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公主豪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横竖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想如何便如何! “你们也快尝尝!这酒口感极好,后劲也不大,浅酌几口又有何妨?你们还没喝过呢。” 座下也有一名贵女低声地附和道:“公主的确说得不错……我看过医书,这鹿血酒的确是药酒中难得的佳品,听闻男子饮用可大补亏损,女子饮用亦能驻颜益寿,前朝一位宫妃便极好这口……” 崇宁公主当即笑道:“是吧,我岂会诓你们?” 众人犹犹豫豫,这才相继举起了酒杯,浅尝一口,倒的确柔润香浓,不似观相这般吓人。 瑞春小声地问:“姑娘可能饮酒?” 阿朝轻轻点头,玉姑试过她的酒量,的确是能喝一点的,至少三杯之内不会出岔子。 她浅浅抿了一口,久违的酒香充斥在唇齿间,竟让她有些贪嘴,不知不觉又多饮了两杯。 文渊阁。 谢昶正肃声训话,忽觉一股热意在腹下乱窜,很快大火燎原般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浑身如绷紧的弦,隐隐有什么已经控制不住了,生生逼出他一身汗。 众人便只见,这位向来冷静自持的谢阁老额角青筋直出,眸光烫得如同着了火般,沉声丢下一句“再议”,抬脚便出了大殿。
第20章 ◇ ◎谢昶深深闭上眼睛,忍住不去看她◎ 谢昶坐上离宫的马车, 春未园那头已经着人来禀了。 “崇宁公主备下鹿血酒,席间的贵女都浅酌了几口,姑娘也饮了三杯。” 鹿血酒……饮了三杯。 “席间可有外男?那些角力士可在?”马车内冰冷压抑的嗓音响起。 “并无。”底下人忙回道, “沈世子和陆小公爷去了金石斋, 角力士表演完,受了赏, 都已全部离开春未园。” 马车辘辘驶向春未园的方向。 男人沉默地靠在椅背上, 脖颈青筋暴起, 呼吸沉沉地加重,下身如过火一般,几乎在难以克制的边缘。 闭上眼睛,脑海中竟无端跳出少女如云的鬓发,温香软玉的雪肤, 眉心那一抹侬艳的朱砂,以及……她柔声唤他哥哥时,糖糕一般甜净软糯的嗓音。 原来她不止有一双纯稚清澈的眼眸, 更有令人心惊的媚色。 心脉躁盛,所有浑浊的欲想在脑海中炸裂。 他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偏偏想到她。 谢昶揉了揉太阳穴, 长长吐出一口气。 春未园。 众人拗不住崇宁公主盛情和对鹿血酒的好奇, 就连一向性子柔顺的永嘉公主都忍不住尝了一口,养颜益寿的效果当然无法立竿见影,不过在孟冬寒天饮上这样一杯鹿血酒,倒的确可以达到暖身之效。 阿朝的反应却与众人不大一样。 三杯入喉,眼热心烫, 微温的酒液淌过喉咙, 肺腑却登时火烧火燎, 腹下有种说不出的涨热,犹如万蚁啃噬。 瑞春见她满脸晕红,青筋隐现,就连额角都沁出了汗,吓得慌了神:“姑娘可是醉了?” “不像是醉,就是有些热。” 阿朝下唇咬紧,双手死死撑住案面,用力到粉嫩的指尖都泛了白,一双潋滟迷离的眼眸低低敛下,不敢让人瞧出端倪。 平时这个酒量,并不会让她如此难受,难不成是酒出了问题? 可席间众人都喝了,崇宁公主甚至饮下整整半壶,瞧着也只是面色红润了些,并无大碍。 “瑞春,我想……出恭。” 瑞春赶忙将人扶去恭房。 阿朝憋了半天,那股难受劲始终过不去,反倒涨得更痛,这种感觉……倒像极了每次晨起时充盈的涨腹感,但远比那个更要难捱。 无尽的炙热,快要灼断她绷紧的神经。 这副模样恐怕是没法再回席间了,无奈现在满脑充血,阿朝几乎没有办法思考,只能拉住身边的盈夏道,“你去同公主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宜在此久留,还请公主和各位姐姐见谅。” 盈夏旋即点头,正要过去,几名世家贵女也都发现了她的异常,以崇宁公主、崔诗咏为首的几人围拢过来瞧她。 崇宁公主终于慌了神:“阿朝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醉酒?” 人是她请来的,鹿血酒酒也是她怂恿的,若是出了事,她不得首当其冲! 众人都以为她喝醉了,只有阿朝知道不全是。 也许是自己身子太弱,鹿血酒的药效又太猛,才导致这般不耐。 既是自己的问题,她亦不愿给旁人带来麻烦,只能强撑着不适,扯出一个笑来:“都怪我贪杯,各位姐姐不必担心我……” 凌砚很快从园外进来,见到姑娘的面色,心中暗道不好,赶忙上前道:“大人过来接您了,马车就停在园门外,姑娘可还能走路?” 众人一听竟是首辅大人亲自来接人,不由得暗暗一惊。 公主面上更是惊骇,今日本就是为宴上热闹,这才准备了角抵戏和鹿血酒,没想到竟然将人灌醉了,这可是谢阁老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妹妹,可不能在她这出一丁点闪失! 崔诗咏这时候主动上前,搀住了阿朝的手臂:“妹妹能走吗?我先扶你过去吧。” 阿朝强忍着不适点点头。 没想到哥哥竟然过来了,他若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还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 离开前,阿朝想了想,还是转头看向崇宁公主道:“是我自己贪嘴,不怪公主,劳公主为我担忧,我会同哥哥解释清楚的。” 