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的鼻息越来越轻快,马蹄的声音也被柔软的野花包容。 江乔被抱在怀里,她从未这样快速地骑马驰骋。做神仙的时候不会,做林家三小姐的时候也不会。她能听见阮亭玉高声指令着身下的伙伴,他们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她眯着眼睛,被吹的有点想笑。江乔想到了很多人,但是风太吵,所以这些念头也被抛之脑后了。她什么都无法思考,连目的地也没有地蹦腾。 大道如青天。 少年结实的手臂牢牢地护着她,不让她有任何不安的感觉。剑客身上带着少年气的露水味,好像青草,又像是翠竹。 少女轻轻说:“我觉得快下雨了。” 天空中已经卷起乌云,而马儿还在不知疲倦地狂奔,风在蠢蠢欲动。 “不怕!” 阮亭玉的声音被风吞噬前格外清晰。 “风越刮,风越狂。我的马越快。”
第55章 紫禁城。 有人轻轻端了茶水进入内室, 用眼神示意屏退了周围的下人。心腹额头出了点微微的冷汗,不知道这个消息应不应该告诉主位上的人。 可是对方只需要抬头一眼便看透了旁人藏在肚子里的话:“不必说了。” 心腹不敢失仪,只能任由额头的汗水滑落在地:“是是, 没有瞒不过大人的事情。” “天未亮的时候城门守卫就已经回禀了。你们的消息太慢。” 堂下的人觉得自己心跳如鼓,紧张的腿肚子都在转筋。但是鼓起想着能否将功折罪:“那不如派人……” 阮亭玉带着林姑娘走的消息已经有人同传,那为何大人还不早做打算?难道真的任由两人这么没规矩的闹下去。 纪枯笑了一声。 他手里的线报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几次再也读不进去,上面斗大的字晃的人眼晕, 索性往旁边的空位上一丢,吓的人颤了颤。 纪枯笑着说:“顾厌离在的时候就告诉过我, 离他越近,便离想要的越远。” “你怎么看?” 心腹也就是靠一身毅力在这威压下撑着,闻言声音颤了颤:“属下、不敢。” 别说他不敢了,天下除了眼前这一位哪里有人敢直呼真龙天子的名讳。若说纪大人出身,知情人都知道是并不光彩的——长在乡野,认了林家做族亲。 可是林辰竟大人和纪枯大人平日也甚少往来,国公府从未在对方的仕途上出过半分的气力。甚至还有传言说两人不合已久。 纪枯年龄不大,生生凭着自己走进了这四方天地,坐在了今天的座位上。 「离顾厌离近」——这话背后的含义让人想都不敢想。 所以办事的人只是点头陪笑, 连喘息声都不敢冒出来惊动了蛰伏已久的猛兽。 纪枯像是没有看到这战战兢兢的人,他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 在屋子里背着手踱步半晌。青年深沉的目光落在澧朝诺大的疆土地图之上, 用朱笔随便点了个位置。 那只有帝王才能用的血红颜色像是钉子一般扎进了布料。看的人心惊肉跳。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算不得家乡。” 纪枯微微勾起唇:“小时候家穷,我爹为了一袋面粉将姐姐卖出去。又用哥哥换了一袋子玉米。我瘦小干不得什么活,自然没有人伢子看上。” 下属不知大人突然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只是听到这些密辛不敢声张,听过就默默忘了, 咬紧了牙关捏着袖口,生怕惊扰了。 纪枯眉心皱了皱,沉浸在回忆中。 边境荒凉,自古以来是有名的苦寒之地。他生在不知名姓的家里,成了没有名姓的孩子,连自己是谁都来不及思考便要为每一顿能够活下去的吃食费尽心机。 不过这些面黄肌瘦的野孩子里有一个例外,那是粮长的儿子。吃的圆滚滚,看着肥腻的让人恶心。 他问旁人:为何都是人,有些便吃的如肥猪一般自由。他爹让他闭上嘴不要打听,免得惹大人不高兴。哦,从那时起便知道“大人”是个好词,能吃好吃饱。 再长大些,便也偷着读了几本书,认得几个字。 知晓大人等同于权力,力量的力。权力不制造粮食,却能指挥每一粒粮食的去处。他因此汲汲营营半生也不过是为了幼时的不甘。 “我确是不喜欢顾厌离的。” “他生来皇天贵胄锦衣玉食,自是不知道命悬一线的滋味。” “我却又羡慕。羡慕他有珠宝玉器,无穷奇珍。羡慕他若是想,能用漂亮的东西换取所爱的欢心。” 纪枯的神情变得很古怪,像是想笑,但眉毛跳了跳没有弯下来。他慢吞吞地重新回到了那个让心腹胆战心惊的座位上,轻轻摩挲了下已经掉漆的扶手:“直到我坐在上面,便知他的可怜了。” 顾厌离一个帝王,过得却不如贩夫走卒。 整日里担心着人头落地,又要忧虑澧朝千年的基业是否有可能毁在今朝。这些于纪枯倒不甚重要,他只是把国库里的东西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几遍,都找不出配得上那人的好东西。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终于凝成嘴角上扬的弧度,青年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皇帝都当了,才发现也有不能完成的遗憾。” 顾厌离聪明的让人讨厌。 