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抻了下肩上的直角搭肩,才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鱼塘边。 望着树下小小鱼塘,看着十几条青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水面上还有几片落叶,被鱼儿小嘴顶了下,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时间过得快,深秋了,叶子都落了。”李洵逸背着手,望着风景道。 “听说,这次在百茶会,你们遇到麻烦了?” “嗯,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以往这些事,都只出现在说书人的嘴里。”阙清月边道,边伸出手指,从旁边罐子里捏了点鱼食,随手撒进鱼塘里,引得青鱼原地转圈圈。 “三煞里,欲煞,神煞,血煞,都极难对付,不过有东方青枫在,我并没有太担心,你性命无虞。”只是怕受伤罢了。 这祖宗转世了,与上辈子不同。 用四个字形容转世前的老祖,那是意气风发。 转世之后,不提也罢。 阙清月手捻着鱼食,回头问李洵逸:“你知道人煞吗?永乐山庄的那只煞,是人煞……” 李洵逸叹气道:“对,是人煞,关于这件事,极少人知道,其实在朝廷中,这也是个秘密,民间更少人提及。” “你也大概知道,这些所谓的煞气,是怎么形成的,大聂王朝存在九百年了,现在是大聂的末法时代,也是这个朝代的末日,人式微,煞气横行。” 李洵逸道:“大聂十九位君主长年征战四野,虽创下累累战功,夺周边上百城池,前后吞并十三国,但国之气运,已然走到尽头,九百年昌盛国运一旦衰落,君主气运无法镇压国运,那数百年战争累积下来的无数怨魂枯骨,则会化为煞,开始为祸人间,这是大聂灭亡的前兆……” “可就算要亡国,也不能亡在当今圣上的手里。”阙清月讽刺地笑了下,将手里的鱼饵撒了出去,“他不愿做这罪人。” “所以,才有了所谓的人煞。”李洵逸道。 “普通人无法对抗这些煞气凝聚的煞物,五黄小煞各大门派尚有应对的法门,但若遇到三煞,以及黄泉级别的煞物,只有死路一条。” 他道:“据说,在黄泉煞之上,还有天灾级的煞物现世,如今大聂危机迫在眉睫,如果不能将这些煞物清除,百姓亡矣,官员亡矣,大聂,亡矣。” “当今圣皇在十年前,下令召集民间大量奇门异士,研究出了所谓的人煞。人煞者,以人制煞,就是将那些煞物捉住,用秘法将其封印在人的体内,让其人煞争斗,如养蛊一般,若是成功了,这个人便可控制体内煞物,不但能保持理智,还能拥有煞物的能力。” “若是失败……就会像永乐山庄这只血煞一样,身体由煞物主宰,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如果被煞物占据,除了看到他身上的煞纹,谁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人是煞。” 阙清月暗道,难怪她看老农的功德海,所剩寥寥无几,本以为他寿命将近,没想到他已被煞物控制。 “至今大聂也只成功了十人,数百人才能成功封印一人,而这十人,便是十大镇守史的由来。” “何为镇守?镇守煞物者,为镇守史。所以他们,都是人煞。”李洵逸道。 阙清月抬起袖子,手又伸进罐子中,捻了点鱼饵渣渣,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世人只知镇守史风光一面,却不知,十名镇守史背后,藏得是数千人的性命……” 为了保护人,而去杀人。 这到底是对,还是错呢,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越挽救,越加快王朝末日的行为呢。 “这也没办法,单人之力,无法与国之力抗衡,国之力无法与天对抗,一切,都是必然的,结果在那里,过程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那东方青枫呢?他是九皇子,为什么也……”阙清月看向李洵逸。 “九皇子,他是个意外。”李洵逸摸了下美须回忆道。 “嗯,如果说,其它九个镇守史是被迫成为人煞,那九皇子则是天赋异禀,他本就应该死去,在他十二岁那年,随母妃去了蟠龙山庄避暑,谁知那一日蟠龙山庄竟然出了一条蛟龙煞,煞物有人,也有兽,蛟龙乃是极其少见的一种兽种类的黄泉煞,到目前为止,大聂也只出了那一只龙形煞。” “就碰巧被九皇子遇到,随行的人,包括他的母妃,全都死绝,他本也该命丧蟠龙山庄。” “可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竟然凭一己之力,没有任何外力,将那条蛟龙收入体内,但从此,他也就成为了人煞之一,同样的,也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十二岁那年出事后,他就离开了皇宫,再没有回过宫里,如今,已经九年过去了。” “人煞者,虽成功后拥有煞物的能力,但也只有一时之风光,因为每一次动用煞物的能力,都会让他们离死亡更近一步……” “我明白了。”阙清月微抬头,看向鱼塘上面出墙的一支树枝。 “人与煞同在一个容器里,如果容器出现问题,比如生病,受伤,衰弱,就关不住里面的煞气,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而人有寿命,身体终会老去,它一直在消散,可煞物却能比人存活更久。” “没错。”