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撇撇嘴,也不知他哪来的脾气,平日在府上一起用膳也没见他这么说,在人家的农庄上,倒讲究起用饭的规矩来了。 她端起秋葵的盘子,一股脑冲他碗中堆得满满当当,又朝他挑一挑眉:“阁老大人补补吧,哦,不浪费粮食也是自小哥哥教我的,这一盘你可都得吃完,莫要枉费人家一番好意。” 她可甚少看到谢阁老吃瘪的模样,才得意地一笑,便听那人冷笑了下:“阿朝,你是笃定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吧?” 阿朝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想揍我吧?君子动口不动手哦。” 谢昶这回停顿片刻,沉默地吃完了碗面上铺的那一层,良久才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揍你倒不至于,旁的有没有,我就不能保证了。” 阿朝道:“那你也不能欺负我,虽然咱们不是嫡亲兄妹,可我爹爹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您眼下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恩负义呀。” 他自然是欣然应下,阿朝便也没当回事,一顿饭下来,肚皮撑得满当当的,心满意足。 谢昶替她擦了手,道:“镇上有市集,消消食再回去?” 阿朝当然乐意,拉着他的手立刻就要起身出门。 谢昶攥了攥掌心里绵绵软软的小手,难怪人家见了她都喊夫人,天底下能光明正大牵着手的兄妹,恐怕只有他们这一对。 镇上的集市虽不及京中上元夜的繁华盛景,却像极了幼时热热闹闹的南浔街市,她那时也像现在这般,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拉着哥哥走街串巷。 京郊就是好啊,没有人认识他们,无需戴面具,她在人群中脚步轻快,裙摆在月光与灯火交织的光影里流泻出绚丽莹润的光芒,仿若将天上星河剪裁成裙幅穿在身上。 她难得逛街市,高兴得忘乎所以,尤其是瞧见那些卖各色点心杂嚼的铺子就迈不动步子,好在凌砚跟在后面,买下带回去的皆扔给他,谢昶也能空出一只手来牵着她。 阿朝另一只手举着糖葫芦,还要再吃糖炒栗子,谢昶牵着她的手,给身后的凌砚递了个眼色,于是画风诡异地演变成凌砚走在谢昶身边,托着一包糖栗,谢昶从油纸中取出一枚,再喂到她嘴里。 凌砚在一旁都忍不住黑了脸:合着吃东西都不能将您二位的手分开了呗,啧啧。 阿朝倒没有留意到这些,她只以为哥哥是怕她走丢,一路上才紧紧攥着她,不过吃哥哥喂来的糖炒栗子就是香,满口都是甜津津的味道。 逛了一圈人也累了,谢昶很自然地倾下身:“背你回去坐马车。” 阿朝嘿嘿一笑,纵上他的后背,等回到农庄,人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脚着地时才清醒半分,还是舍不得扔她那半串糖葫芦。 谢昶伸手接过来:“给我吧。”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少女披着轻薄的绵氅,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平缓均匀的气息里传来丝丝清甜的香气。 谢昶坐在幽暗的光线里,默默吃完她剩下的三颗糖葫芦。ͿŜĜ 嗯,的确很甜。
第50章 ◇ ◎印在他唇上的,温凉柔软的唇瓣◎ 回到府上已近子时。 众人再瞧见大人将睡着的姑娘抱回来, 心境也与往日不同了,从前是哥哥抱妹妹,如今这层身份揭晓, 再这般亲密, 那就未必是兄长对妹妹的宠爱了。 瑞春端了热水进来,谢昶将人放下床榻, 待崖香替她脱了鞋袜、换上寝衣, 才从廊下进来, 移步床边坐下,揉了揉她的小脸:“阿朝,醒一醒,洗漱完再睡,否则明日起来要牙疼的。” 她小时候就是夜里吃过甜食未擦牙, 次日一早醒来就嚷嚷着牙疼了。 阿朝嘴里嘟囔了一声,眼睛却累得睁不开,”哥哥, 我睡了……“ 谢昶无奈,只好从瑞春手里接过牙香筹,手掌握住她下颌, 将牙香筹探进去慢慢擦洗。 “阿朝, 嘴巴再张开些……喝点水,不要咽下去……漱口水吐出来,对,就像这样慢慢吐出来……” 凌砚站在门外,都不得不惊叹于自家主子的耐心, 这若是尚书房哪位皇子上课睡觉, 大人哪还管他爹是谁, 就算陛下亲自来,那也是半点情面不留的。 姑娘累,大人也累呢,来回四个时辰的马车车程,姑娘光路上就有一半是睡过去的,大人还得照看着冷热,从集市回田庄,也是大人一路背回去,回来还不厌其烦地给姑娘擦牙……凌砚觉得,自从找回了姑娘,大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颠覆他以往的认知。 擦完牙,再擦脸,她面上妆容素淡,帕子浸水很快擦得干干净净,面颊细碎的珠闪拭净,烛火下露出莹白细腻的雪肌,漱过口的唇瓣水润饱满,像两片柔软剔透的樱桃冻。 谢昶喉结微微滚动了下:“阿朝。” 瑞春与崖香见状,互相递了个眼色,心照不宣地退下。 少女窝在自己的怀中,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肩膀,但又意外的轻,像一只懒洋洋的奶猫。 她自幼是懒骨头,牙牙学语时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哥哥”,第二句是“抱抱”,该学走路的时候怕走路,喜欢被人抱在手上,最好一点苦头都不要吃。 谢昶倒有些庆幸,他这些年血海荆棘里踽踽独行,终于走到今天,若在羽翼未丰时让她跟在自己身边,恐怕也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得罪过的仇家发现他有这么个疼到骨子里的妹妹,定会想尽办法剜去他的软肋,而他对亲手养大的孩子动了情,只怕也会给人弹劾的把柄,偏偏他身不正,做不到一句问心无愧。 