他知道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自知天命已到的时候那么干脆利落地消失,把这些烂摊子丢给他。因为顾厌离该死地清楚他哪怕拥有了无边的权力,与江乔也无用;那些能摧枯拉朽翻云覆雨的力量落到最后,也舍不得拿出来哪怕虚张声势地吓唬。 那用这金山去讨好呢? 顾厌离前脚弄出了十里玫瑰和漫天明灯,后来人再怎么模仿也只是东施效颦,他是精明人,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比起所谓的皇权,一个黄毛小子用一匹马就将人骗走了。纪枯冷笑一声靠进座位的深处,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十日后给我备一架车马。” 他要去看看顾厌离口中的那个… 梦里一直出现的地方。 * 比起旁人内心的千回百转,恐怕真正开心的只有阮亭玉一个人。他把小姑娘带出来疯玩了几天,两个人累到极点便靠在一棵树下。 剑客少年用一枚硕大的荷叶折了个小碗,给漂亮的神明喂了口水。 江乔瞪大了眼睛看着荷叶上滑来滑去的露水,仿佛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它都不沾的?” 阮亭玉笑着揉了揉她杂乱的头发。 “若是下雨天多摘几片披在身上,岂不是一件蓑衣?” 两个人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笑嘻嘻地闹做一团。江乔看了眼两个人坐的位置,总觉得光让阮亭玉忙来忙去也不好意思,她突然拎起裙摆扔下一句:“我去找点吃食。” 便急冲冲地跑走了。 少年把她这几日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嘴角是压都压不下去的窃喜,等眼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林子里,他连忙用传讯水镜联系自家师傅。 林清河收到徒弟的消息也很意外,但是很快便整理好了思绪。 “如何?” 少年眉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欢欣:“师傅说的法子真好,我…她……哎呀,就是她今日主动说要帮我去拿吃的。” “而且这几日也没有说无聊了,昨日我们去逛集市,她还追着一只鸭子跑来跑去。” 剑客最怕的就是心上人动不动说想死,现在幼稚的少女终于有了笑脸,怎么能不让人振奋。这些一点一滴的改变都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阮亭玉直到今天才彻底放下心来。 连忙就给师傅回报消息。 林清河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他也无奈自家徒弟怎么这么藏不住事,遇到一点跟那个陌生女子相关的事情就一惊一乍的。 负责任的师傅若是生在现代,就会知道这种症状学名叫恋爱脑。可惜林清河不知道,他只是揉了揉额角:“你们好就好,师傅也放心。” “不知什么时候能带回来见见我的徒弟媳妇?” 这句话是个彻头彻尾的玩笑,可是阮亭玉却禁不起逗弄,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少年剑客的耳朵尖都要红到透明了:“师傅!人家还不喜欢我呢。” “你这么用心,迟早的事。”林清河随口问:“这是个怎样的姑娘?” 阮亭玉支支吾吾,几番催促下才天花乱坠地说了一堆好话。把林清河这个活了千年的剑修都弄得有些害臊,当真是感慨少年人的心思深情。 “我们初遇是在皇宫里,她还有一个哥哥。她又漂亮、又善良,性格也好。而且她对我也很好,经常把糕点分给我吃。” (这里他隐瞒了其实是江乔吃不下或者不爱吃) 林清河听到这里心中感到略微的不对劲,不过澧朝皇宫里那么多女子:“所以是侍女,还是乐伶。”总不能是朝瑰那女人吧…… 阮亭玉实话实说地摇了摇头:“都不是,说起来……天!似乎还和师傅是本家呢。她是林家的养女。”剑客突然激动起来,他的心上人是师傅家族的小辈。来日上门提亲,师傅还能帮他美言几句。 林清河:… 林清河的笑容消失了。 他的心脏跳的有点快,血压肉眼可见的升高。温润的男人压着耐心柔声询问:“你说的心上人、你这些日子天天追求的女孩,是不是姓江,林国公的三女,有个哥哥叫林辰竟。” 蠢徒弟兴奋地叫了一声:“师傅也知道乔乔!” 乔乔、乔乔 林清河觉得自己的后槽牙咬的有点痛。 原来这些日子他出谋划策帮阮亭玉追的竟然是自家小姐啊!那是他千娇万宠养大的,连顾厌离都没有骗走的小姐啊。那是会大着眼睛扑进他怀里的小女孩啊,她才那么小啊,她还没有到谈情爱的年纪啊。 #急!!我亲手教外人追我的小姐# #在线等,如何一天之内办完接触师徒关系手续流程# #我养的猪要供我宠大的白菜# “你个欺师灭祖的东西!”他狠狠骂出这句话后挂断了通讯。 留下阮亭玉一脸莫名其妙。 还没有等少年彻底反应过来,林清河的通讯重新拨了回来:“你们现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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