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缓缓步入两道年轻俊秀的身影,太子着一身赤色蟒袍,腰间配白玉鞓带,身边跟着的是他的伴读,一身月白暗纹锦袍的郑国公府小公爷,陆修文。 太子进来,先朝赞善官颔首致意,又抬手向众人道:“诸位姑娘免礼,莫要因为孤的到来而拘谨。” 阿朝抬起头,正与他明朗的眸光对上,对方已经含笑向她走过来:“这位就是谢阁老的妹妹?” 太子与崇宁公主一母同胞,未及弱冠,眉眼间还是少年人的清朗昳丽,嗓音有玉石般的质地,让人如沐春风。 阿朝轻轻点头,又躬身施了一礼,心道百闻不如一见,这就是那位日日处于哥哥魔爪之下的太子殿下么。 但又无法忽视他身边那道温和内敛的目光,那位陆小公爷,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看她。 崇宁公主上前笑道:“太子哥哥,你晌午教我的那一招被阿朝给破了!她好厉害的!” 一句话夸得阿朝都有些耳热,太子瞧见她莹白柔软的小脸晕上一抹绯红,一时看怔了片刻。 直到崇宁提醒,太子这才回神道:“诸……诸位继续吧,听闻含清斋有几位姑娘棋艺精湛,孤正好路过来瞧瞧。” 阿朝坐回原位,一时心跳如擂鼓,心里祈祷着这位太子殿下千万不要过来观战!千万不要! 她这个水平,也就骗骗崇宁公主,会下棋的怕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破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太子似乎被崇宁说得心动了,直接朝她们这一桌走过来,陆修文也跟了过来。 有几个已经出局的贵女干脆也过来观战。 阿朝深深吸了口气,执棋的手都有些颤抖。 明明两个人的战局,突然多了七八双眼睛盯着,阿朝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就是个纸老虎啊! 对面的孟茴似乎比她还要紧张,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 阿朝无奈,又照着哥哥教她的那几招开始列阵,很快就占了上风。 太子在一旁拊掌称赞:“这招果然精妙!”又转头看向崇宁,“谢姑娘棋艺高超,你与她对阵,定然是要吃亏的。”ͿŜǴ 崇宁公主吐了吐舌头:“输给谢阁老的妹妹,能算输吗?便是太子哥哥你来,也未必下得过阿朝。” 阿朝愈发红了脸,祖宗您可别再说了! 太子本就心痒难耐,听到这话还真撸起了袖子,若非要保持端方持重,他还真想亲自上场与阿朝对战两个回合。 早早出局的这几名贵女虽瞧不出所以然来,但听太子都盛赞,也都跟着附和。 阿朝面红耳赤地听着,被这么多人围着,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但几个回合之后,就再也没听到太子的盛赞。 他陷入了迷惑。 他又看向身边的陆修文,也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同样迷惑的神色。 这位谢小姐有几招的确堪称奇绝,但最基本的双吃和枷吃都用不利索,好似初学者一般。 陆修文棋艺了得,看她如此布局,心中慢慢有几分了然,恐怕是跟着阁老临时学了几招,其实生疏得很。 他没说破,利用与太子的讨论,旁敲侧击地提醒道:“两边倒扑,可提三子。” 阿朝此刻头昏脑胀的,知道陆修文在帮她,可她也听不懂啊! 也明白那三板斧放出去之后,太子和陆小公爷大致也了解她三脚猫的功夫了。 对面的孟茴神经一直紧绷着,额间频频出汗,终于没忍住,搁下手中的棋子,望向一旁的太子,“殿下不是也想与谢妹妹对阵一局么,小女有些头晕,怕是支撑不住,殿下可否代小女下完这一局?” 阿朝一时愕然,不是吧!这就走了?! 我能不能也下场? 显然不能。 阿朝就眼睁睁看着孟茴被丫鬟扶到一边休息,对面的位置换成了太子。 少年向她粲然一笑:“阿朝妹妹莫要紧张,只是切磋。” 说罢一口气吃了她五枚白子。 阿朝欲哭无泪,心里将“哥哥救我”默念了百遍千遍。 都说血缘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哥哥能不能听到她的呼救啊! 当她今日第八次摆弄三板斧时,一道高大肃冷的身影迈入次间,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道低沉凛冽,压迫感十足的嗓音。 “太子殿下白日无所事事,不思进取,跑来含清斋为难臣的妹妹,怕是不妥吧?” 话音一落,阿朝只觉得对面那斗志昂扬的太子殿下霎时虎躯一震。
