处了。 当日烛龙铸炼玄野剑时,曾抽出自己的些许妖力融如其中。铸成后,又将玄野剑藏于肚腹之下的鳞甲之间蕴养,故而,玄野剑自生剑灵。 只可惜的是,玄野剑从降世到落入东寰之手,再由东寰转赠给朱西溪,这万年来,竟是不曾经历过一场格斗,就好像一个身负异禀的小娃娃,纵有翻天倒海的本事,却完全不晓得如何施展。 自得了玄野剑,朱西溪便爱不释手,一人一剑颇为相得。 平素里,朱西溪手执玄野剑练习剑法——咳咳,与其说是朱西溪在练剑,不如说是玄野剑带着朱西溪在闹腾,招式还是那个招式,一丝不差,可气势上,却疯狂得紧。 正如朱西溪这个主人,眼前这一遭,亦为玄野剑生以来头一回遭遇正式対敌。 起先,它也懵着呢,任由朱西溪将自己使得乱七八糟。而此刻,却是到了极要紧的时刻,眼见朱西溪的脑袋就要撞崖,她手中的玄野剑却突然变了方向,径直向另一处飞去。就在朱西溪的脑瓜顶距离崖壁堪堪不及半尺之际,玄野剑终于以吃奶的劲儿将她拽曳出了悬之又悬的险境。 这妖物的目标本是另有其人,怎奈朱西溪不识相,硬要挺着小身板挡在前面。在妖物看来,这小东西不过是个一巴掌就能搧飞的家伙,完全不值当多花费一分气力。然,哪承想,便是这么个眼风都懒得撇一下的小玩意儿,居然会偷袭自己,且,还偷袭成功了! 虽说那小短剑破鳞入肉不过半寸,却不知怎地竟会痛入骨髓,令妖物忍不住一声大吼,顿觉气息在流转间受到阻滞。 玄野剑犹然不知自己已然暗伤了妖物。 它好不容易将将朱西溪拖拽出了险境,自己亦受到不小的惊吓。此刻,躲在剑身中的小小剑灵,吓得直拍胸口,还假模假式地抹了一把额头,将丁点儿汗水都不见的指尖虚虚地抖了一抖。 ——它颇稀罕现今这个主人,压根儿没有换一位的意思。 妖物怒气冲冲地转过身,视线不住地在对方掌中之剑上打旋儿。 这一刻,他方觉出了这柄不显眼的小短剑的厉害。 须知,自己这一身鳞甲,既是先天护体宝甲,又经后天的修行淬炼,端地坚硬无比,寻常雷劈都不怕,却竟然被这么一柄剑给破甲入肉了? 简直不可思议啊! 他凝神于双眸,尖细的悬瞳顿变作妖异的金绿色。眸中,一柄短剑悬浮半空,血色暗光如电蛇般四处飞速游走,时不时迸发出鲜艳夺魂的血花,电光火石间,倏忽一现。 他不由暗暗吃惊——这剑上分明有大妖的血精之气,却如何会被一个天界小仙如臂指使? 念及此,他再望向朱西溪时,眼神中的轻蔑便消减了许多。 他袖口一抖,掌中便现一柄长刀。 此刀黝黑如墨,便是在明亮的夕阳下,也不见一丝反光,仿佛刀身上的黝黑将周遭的光线悉数吞噬。 刀背高低起伏如龙脊,刀柄缀有黑环,无风却“咣咣”作响,摄人心魄。 而最令朱西溪大惊失色的是,以她的肉眼,居然都能看见这刀身上下黑气缭绕,浓郁地有如实质。 额滴个神呐!
