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有一女子,名唤幺娘,面容清丽,冰肌雪骨,却只卖艺不卖身,即便如此,只靠一手出神入化的琴艺,便惹得众公子竞相追捧。 幺娘名唤王锦幺,本是世家嫡女,身份尊贵,奈何父亲触犯国法,惹得国主震怒,下令派人抄家,男丁流放边境之地充当苦力,女眷则送往军营或勾栏之所。 王锦幺身为嫡女,被送到了锦官城最大的妓院,琼玉阁。 初到此地,王锦幺性子倔极了,任由老鸨怎么劝,就是不肯接客。 老鸨不想白养无用之人,况且王锦幺长得如此好看,稍作培养也不是不能做这阁里的花魁,到时候妥妥的一棵摇钱树。 于是她能想到的手段都用上了,绝食,威胁,恐吓,可都没用。 为了不让她身上有明显的伤口,甚至取来细若发丝的银针去扎她,无论怎么做,王锦幺都始终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到后面把人逼急了,她取来剪刀直接抹了脖子,大把的鲜血喷涌而出,老鸨这才怕了,国主亲点的囚犯,如果就这么死了,定要降罪下来。 于是老鸨请来最好的大夫,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把人救了回来,却因失血过多,给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不可逆转,就连脖子上也留了道狰狞的疤痕。 老鸨彻底服气她了。 王锦幺幽幽转醒,头晕目眩,便看见坐在床头的老鸨。 老鸨满脸苦色道:“我算是彻底服你了,真是我的祖宗!祖宗啊!你要是死了,国主怪罪下来,还不得掀了我这小阁!” “你说你一个罪臣之女,在我这楼里白吃白喝,不仅不接客,还闹自杀!白白损失了我多少银子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呜……” 说到这儿,她手帕盖着眼,甚至开始哭了起来。 至于这眼底有没有泪,有几滴泪,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王锦幺面无表情,却是松了几分口,道:“我不接客,但可以卖艺。”让她卖身,是绝对不可能。 老鸨拿开帕子,新奇地看向她:“卖艺不卖身?你一个贵小姐,娇生惯养的你会什么艺?” “是舞?当今世道贵家小姐可不屑于学这个。” 舞,乃风尘女子才会费尽心思去学,用来讨好贵人,那些自命清高的世家小姐,可不屑于去学这些。 这世道如今推崇琴棋书画,男子习这四样,可女子基本上只学画,有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王锦幺却摇摇头:“不,琴,古琴。” “琴?你会弹琴?没想到你这贵小姐竟会偷偷学琴,你能弹得有多好,倒叫刘妈妈我我见识见识。”老鸨不太相信她能弹得有多好,只觉得这是她的托衍之词。 王锦幺道:“弹的好与不好,你听过便是。” 老鸨来了兴趣:“我倒要瞧瞧你的琴技有多好,来人,上琴。” 老鸨托人找了把琴来,放在案首。 “姑娘,请。”老鸨抬手示意她。 王锦幺慢慢坐起身,下床,来到了案前,指尖抚了抚琴弦,旋即,开始弹奏。 一阵空谷幽灵的琴音自手中缓缓流出,婉转而又夹杂些许忧愁,似在诉说心中苦闷,常人听了不禁被这琴声夹杂的感情所渲染。 老鸨本来一副看戏的神情,可渐渐的,听到这阵琴声,脸上的轻蔑瞬间消失,她正了身子,仔细附耳倾听。 一曲揍罢,老鸨脸上带了欣喜,常年待在烟花之地,曲也听了不少,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能分辨得出王锦幺这琴技,何止是好,简直堪称精通,甚至到了能与常人共情的地步! 她拍手大笑道:“好啊!哈哈哈!好!我答应你,你可以不接客,从今往后,你花名就唤幺娘,在我这阁里为客人奏琴!” 毕来这阁里的文人骚客也不少,就连达官贵人也多多少少学过琴艺,按照蜀国男子对琴的追捧,幺娘这绝妙的琴艺,定能给自己揽不少钱! 王锦幺只点点头,面无表情。 老鸨旋即又道:“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即使你脖子上多了道疤,也难免会有口味独特的客人,万一到时候哪位有权有势的贵人看上你了,非得点名要你,刘妈妈我无权无势,可保不了你。” 王锦幺点点头:“那就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再死一次。 秉着物以稀为贵的原则,这琴也不能弹得过于频繁,老鸨让幺娘每隔三天弹奏一次,亥时奏琴,亥时一过,停止弹奏。 就这样,琼玉阁里多了位名唤幺娘的琴师。 幺娘为人神秘,每每弹奏之时,总是带着帷幕,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台下众人谁也不知幺娘长什么样子,只知幺娘琴弹得很好,来听她弹曲的人很多。 所幸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人闹事,老鸨也赚了不少钱。 直到有一天,王锦幺对于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她来到琼玉阁顶楼散心。 琼玉阁高七层,站在顶楼,可以眺望整个锦官城。 夜晚的凉风抚过发丝,脸颊,她撑在栏杆处,俯瞰锦官城夜景,华灯初上,到处都是灯火通明,一片繁荣昌盛的模样。 