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夫人,”修鱼稷淡淡地看着她,“你要是反对,可以带着你的人马离开这里。” 他顿了顿,又说:“走之前,麻烦你把火烧六营的事儿说说清楚,给大家一个交待。” 安平蕙低头想了一下,两手一摊:“我不反对。” “……” “火烧六营,是大王的主意。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她态度坦然,“焚烧病人可以有效地控制瘟疫——这是我一向的观点,从未隐瞒。大王刚才对狼王的一席话,我听了也有所触动。我承认这种做法有违道德,从今往后,不会再伤害这些病人。大王若是信我,我将为大王而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大王若是不信,我带着人马就此离开,江湖之中再不相见。”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一直以为安平蕙性情乖戾、桀骜不驯,没想到关键时刻能屈能伸,果然是一方领袖,政治素质半点不差。 就连修鱼稷也吃了一惊,他看了唐晚荻一眼,低头思索片刻后说道:“留下吧,我信你。” “谢大王。” 修鱼稷抬头看着人群,目光搜寻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来人啊,带巫师大人!” 话音未落,空中忽现一道巨大的黑影,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唐晚荻尖叫了一声,眼前出现了一只巨鸟,一双锐利的爪子抓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都带着飞了起来。 修鱼稷眼疾手快,一钺飞出,只见寒光一闪,大鸟松开爪子,飞向空中。 唐晚荻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被修鱼稷飞身接住。 天空一阵唧喳作响,一群灵鸦飞过—— 所有人顿时乱作一团。射箭的射箭,逃跑的逃跑,拿兵器的拿兵器,有人找到一把狼草扔入火中—— 修鱼稷看见远处有两个人影正在奔跑,拾起地上的鸳鸯钺正要追去,无奈怀中的唐晚荻受了惊吓,已昏迷过去,他叹了一声,只得作罢。 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鸟带着一群灵鸦掩护着两道黑影消失在了远处的林中。 ----
第64章 == Hygge。 自从贺兰鹰来到南岳的队伍,这个词就经常从他口里冒出来。 Hygge,或者是它的另一种形式:Hyggelig。 比如有时候贺兰觿与沈双成正在说话,他忽然凑过去,怕人介意就会说:“没啥,我就是过来跟你们hygge一下。” 又或者在寒冷的夜晚,他会张罗着点起一团篝火,用野菜和鹿肉给大伙儿煮一锅浓汤,一面喝一面问大家够不够Hyggelig。 后来他喜欢上了小波,有事儿没事儿地就来找皮皮:“哈罗,我可以跟小波Hygge一下吗?”伏击战后,皮皮对他信任有加,就放心地把小波交过去。 “你们俩——”他一手捧着小波,一手指着贺兰,神秘地一笑,“也可以hygge一下呀。”惹得皮皮与贺兰同时瞪了他一眼。 开始的时候,皮皮以为Hygge跟抗日剧里的“索嘎”一样,是日语,音节跳跃短促,像奶茶里的珍珠,从贺兰鹰的口里说出,自带一种Q弹的软萌。问过贺兰觿才知道这位堂弟是位画家,长期生活在丹麦,Hygge是丹麦语,中文很难找到对应词。把“温馨、舒适、亲切、安逸……”之类的全加在一起,大致就是它的意思。 “Hygge追求的是每一天的快乐,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贺兰觿继续解释,“和谐、友爱、放松、享受、烛光、美食、蛋糕、酒、巧克力……” 皮皮不禁心旷神怡。 “皮皮,”贺兰觿话锋一转,“那我们现在,可不可以hygge一下?” 皮皮眨眨眼,掀开帐篷的窗帘看了看外面。 晨光熹微,薄雾朦胧,营地里一片安静。 数里之外的拉玛湖是峻榞最大的湖泊。微风习习,清凉的空气中充满了水草的芬芳。 狼王偷袭战后,南岳人马按计划继续向龙焰山方向行进。七天七夜的连续行军弄得大家很是疲惫,于是决定休息一天。 贺兰觿在与狼王的交战中受到严重的内伤,回到营地后吐血不止。除此之外,肩上背上还有很多的皮肉伤,虽不算重,因牵扯到经络,短期内不方便使剑。接下来的三天,他只好听从花霖的劝告,在马车上静养。 说是静养,其实一点也不“静”。祭司大人换着法儿地折腾皮皮,说是趁着元气虚弱,正好可以多多地“hygge”。 皮皮不好反对。 一来她们好久没有hygge了;二来她也想通过hygge过度一点自己的元气,算是帮祭司大人治疗。 每次贺兰鹰带走小波,他们就会趁机hygge。 时值孟夏,峻榞开始进入苦雨季节。三天一大雨,两天一小雨。虽然山洪爆发、山道泥泞,眼过之处皆草木扶疏、繁花似锦。行走途中,经常看见可爱的小动物从身边的草丛、头顶的枝叶上奔跑而过,景致盎然,生机满满。 要是没有战争,这真是一趟充满野趣的旅行。 皮皮看了一眼在巢里熟睡的小波,它越长越大,一身羽毛漆黑发亮,形态像极了一只雏鹰。在它的翼区后缘,长出了一排坚韧的飞羽。它仍然像婴儿一样嗜睡,仍然拒绝吃任何固体食物。行军的闲暇,贺兰觿开始教它飞行,办法很简单:把它放在手里往天上扔。开始的时候,它不知道展开翅膀,就那么直直地掉下来。