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凤悲(四) 纵然朱西溪没啥见识,此刻,心里也是寒意横生。 天地之间,气息流转,清者上扬,浊者下沉。气分五色,各秉其质。 有赖于闲暇时东寰对朱西溪的指点,她望着眼前这把被升腾翻涌的黑气团团包围的大刀,心知遇上了硬茬子,自己只怕要凶多吉少。 此念一生,不知怎地,先前心里的恐慌忽地消减了,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死战到底的硬气——呃,咳咳,其实,也就是破罐子破摔啦! 朱西溪的前半生,平淡而单调。一如所有的寻常国人,早晨为睡不了懒觉而悲愤捶床,中午为吃什么而选择困难,晚上在减肥和嘴馋之间纠结无比,看到国外开战的新闻,则自以为是地指点人家的江山,同时又庆幸自己投胎水平高,生在了太平盛世。 如此长大的朱西溪,一朝变作流落天界的小可怜,不是没惶恐害怕过。好在她运道不错,遇上了肯负责的东寰上神,又交好于琉璃溪诸人,这方安享了千年恬淡的舒心日子。 她志向不大,小富即安;也没啥大勇气,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是本能地抱头躲避。然,或许是被逼无奈不得不面对,又或许是手中的玄野剑给了她勇气,当死亡就在眼前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时,她的心中反而升起前所未有的胆气! 此刻,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织炎。 虽说一时之间不见了踪影,可到底还是不放心。万一她没跑远,或者躲避的地方不够保险,那么,危险依然重重。 只有将眼前妖物打败,撵了他去,才能保护织炎! 这一刻,朱西溪与玄野剑忽地心意相通,剑柄处热意融融,令朱西溪胆气更盛,而玄野剑亦发出“嗡嗡”长鸣,剑尖微抖,仿佛在摩拳擦掌。 织炎躲在黑漆漆的地洞里,紧紧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原本蓬松绵软的尾巴,此刻却如炸了毛的掸子,硬邦邦地戳在屁股后面,任她怎么辛苦地收拢都不肯服帖。 就在前一刻,她先后捏碎了两枚珠子。 爹爹说,一枚珠子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可以将自己即刻间转移到附近最深的地洞里,这样就可以避免敌人找到。另一枚珠子就用来报讯的,可以告诉远方的爹爹自己遇到危险了,快来救命啊! 先前,她被西溪姐姐挡在身后,连滚带爬地躲在草丛里。当看见西溪姐姐的手势时,她犹豫了一瞬,随即抽出藏着胸口的平安绳,用力捏碎了第一枚珠子。 眼前一黑,她便在瞬间到了这个乌漆嘛黑的地洞里。 她并不晓得这是何处,所以,紧接着又捏碎了报讯的珠子。爹爹收到讯息后,就能判断出自己的位置,定会立马来救自己。 织炎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心里不住地祈祷:爹爹,快来呀!我好怕!爹爹,西溪姐姐还在打妖物呢,快来帮西溪姐姐呀! 她一边祈祷,喉中却忍不住发出阵阵呜咽——西溪姐姐,原谅我——我听你的话,我躲起来了——你要坚持住呀,爹爹就快来救我们了——呜呜——呜呜呜—— 朱西溪从来没发现过自己居然如此耐摔! 五次,六次?还是九次,十次? 她无心去细数,只用力吞咽着涌出喉咙的血。 上神说,修行成仙者,精血珍贵,失之则难再生,会大大损耗修为。故,神仙者,必爱惜精血,不可轻易抛洒。 朱西溪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摸上了仙家的门槛,却将这句话记得死牢。于是,她宁可牙关咬得生疼,却是一滴血也舍不得吐出口。 眼前的妖物露出狰狞的笑,猩红的舌尖挑逗地伸伸缩缩,涎水带着腥臭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是,脚下花草顿成焦枯。 到了这个时候,朱西溪已然看明白了,这妖物在玩猫耍耗子的把戏。明明可以将自己速速斩杀,他却三番五次地将自己打飞,然后看着自己艰难地爬起来,再打,再飞。。。。。。 她冷笑一声——好,你想打,我就陪你打!老娘多拖你一时半刻,织炎就能跑得更远些。只要织炎安全逃回琉璃溪,他爹晓得后必不会饶了你!到时,你还得给老娘偿命! 此刻,她已心存死志,但本着“不能白死一场”的精打细算的原则,硬是咬着牙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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