即便有如此美景,她心中依旧感到怅然,家没了,亲人也不在身边,在这琼玉阁里人人只顾自己,幺娘一个人,一把琴,茕茕孑立,心中苦悲。 于是她开始奏琴,琴声悠扬,哀转凄凉。 今晚的月亮也格外亮,格外圆,银白的月色倾泻而下,撒在大地,也照在印在她的脸侧,毫无温度。 一曲奏罢,蓦地听一男子声音自房檐传来:“月色如瀑,美人奏琴,余音绕梁,当真是不枉此行!只是听这琴音有些许哀转,不知姑娘可是有何烦心事?” 王锦幺看了四周,并没有人影,她喝道:“何人在此?” 听得脚踩瓦片的声响,一青衣少年自房檐跃下,带着满身月色,腰间佩剑,手拿酒壶。 他来到王锦幺跟前,见她神色戒备,便道:“姑娘莫怕,我叫李华年,乃玉虚派弟子,本来是随师兄弟们来此除祟,我正在顶上休息呢,就被姑娘的琴声所吸引。” “敢问姑娘芳名,今日若有冒犯之处,请姑娘见谅。” 少年爽朗一笑,眼中尽是清澈,许久没有见过这般干净的眼睛,王锦幺不禁多看了几眼,旋即低下头,缓缓道:“你叫我幺娘即可。至于冒犯,谈不上。” 说罢,不欲久待,正想转身回去,却被人拉住了胳膊:“姑娘等等!” 突然被陌生男子触碰,王锦幺慌了一瞬,还未等他做出反应,李华年就已经意识到不对,赶紧松开了手:“抱歉姑娘,多有冒犯!” 王锦幺捂着方才被人拉过的地方,垂眸道:“没事。” 李华年又道:“姑娘心中若是不开心,可以想个法子发泄出来。若是在心中闷久了,早晚会憋出病来。” 听到这儿,王锦幺抬起头来,道:“多谢李公子好意,只是幺娘身份卑微,有何资格谈不开心。” 李华年反驳道:“是个人都会有情绪,身份卑微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有资格,这样吧,你跟我来!我带你四处转转,或许心情会好上许多。” 李华年取下腰间佩剑,扔在地上,神奇的是,那剑离地上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停了下来,浮在半空。 李华年率先一跳,整个人踩到了剑上,随后他向王锦幺伸出手掌。 王锦幺看着他那双仿佛盛满星辰的眼睛,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李华年一笑,握紧,用力一拉就将人带上了剑身。 怕王锦幺不适应,便道:“你放心我的剑可稳了,不过你得抓紧我。” 李华年将胳膊递给她,示意她扶上,王锦幺抿了抿唇,伸手抓紧他那只胳膊,接着听他道:“走了!” 剑立马升高,从琼玉阁猛地窜了出去,飞到空中,原本同庞然大物般的琼玉阁,也随着高度的增加,看着越来越渺小。 在绝对的高度之下,可以清楚的俯瞰到锦官城的全貌,城中肉眼可见的火光照及之处,就好像成片的金色萤火虫,一闪一闪,冒着暖色的金光。 剑飞行的速度还是有些快,疾风打在脸上,很凉爽,却不痛。 李华年大声道:“姑娘,你看!这就是夜晚的锦官城!可比站在琼玉阁上看美多了吧?” 王锦幺看着他柔和的侧脸,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微微点头:“嗯,很美!” 第一次被人带着飞到那么高的地方,看着如此美丽的锦官城,她什么也不去想,只想沉溺在这夜色之中。 “以前我在练功法时,老是练不会,师父总是打我手掌,每次只要不开心,我就会偷偷跑出来,来到半空飞一圈,再喝几口小酒,什么烦恼,什么不开心,通通抛却脑后!” “今天我带你飞一圈,这样姑娘的烦恼就要飞走啦!” 王锦幺鼻尖一酸,心中不知是何情绪,眼眶有些红红的,她抽回手想要揉眼睛,不料,另一只手不小心抓空,整个人坠了下去。 明明在下落,可她心中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总觉得眼前的少年会接住他。 如她所想,在察觉到王锦幺落下去的一瞬间,李华年就御剑而下,疾风吹得发丝狂舞,李华年也成功接住了她。 剑停留在半空,李华年抱着她,满脸紧张,王锦幺自知犯了错,惹得他平白担忧,脸颊燥热,本想开口道歉,却听得对方先开口。 “抱歉姑娘!都怪我考虑得不周到,害得你摔了下去,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李华年神色愧疚,他忘记王锦幺只是一个凡人姑娘,手无寸铁,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贸然将对方带到半空,着实是他的错。 王锦幺没想到会听到对方的抱歉,一时有些愣神,她轻声道:“不用抱歉。” 李华年一时没听清:“什么?” 王锦幺回过神,眨了几下眼,对他道:“没什么,我叫王锦幺,锦瑟的锦,小的那个幺。你叫我锦幺就好。” 李华年道:“我也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李华年,华灯初上的华,新年的年!” “那我可以叫你华年吗?”王锦幺盯着他的眸认真道。 李华年猝不及防和她对视,又听到王锦幺这话,脸颊猛的爆红,说话也变得结巴:“我、我!当然可以!姑娘……怎么叫都可以!” 王锦幺道:“叫我锦幺吧,姑娘太生疏了。” “锦、锦幺姑娘!” 王锦幺灿然一笑,在李华年眼里竟比那城中灯火更加明亮,耀眼,直直照进了他的心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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