渐渐可以在空中扑腾几下了,一般飞不了很远的距离。 剩余的时间,它要么在草地上啄啄点点,要么就安静地站在枝头,任你怎么逗它,全都不理,只用一双淡定而孤独的眼睛眺望远方,一股刚劲之气蓄势待发。 有一天,沈双成从树下路过,抬头看见小波,一连打了几个响指它都不理,不禁对皮皮叹道:“这是猛禽啊。” 此时此刻,“猛禽“正在巢中安睡,皮皮关上窗帘,向贺兰觿歪了歪头:“抓紧时间。” 两人也不多说,各自脱衣,展开了架式。 欢情正浓,身后忽然传来“唧唧”两声。贺兰觿吓得将毯子一拉,捂住皮皮的嘴:“轻点儿,小波醒了。” “行。” 皮皮继续配合,没过一会儿,贺兰觿一头倒下了。 “又怎么啦?肩膀又疼了?”皮皮以为他伤势发作了,连忙检查他的绷带,看是不是出血。贺兰觿指了指背后:“小波在啄我。” 话音刚落,耳旁果然传来“笃笃笃”的声音,两人同时从毯子里探出头,小波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了毯子上,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还唧唧地叫了几声,似乎有话要说。 见他们吓得气不敢出,又向前跳了两步,依旧唧唧唧唧,叫个不停。 “是不是该喂奶了?”皮皮问道。 “刚喂过。” “那它是想说什么?” “不会以为我在欺负你吧?” 皮皮的脸“蹭”地一下红了,连忙抬起头来,冲着小波甜甜地一笑。 “小家伙,想干嘛?”贺兰觿伸出手去,小波轻轻一跳,跳到他的掌心。唧唧咕咕叫个不停。过了一会儿,专心地吸起了元气。 “看,还是饿了。”皮皮笑道。 “孩子现在饭量大了,”贺兰觿抚摸着它的羽毛,“饿得快。” 不知为何,皮皮听见“孩子”二字,有点膈应。就像她当初听说贺兰觿是只狐狸,也是半天接受不了。 这狐狸好歹还长着人的模样,好歹还能说人话。这鸟……吃的不一样,喝的不一样,叫声也听不懂……将来会飞了,就完全跟父母不在一个空间内活动了。 除非他们愿意住在树上。 皮皮有点抓瞎,觉得离正常的人生真是越来越远了。 她也不知道如何做好一个母亲,不需要她喂奶,不需要她把尿,这小波该怎么长大她根本不懂。她有一种深刻的恐慌,夜里做梦,总觉得是某种恶魔吞掉了她真正的孩子。 关于玄鸟的来历和生物属性,贺兰觿遍问族中长老,发现大家都知道得不多。而据他与皮皮的观察,小波虽然来源于玄鸟,看上去与普通的鸟类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它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是真的,都能摸到,放在手中,有明显的重量,并不像灵鸦或玄鸟那样虚无,虽然飞来飞去闹出很大动静,说到底只是一团海的灵气而已。 小波究竟是不是玄鸟,抑或是什么新的品种,很难说。 总而言之,皮皮心中的疑团越来越重,而祭司大人的态度却越来越积极,各种劝她努力接受新生事物:“皮皮,你就当是你出国了,生了个孩子不懂中文。这鸟语不难学,音节简单,常用词汇少,等回到南岳,咱们把它的声音录下来反复研究,不怕学不会。” 疲于应付新情况,皮皮也懒得争论,只是嘱咐说:“别把元气都给它了,给自己也留一点儿,还要养伤呢。” 不知是因为伤重还是喂奶过多,皮皮觉得这一次祭司大人的伤恢复得特别慢。若在以前,一些皮肉小伤一夜之间就可以自行愈合、了无痕迹,如今过了四五天还疤痕累累。背上的伤就更不用说了,每换一次药都没有明显的变化,有些部位甚至发炎化脓。 帐外传来啾啾的鸟鸣,小波好奇地向帐外走去,皮皮一把将它抓到手中,叹道:“这孩子现在精力充沛,开始到处乱跑了。那天树上飞来一群乌鸦,它也站在里边,我硬是半天没认出来。” 贺兰觿一骨碌地爬起来,穿上外套,从皮皮手里接过小波:“出去走走。” 这已不是夫妇俩第一次教小波飞行,只是一直找不到大块的时间。 行军路上,只要停下来休息,贺兰觿就会让小波站在自己的掌中,反复地晃动手臂,教它学会振翅。一开始它有些害怕,双爪死死地抓着贺兰的手指,怎么晃也不飞。渐渐地可以从皮皮的胳臂飞到贺兰觿的掌心了。 两人于是慢慢拉开距离,让小波越飞越远。 但它还是不习惯飞行,毕竟它的父母谁也不飞,而它自己似乎也觉得是人群中的异类,眸中经常露出迷茫的神态,好像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两人来到营地附近的一座山上,找到一棵二十多米高的橡树,皮皮全副武装,带着小波爬到十余米的高处,对着站在地面的贺兰觿道:“这么高,够吗?” “够了,先试试吧。”贺兰觿伸出双手,“你让小波先在树枝上站稳,然后轻轻地推它一下。” 皮皮想了想,不放心:“要不要在它的脚上系一根绳子?” “不用。就算它飞不了,掉下来我也能接住。” 皮皮怕的不是这个:“万一它真地能飞,从咱们的手里飞走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可怎么办?” “不会啦!”贺兰觿拍拍手,示意她赶紧开始,“以它目前的水平,就算能飞也飞不了多远。我肯定能把它找回来。” 皮皮低头一想,也是。小波又不傻,就算贪玩,饿了总得飞回来“吃饭”吧?就像她小时候在街上玩,大人根本不担心,因为饿了就知道回来。于是轻轻地将它从布袋里取出来,放到南面的一根树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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