蘩倾听不明白了,“那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雕着这截木头图个啥?你瞅瞅那木头,有半分人样儿么?” “嗨,说你没见识,还果真没见识呀!”弢祝以一副见多识广的嘴脸“教导”蘩倾,“梧桐圣木内灵气充沛,尤以火灵最盛。东寰刻下的那些个线条,乃是用于圣木中的灵气迁移运转的牵引之线,看着简单,似乎草率得很,实则是为了使西溪的魂魄附会其上时,能够自然而然地化作肉身之中的灵脉经络,以此方能借圣木灵气滋养五腑六脏乃至肌肤皮肉血气。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寥寥数道,须知一点一划,无不极耗精神,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了滴——”他拉长了腔调叹气道:“唉,这分明就是东寰以自身修为来为西溪重塑肉身啊!” 好罢——蘩倾不得不承认,自己见识浅薄,即便听了弢祝这番解释,可还是不甚明了。他不由对这位素来不学无术的老友投以钦佩的目光——哎呦喂,想不到老鳌竟能看出这其中的玄机,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第107章 第一百零六章 重塑肉身(九) 当灵瓶中的西溪绾起双鬟时,她已在灵瓶中养了将近两千年。 这两千年间,东寰与西溪朝夕相对,虽隔着透明的瓶壁无法言语交谈,可四目相对之间,却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流淌。 起先,西溪对东寰日夜不休地对着一截木头刻个没完,颇为好奇。但凡睡醒了,她就会蹲在一旁,双手托着两腮,静静地着东寰一脸严肃地做活计。可时日久了,西溪似乎猜出了这截乌黢黢的木头与自己有几分关联,眼神中便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挑剔。 当东寰累了时,他抬起头望向西溪,却不巧正瞅见这小丫头冲着圣木一个劲儿地撇嘴,毫不掩饰地表达着不满。 此时的西溪尚处于懵懂之中,并没有恢复记忆,心思举止倒与她现今的模样十分贴合,分明就是个十多岁的傻丫头。 一般而言,这个年岁的小丫头,总觉得自己聪明绝顶,能耐大得不得了,其实做起事来一脸的蠢相能把人都气哭了!偏生,旁人还说不得几句,不然,万一言辞说重了,说不得这叛逆期的小丫头能干些啥要人掉落眼珠子的“大事儿”! 所以,有养儿经验的长辈,对这个年龄的小丫头都会小心防备着些。 惜哉东寰的年岁长则长矣,却是个万年老光棍。即便朱雀鸿鹄为其血脉后代,可人家真个是自力更生长大的——东寰莫说养儿,就是给这些个晚辈们喂一口食,都不曾做过。 故此,他压根儿不晓得现今的小西溪是个啥德行! 西溪指着东寰手里的木头,张牙舞爪地比划着自己那“一百分嫌弃”的态度。她戳戳自己的脸蛋儿,又指指那线条简陋的木头,竭力想要说明自己的脸蛋儿比木头漂亮一百倍。 然而,她那手舞足蹈的样子,非但不能令东寰明白,反而逗乐了他。他索性放下圣木,专心致志地观看西溪的“表演”。 大开大阖地好一阵手脚并用,西溪累得气喘吁吁。她双手紧紧扒在瓶壁上,两只溜溜圆的眼睛充满希望地看着东寰,满心期待着东寰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惜,东寰看完了她的表演,抬起食指,隔着瓶壁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眼神中充满了爱怜,然后——继续抱着那截木头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雕刻。 望着那丑得看不出人样儿的木头,西溪气得几要哭出来! 简直没有共同语言好不好!? 为着这儿,西溪足有一整天背对着东寰,任他如何轻唤都不带扭一下头——反正,东寰叫破了喉咙,灵瓶中的西溪也听不见。 东寰将灵瓶转个方向,结果呢,西溪站起身,拧哒拧哒地换个地方,继续背对着东寰。 纵然东寰再没养过孩子,这下子,他也晓得西溪是生气了。可是,原因呢? 不明白怎么就惹着小丫头生气的东寰颇为茫然,更不晓得该用什么手段去哄小丫头开心。 几次转动灵瓶,却始终不见小丫头看自己一眼,东寰无奈之下,只得闷闷不乐地抱着圣木继续努力,掌中火刃“刺刺”作响,噼里啪啦地乱绽金芒,一副要化郁闷为动力的模样。 看,这就是青春期叛逆少女与古板无趣的中年怪大叔之间不可逾越的代沟呀! 许多年前,尚为凡人的西溪,小小少女时的模样,是否就是这般?有时候,东寰也会望着熟睡中的西溪,静静地想。 ——脾性并不柔顺,一不合心意就变脸;脑筋并不聪明,时不时露出自以为是的蠢相儿,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矜持”二字在她身上乏善可陈,不是喜形于色,就是怒目相向,七情上脸,心思浅地比小河沟还要浅三分。 忽然间,东寰心里涌上一阵感动。 上天终究不算绝情,在他痛失所爱之后,又指点了一条艰难蜿蜒的路途。尽管一路行来备受劬劳,艰险无比,然,他却能够幸运地陪伴着西溪长大。 他陪着西溪从蒙昧无知的婴孩儿,慢慢成长为初显秀美的少女,未来,他还会继续陪着西溪长大,然后,一路携手至老。 为此,东寰深感庆幸——这世上能有几人,能够如自己这般陪着至爱之人,至生,至死。 正如昆仑神主所言,魂魄对灵瓶的依赖,最要紧的是在初初的一千年。