李洵逸道:“人本就脆弱得多,数百人难以成功一人,可见其中凶险。” “之所以能有成功者,不过是经过大量筛选后,将所有人中,最顶尖天赋最高,资质乃人中龙凤的那些人,挑了出来,他们的身体根骨天生异于常人,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血脉,所以才能凭本能天赋,成功压制住煞物。” “但十位镇守史里,九位压制的都是三煞,只有九皇子,他体内压制的,乃是一个真正黄泉级别的煞物,蛟龙也,是一步就可化真龙的存在,且不是人为干喻,是命运使然,也是十大镇守史里,唯一的一个能与黄泉煞正面对抗的人。” “那岂不就是说……”阙清月看向李洵逸,“他比蛟龙还凶?” 李洵逸听罢笑了,摸着胡须道:“这种说法,也有道理,能压制煞物者,只有煞物也。” “能够与黄泉煞对抗,那他至少拥有同等级的天赋根骨,甚至他能压制这么多年,毫无变煞的迹象,他的天赋根骨,还有可能超过黄泉级。” “黄泉之上,还有天灾级,但这只是猜测,还未见过。” 他长叹一声道:“我们这位九皇子,若没有十二岁的那场天灾人祸,他必是如今太子的热门人选,不必观他根骨,若他没有真龙之相,又如何能压制住蛟龙这么多年?” “唉,可惜了。” 阙清月将手揣进袖里,暼了他一眼,看向鱼池:“你就别在这装可怜了,我又不是元樱,没她那么傻,阙氏确实有钱,但也没有把钱白送给人的道理,明明已经拿到圣旨,你们为什么非要给他三千两呢?还是黄金。” 她看向李洵逸,将眉毛一展,抬高些声音道:“你们想干什么?嗯?” “呵呵。”李洵逸摆了摆手:“你只需要知道,这一次护送你回京,阙氏可是下了血本,不容有失,我们阙氏的老祖宗,肯定要找个万全可靠的人护佑,什么人最可靠?给了黄金,他就能保证,一定会护送你回京吗?遇到危险,他敢肯定不将你扔半路上,自己逃命?” “只有利益绑定在一起的人,有所图谋的人,才最可靠,只要他有所图,必会尽心尽力,护你周全。族长一切都是为了你好,选他,不管是因为什么,必然是族长能选择的范围内,最有能力,最好的那一个。” “这次百茶会的事,城主现在正被十几个门派讨伐,他自顾不暇,你们现在应该不会有事,但最好商量一下,早些离开醉龙城,要早做准备啊……” 阙清月:“行吧。”她一抖袖子,“就这样吧。” 想到什么,她回身道:“对了,今日血煞见到我,叫我阙朝歌,它见过阙朝歌?” 李洵逸想了想:“或许吧,有些煞魂是些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老魂儿,见过也有可能,毕竟……” “你跟老祖宗的画相,还真有几分像,如果能再意气风发一些……” 阙清月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手一揣,转身离开鱼塘:“走了,我累了。你年纪也大了,早些回去吧,瞧着腿脚都不好使了……”说完后,从容走开。 李洵逸在后面抬手指着她,半天后,才吹胡子瞪眼,“……你天天的跟个老头子一样喊累,说我腿脚不好使,我还没累呢。” …… 十五。 圆月悬空而挂,洒落无数清辉。 东方青枫背衬一轮孤月,双手负于身后,素月的银辉尽数洒在他身上。 显得孤寂空茫。 晚风微凉,徐徐吹过他的衣袂发梢,有种惆怅难言的失落感。 阙清月远远看了眼,然后缓步走到他旁边站定。 “身体好些了吗?”她问。 东方青枫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一个皇子,瞬间从高处跌落下来,失去亲人,变成凡人,甚至连凡人也不如,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没有希望的人,阙清月能够想象他这种落差与心情。 阙明月看向月亮,“小时候,我也喜欢站在院中,看着京城的月亮,可惜,十岁的时候离开了,离开亲人,来罗煞城的路上,两个月的时间,我看了一路的月亮,看腻了,虽然都是同一颗,但总觉得哪里的月亮,都没有京城的温暖,明亮。” “可那月亮,在我看来,不再温暖明亮了。”他望着月淡淡道。 月光下,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如青峰般凛冽。 阙清月视线从月色移向他:“我刚才说的是这天上的明月,你在说什么?” 东方青枫闻言也看向她:“就只是月亮?”他转回去:“我说的也是月亮。” 阙清月收回视线,望月道:“你若觉得它不再温暖明亮,那你也可以做它,让它温暖明亮。” 东方青枫这次忍不住回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刚才不是还说,你只说月亮吗? “我指的是,存在你心里的月亮,你若觉得它温暖,它就温暖,你觉得它明亮,它便明亮。”阙清月也回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交错,东方青枫一身黑红玄衣,玄金色腰带箍在身上,阙清月一身白蓝素衣,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一宽肩窄腰,一袅娜身段。 月色下,竟谁也不逊谁半分。 东方青枫望着面前这位越夜越美的阙氏祖宗,额发下的一张脸,再配上这如霜的无边月色。 有人常以明珠美玉称赞美人,可眼前人,她生得像明月,月光之辉,之幽美,高高在上,岂是明珠美玉此等能媲美,更不可随意把玩亵渎。 他率先移开了视线。 “那你呢,是不是真要回去做下一任的阙门族长?我还真想不出,你做族长,太悟阙门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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