第31章 ◇ ◎来给她撑场子◎ 竟然真的是哥哥! 阿朝抬起头, 目光越过围观的众人向门外看去,便见一道萧肃清举的身影迎面走来,她杏眸一弯, 眼底溢出了欢喜。 哥哥威武! 众人听到声音也转身去瞧, 一时怔愣盖过了惊吓,回神后赶忙俯身行礼。 而谢昶的声音对太子来说, 更是犹如魔魇般的存在, 是令他自小到大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太子几乎从椅上弹起来,阿朝甚至看到他蟒袍下的一双腿都在轻微颤抖。 她抿抿唇,心觉有些好笑。 太子朝谢昶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话到嘴边就紧张得打结:“阁……阁老,孤就是路过, 进来看看她们下棋……” “路过?” 谢昶牵唇笑了下,可谁都能看出来,那双漆黑的眼瞳并无半分笑意, “太子殿下在尚书房读书,何种机缘巧合能恰好路过含清斋?观棋观到亲自上场,还非要赢过臣的妹妹才肯罢休?” 太子吓得额头都渗出了汗, 赶忙摆手:“孤就是替孟姑娘, 与阿朝……谢妹妹切磋切磋。” 他一直听崇宁喊她阿朝,原本一句“谢姑娘”不知何时就顺口喊了“阿朝妹妹”,初次见面就唤人家的闺名的确不合礼数。 尤其在谢阁老面前,他说完那句“阿朝”时,能明显感觉面前男人的目光再度冷了下来, 这才慌忙改了口。 学堂内众人常听崇宁公主提及太子对首辅大人是如何的敬畏, 但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场面。 虽然这样形容不妥, 但此刻谢阁老面前的太子殿下,的确怂得跟个鹌鹑似的。 往日她们都只觉太子容貌昳丽,那位武安侯府沈世子是玉树临风的风流相,而陆小公爷温润如玉、儒雅非常,三人走在一处往往最是夺人眼球。可当这两个人往谢阁老面前一站,原本的熠熠光彩竟被生生盖了下去。 这位谢阁老尽管年轻,比太子他们也大不了多少,却有种年轻人少有的沉稳冷厉之气,配上深邃硬朗的五官,挺拔如松的身形,让他整个人自带一种威严肃冷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但在人群之中是根本无法忽略的存在。 谢昶负手走进来,贵女们盯着他的背影,一时心跳难平。 只有苏宛如紧紧攥着手中的巾帕,用力到指节都泛白。 果然,果然还是来给她撑场子了! 这对兄妹,果然不简单。 阿朝冲来人轻轻一笑,嫣红的唇瓣张阖,默声比了个口型:“哥哥。” 原来呼救哥哥当真有奇效,这个人还真被她用意念给召唤过来了! 小丫头被这么多人盯着下棋,紧绷了半日,此刻仍有些脸热,玲珑的耳垂微微泛红,雪嫩的面颊浮出桃花般莹润的光彩。 谢昶眸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方才垂下,又扫一眼桌上的棋局,“既然太子殿下替的是孟姑娘,那么公平起见,臣便替舍妹,与殿下对弈如何?” 阿朝见势立即将位置让出来,甚至吩咐瑞春给他上了茶。 太子几乎就是哀求的语气:“今日是孤只顾玩乐,荒废了学业,孤这就回尚书房读书……” 话音未完,对方已经慢条斯理地在对面坐了下来,“不急这一时半会,殿下请吧。” 他若决意想做什么,便不会给人拒绝的余地。 太子面色痛苦,不情不愿地挪过来,落座前还在挣扎:“阁老棋艺高深,孤岂是您的对手?孤直接认输算了。” 谢昶淡定地抬眸:“殿下与孟姑娘比,如何?” 太子低调地抬手比了比:“孤的水平,也只比孟姑娘略胜一筹。” 谢昶寒声一笑:“臣的水平,也仅比舍妹略胜一筹,如此看来,甚是公平。” 太子:“……”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谢阁老的棋艺连父皇都很难招架,遑论是他? 阿朝唇角弯起,哥哥也太谦虚了! 她自幼便知道哥哥棋艺精湛,十几岁时便能下赢南浔书院一众教谕,甚至还有人不远遐路赶来讨教。 如今不过只教了她三招,都能在太子手下坚持那么久,他本人亲自上场,太子殿下可未必是对手。 太子眼见无力回天,只好硬着头皮坐下。 输就输吧,输给谢阁老又有什么丢人的。 原本孟茴的黑子在太子插手之后已经有力压白棋之势,谢昶接手之前,阿朝已经算是垂死挣扎。 可她没想到,短短几个来回,局势接连扭转。 谢昶一派从容神色,执棋的手指清瘦修长,日光下泛着白玉般的光泽。 反观太子那边焦头烂额,顾此失彼,转眼黑棋已经沦陷大片,而白棋不但轻而易举地站稳脚跟,更是拿出猛虎扑食的攻势,摧锋陷阵,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 赞善官在一旁叹为观止,毕竟太子的棋艺是他亲身所授,虽非顶尖,但也绝非泛泛,反观谢阁老的水准,恐怕还远不止显露出来的冰山这一角。 高手都是惺惺相惜的,但首辅面前岂敢放肆,赞善官就是想拍案叫绝也不敢闹出动静,只能死死掐住一旁辅教学官的胳膊,以抑制内心的兴奋。 一旁的贵女全都看傻了眼,就算谢阁老棋艺过人,可太子爷也不差吧!怎么就…… 半盏茶之后,太子薅了把头发,唉声叹气:“……孤输了。” 谢昶面上仍旧淡淡,并无赢棋的喜悦,茶还是热的,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来抿了口。 众人面前,阿朝也不能表现得太兴奋,以免扫了太子殿下的颜面,但肯定是要夸夸哥哥的! 袖中突然钻进来个软软的小东西,少女柔嫩温热的拇指在他手腕轻轻一按。 谢昶手臂微微一僵。 这是兄妹二人的小秘密。 幼时常有人找上门对弈,他几乎没怎么败过,小丫头见他赢了棋,恨不得就要跳起来为他庆祝,让对方很是汗颜无地。 后来他同她说了一回,小丫头也明白这样不对,但是又抑制不住亢奋。谢昶就说,若是胜了,你就在哥哥袖中悄悄按个大拇指,当是为哥哥庆贺了。 这么多年,原来她还记得。 谢昶抬眸,对上那双盈盈含笑的眼眸。 太多双眼睛看着,她也只敢轻轻一碰就飞快地离开,可那点温热的触感根本拂之不去,一点点蔓延到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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