崇宁公主怎能不忧心,跟在阿朝身边一路走到园门外。 黑漆锦蓬马车静静停在树下。 宝蓝瑞兽纹的锦帷掀起一角,里面传来男人低沉压迫的嗓音:“上车。” 阿朝不敢抬眸去看他,乖乖地应声点头。 马车内光线昏暗,只能看到男人晦暗冷毅的轮廓,崇宁公主却隐隐觉出那眸光冷得像刀刃,无形的压迫感逼面而来。 “谢阁老,我……” 崇宁公主不知如何解释,急得声音都在哆嗦。 还是搀扶阿朝出来的崔诗咏面色镇静,对马车内的男人轻声道:“阿朝妹妹多饮了些酒,身子不适,我知道城东医堂有位林大夫妙手回春……” 话未说完,却被男人打断:“崔姑娘好意,谢某心领了。” 崔诗咏抿唇一笑,便不再往下说了。 眼看着谢府的马车离开,崇宁公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带着哭腔,口中喃喃:“完了完了……” 原本回宫之后只需应对皇后的说教,如今还要面临谢阁老的死亡威压。 台上戏未唱完,崇宁公主哪还有心情宴饮,灰头土脸地回了宫,各家贵女也都纷纷离开了春未园。 回府的路上,崔诗咏身边的丫鬟还在替自家主子不平,“姑娘好意引荐大夫,那位谢阁老也太过倨傲,竟都不愿下车一见!说起来咱们崔阁老还是他的老师呢。” 崔诗咏唇角笑意淡然,轻轻叹了口气:“他向来如此,便是两位公主与那位姜大姑娘在此,也不值他施舍一眼的。谢无遗啊,除了这个妹妹,还当真无人能被他放在心上。” 无遗是谢昶的字。 崔诗咏想,她大概是京中第一个知晓他字的姑娘吧。 …… 回府的马车内,静得只有两人微重的呼吸声,以及,密闭的空间内隐隐交织冲撞的、不堪言状的热度。 阿朝始终垂着头,唇瓣咬紧,不敢溢出一点声音。 面前的男人正襟危坐,从始至终未置一语,只是闭着眼睛,呼吸似乎比往常沉重一些。 皮下的血液隐隐躁动,让她生出一些莫名的冲动和委屈。 想听哥哥说话,哪怕骂一骂她也好,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躲到他的怀里去,可……哥哥为什么不肯理理她…… 手掌攥紧,仿佛只有疼痛才能抑制,才能让她彻底清醒。 血液里的燥意不断升腾,隐隐的冲动让她咬牙拔下发间的金簪,狠狠刺向自己的掌心。 谢昶感受到手心的疼痛,当即睁开眼睛,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她竟然想到用金簪来伤害自己! 手里的金簪“啪嗒”一声摔在地板上,阿朝的掌心被簪头划开一道血口,鲜血霎时从伤处奔涌而出。 剧烈的疼痛,当真令她冷静了不少,可眼泪却似决堤般止不住地往下落。 谢昶快要被她逼疯了,眼底的风暴被迫平息下来,然后深深地吁出一口气。 他暗暗咬紧后槽牙,从车内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逼迫自己忽视与她柔嫩手背相触时内心的战栗,不动声色地往她掌心伤处止血、上药,然后用绢帕包裹住伤口。 这么多年,哥哥还是随身带着金疮药。 阿朝眼里覆上一层朦胧的泪意,心里涌过难言的酸楚,忍不住用受伤的手握紧了男人宽大滚烫的手掌。 这个力道只要再重一些,她已经止血的伤口就会立刻崩裂。 大有孤注一掷的意味。 这下……他总不能放开了吧。 谢昶的呼吸却因这柔软的触碰狠狠一窒,压制下去的欲流再度翻涌而上,就连眼眶里都是蒸腾的热意。 倘若只是他自己,谢昶不介意以任何流血的方式来抑制体内的躁动。 可他不能伤了她。 她这么脆弱,掌心还有淡淡的血腥气,被迫忍得连下唇瓣都咬得殷红,天生妖娆的唇色,令他几乎不敢直视。 谢昶只能靠维持沉默和距离,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不该坐同一辆马车的。 也许是因为不放心将人扔在后一辆马车上,想亲眼见她无碍,也想清楚地知道,她在经历这些时到底是何种状态。 倘若这症状一直不解,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又或许是旁的什么原因,那种血液中难以抑制的冲动,那些从未有过的澎湃欲想,全数在往一个方向狠狠冲击他的理智,令他无法拒绝这样的亲近。 阿朝本就不是他亲生的妹妹,便是亲近些,也不悖于天理人伦。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生根发芽,便会无限放大,几乎要将他以往所有的道德感与自制力全部吞噬。 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心中明朗,可阿朝并不知道,她只当他是自己依赖的兄长。 来时的路上,谢昶想过无数种惩戒她的方法,可真正看到她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一副破碎可怜的模样,他的心却似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怎么能怪她呢,明明不是她的问题。 是捆缚他们的枷锁,让她被迫经受他被鹿血酒激起的躁乱体征。 而此时,那只温软的小手透过薄薄的绢帕,将少女的温度传送到他的掌心。 谢昶是强忍着才没有加重握住她的力道。 她的手纤嫩得葱白一般,稍稍用力都能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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