在这一千年间,孱弱的魂魄如同无所依恃的婴孩儿,借着灵瓶的严密看护和源源不断的灵力滋养,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成长。而当魂魄稳固之后,成长的速度便会逐渐加快。 到了第四个千年,灵瓶中的西溪已然是个大姑娘了,眉目之间宛然与琉璃溪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而这时,东寰持续了近万年的雕刻工程也接近尾声了。 得讯赶来的一干人等,无不焦急又紧张地守在莲居之外,尽管各个儿心里忐忑不安,却鸦雀无声,彼此之间唯有眼神在无声地交流。 织炎的个头儿已经抵及蘩倾的肩膀了。前不久,她方订下亲事,未婚夫是金鹏神族的少族长苏阚。 虽则婚约在身,可蘩倾夫妇爱女甚切,舍不得小闺女这么早就嫁出去,便与亲家约定,待织炎两万岁后再成亲过门。所以,织炎压根儿没有即将成为新嫁娘的各种情绪和心思,反而一如既往地努力修炼和习武,见天儿地在青丘找人打架比武。 这不,她一听爹爹说西溪姐姐要“出来”了,激动得跟一口气嗑了三百颗太上老君的仙丹似的,缠着她爹死活要来琉璃溪,非得亲眼看到西溪姐姐。 狐后有些迟疑,担心万一西溪复生有变,再度刺激到织炎,那可就了不得啦!蘩倾轻轻按住狐后的肩膀,摇头道:“莫要担心,咱们的闺女,可不是那等没胆子没胸襟的丫头!自打西溪的魂魄被抽出,先是养在魂灯中,后来又在灵瓶中接着养。魂魄养了多少年,桃丫儿就挂念了多少年。如今,她想要第一眼就见着西溪,又有何不可呢?” “我。。。。。我就是担心,万一。。。。。。万一不成。。。。。。复生本就是逆天之举,从来就没人敢担保万无一失的。。。。。。”狐后依然心有顾虑。 “你还不相信东寰么?”相较妻子的担心,蘩倾却是信心十足,“东寰于此事上倾注了十二万分的心血,为的就是万无一失。我信他,你也要信他!”
第108章 第一百零七章 重塑肉身(十) 东寰紧张得手指都僵硬了。 他双手横抱着梧桐圣木,仿佛重逾千斤——不,于他而言,千斤不过是鸿毛般轻飘飘,可怀中的梧桐圣木却压得他几要喘不过气来,更是压得他心里沉甸甸的。 他的脸色有些泛白,既有紧张,亦有忐忑。尽管内心一再告诉自己——万无一失,可事到临头,他却又无法笃定了。 他反反复复地回忆着,将这数千年来自己所做的每一环每一步都细细回忆着,生怕有半分遗漏和疏忽。 而对于即将要做的事情,他也思量了不知多少遍——从施法时用到的口诀、手印,乃至梧桐圣木摆放的方位和光线,他都预先演练过多次,可到了最后的关头,他依然心怀不安。 老友的不安令弢祝险些惊落了眼珠子。 他与东寰相交多年,啥时候见过东寰这副样子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上两步,又折返回来,瞅瞅灵瓶里昏睡中的西溪魂魄,再望望梧桐圣木,呆头呆脑的样子,简直不能让人相信这就是堂堂元凤东寰上神呐! 蘩倾也被东寰走来走去绕得头晕,他索性一把扯住东寰的袖袍:“我求求你了——别绕了,成不?你看看,我眼睛都花了!”他指指自己的眼眶,可怜巴巴地卖惨,“打十多天前,我就被桃丫儿折腾地够呛,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好不容易熬到今日,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让我清静一会儿,成不?不然,待会儿我精神不济,万一有所闪失,你可别发飙啊!” 在他半是哀求半是威胁的劝说下,东寰终于坐下了。可屁股将将挨上玉凳,不知怎地,立马又弹跳起来。面对两双四只又是好笑又是气愤的眼睛,东寰尴尬地喃喃解释道:“我。。。。。。我我,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移魂的时辰终于到了。 ——再不到时辰,只怕弢祝就要亲自上阵将日头生拉硬扯地拽到时辰的点位上去! 东寰抬臂,冲着室内诸人拱手致礼后,沉声道:“时辰已到,开始罢!” 话音方落,便见弢祝、蘩倾、朱雀、鸿鹄、青鸾各自行至五行之位,结跏趺坐。镇守中宫的东寰微一点头,五人同时合掌运气。一瞬间,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气翻涌不止,很快便联成五星环线。自此,定魂阵法便成形了。 东寰居中趺坐于阵眼上,左手边放着灵瓶,右手边则是梧桐圣木。他双眸微阖,缓抬双臂,掌心向外,以自身为牵引之枢,将定魂阵中的五行灵气聚于梧桐圣木之上。 五彩霞光自梧桐圣木上迸发出来,炫目夺神。霞光缓缓游移,渐行渐柔,直至化作一道连接灵瓶与圣木的彩虹。 莲居之外,狐后带领诸人镇守各方,以防万一。 原本,大家不必如此紧张。可一想起当年那坚不可摧的结界居然会在无声无息之间出现缺口,就令人不得不多思量几分。 凡人复生,虽说有几分难度,不过是在于如何将拘于地府中的魂魄放出。说句不算玩笑的玩笑话,只消打点够了判官鬼差,将个把凡人魂魄引出地府就跟从菜地里偷菜一般简单。 而相较凡人复生,要将本该魂飞魄散的仙人魂魄重新聚拢起来,以逆天之力灌入于仙身之中,却是既艰难又凶险。 定魂阵乃道门之密学,便具有这样的逆天之力,一旦成阵,威力无比。故而,东寰请来助阵之人,不是至交好友,便是凤脉之嗣,无论是从可信程度还是修为方面,都是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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