如今这样也很好,在他站在权力顶峰时回来他身边,那八年的缺憾,他会用余生所有的爱来弥补。 谢昶垂下头,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往下是微红的挺翘鼻尖,艳色惊人的唇,连浅浅的唇纹都像撩动人心的潋滟水波,他指尖轻移,抚过她耳后一片薄薄的肌肤,似乎是格外敏-感的地带,怀里的人嘤咛一声,轻轻打了个颤,却往他怀里蹭得更紧,柔软的小脸贴在他的脖颈,丝丝缕缕的甜香拂落在他微动的喉结。 烛火下,谢昶的眸光冷硬漆沉,她似乎睡得沉,应该听不到他略微紊乱的呼吸。 晦暗的目光落在她柔软的唇瓣,激起尘封已久的渴望,浑身的血液在顷刻间燃烧,一寸寸地侵-占理智,他听到自己喉间刮骨般喑哑的嗓音,“阿朝,哥哥能不能……” 话音未落,少女纤巧玲珑的肩头在掌心微微拱起,与清绵的气息一道覆上来的,还有轻轻印在他唇上的,温凉柔软的唇瓣。 彼此触碰的一刻,谢昶的瞳孔几乎在瞬间紧缩,心脏重重一跳,一股潮热的暗流在胸腔翻滚而上,直冲到喉间扼住他的呼吸。 暗夜会彻底掌控人的欲-望,一些细碎的、与感官相连的种种也在此刻无限放大,比如她唇齿间淡淡的茉莉香气,比如胸口几乎几欲破膛而出的心跳,比如,帷幔灯影里两人交织的身影。 谢昶的手掌轻轻按在她后颈,不想让她轻易逃开,滚烫的薄唇压在她温软的唇瓣上,想要延长这个吻,却不敢用力,怕人惊醒,额间几乎逼出一层细汗。 烛影晃动,烧出噼啪的声响。 他睁眼,浓眉沉沉地压在炙热的双眸之上,以最近的距离能看到她鸦羽般轻颤的睫毛,每一根都卷翘成漂亮精致的弧度。 良久之后,那道嘶哑低沉的嗓音贴在她唇边,缓缓似呢喃:“阿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怀里的人轻微挣扎一下,不知是不是听明白什么,一把细嗓好似梦呓般地嗫嚅:“哥哥……对不起……” “什么?” 她又没再说话。 他最后眷恋地在她唇上碰了碰,还觉不够,想要深深地吸吮捻磨,想要在她朱唇贝齿间烙上他滚烫的印记,直到面上啪嗒落下一滴湿润的东西,他一愣,这才缓缓将人放开。 她仍旧紧紧闭着眼睛,带着水渍的眼尾却勾出几分绯色,一滴泪珠挂在纤细的眼睫摇摇欲坠。 他用指腹压了压那薄红的眼尾,“哭什么……嗯?是你自己亲的哥哥,可不是哥哥欺负的你。” 话音落下,连他自己都怔了怔。 想起先前他在梦里欺负她那一回,小丫头也似乎同样梦到了自己,难不成方才她的主动……其实是他自己的欲念在作祟? 谢昶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灰心,仿佛一切来之不易的亲近都是共感之术在帮他作弊。 她对自己究竟是何态度,这辈子都未必说得清了。 他将怀里的人放回被褥,掖紧被角,沉默地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帷幔遮挡住屋内幽黄的灯火,也隔绝了牙床内所有窸窣的响声。 断续的梦呓也慢慢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 “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 “心怀叵测。” 深夜,窗外雨声簌簌。 谢昶坐在幽暗的烛火下,指尖按了按眉心,将宿郦唤进来。 “去查那秘术之人可有消息回来?” 宿郦俯身回道:“还没有,不过属下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将范围拓宽到精通岐黄医术的民间神医与擅长苗疆蛊术之人,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谢昶垂在扶手的手掌慢慢攥紧,良久才沉声道:“加大搜查力度,着重暗访民间能人异士。” 宿郦拱手应下。 心中却不知大人为何执着于此术,共感之术玄之又玄,即便是古书上也从无记载,查这个作甚?是要对付什么人,还是他自己…… “明早提前到含清斋问一声,”一声冷淡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夜间大雨,路面湿滑,明日可还需进宫。” “是,属下这就安排下去!” 谢府派人此去一问,等于变相提醒含清斋早早通知各宫各府停课,明日自然是不用去了。 …… 清晨雨还未停,阿朝正要挣扎着起身,瑞春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含清斋那头来人通知,说今儿不用过去,姑娘昨日玩了一整日也累了,再睡一会吧。” 阿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怔怔望着帐顶,回忆起昨夜那个梦。 这回不是哥哥强势地覆上来吻她,而是她自己主动……亲了哥哥。 她抿了抿嘴唇,指尖轻轻碰了碰唇瓣,一夜之后仍有残留的清晰而滚烫的触感。 也许是昨日一直陪在哥哥身边,以至于梦中全都是哥哥的音容。 朝苑、田庄、集肆,是她这些年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哪怕是漫长疲累的马车旅程,也因有了哥哥在身边,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而那一句被他误以为的撩拨,后来佃户口口声声一句夫人,集肆上他亲手喂来的板栗,回程时他宽阔温暖的背脊……没有哪一样再能像从前的日常那般似水无痕地划过心口,她开始局促,开始因他无意间一句揶揄而脸红心跳,甚至夜里做了那般羞耻的梦。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2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