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得匆匆,连侍卫都没喊,灯笼也没拿。下人拿着一个临时取的火把在马车上,微弱的火光勉强照亮夜路。 大夫束手无策,出了院子,弥留之际,南荣枝叫人把谢怀安喊进屋内,来得匆忙,没有打伞,谢怀安衣衫被雨浸透,带着满身的湿气与凉气进了屋内。 一进来,就看见床上奄奄一息的南荣枝,小小的一个,很瘦,很脆弱。 谢怀安走进,却没有太靠近床榻,怕把凉气渡过去。 南荣枝:“怀安哥哥,阿枝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南荣枝知道,自己要死了,她现在很冷,即便烧了满屋的炭火,这种冷,依旧渗透骨髓。 谢怀安蹲下身:“好,阿枝说,哥哥听。” 南荣枝:“杏花是假的,阿枝知道。” 谢怀安僵住了身子。
第56章 南荣枝脸上带着笑意, 唇角两个酒窝露了出来:“被阿枝抓到了吧!”说完,突然喘不上气,缓了缓, 等气顺了, 继续道, “那天,我看见有一朵杏花从怀安哥哥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南荣枝缓缓抬手, 指尖轻描,似在画着杏花的模样:“可我能碰到怀安哥哥,还有仙女姐姐。” 杏花是假的,所以碰不到, 而谢怀安和司遥是真的,所以能碰到。 早在谢怀安说出那番话时, 南荣枝就察觉到不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碰就死的东西呢?又不是生了重病的人。 喉间微微哽咽, 谢怀安道:“……对不起。” “不, 怀安哥哥没有错, 阿枝已经看到杏花了, 真假无所谓,至少我知道了杏花长什么样子, 阿枝心里很感激哥哥。” 谢怀安不语。 南荣枝又道:“怀安哥哥,你要开心。”她侧过头,轻指向他眉间,“从阿枝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你这里, 时常皱着,总是绕着愁。” 南荣枝在阿爹阿娘脸上也看见过, 每次皱眉,都代表着他们不开心,所以怀安哥哥,你要开心呀。 窒息感上涌,南荣枝难受得咳嗽几声,四肢开始麻木,声音逐渐减弱,不消片刻,床上的南荣枝没了声息。 谢怀安喘了口粗气,回避似的不看床上的人,望向窗外,大雨磅礴,砸得树枝左右摇晃。 他忽的化作一团白光,漂出窗外,不知所踪,许是去往芙蓉浦寻司遥了罢。 谢怀安走后没多久,跌跌撞撞奔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皆着白色里衣,被雨淋得湿透,披头散发,男子甚至跑丢了一只鞋子,脚掌被尖锐的石子磨破,血水混着泥水踩在地板上。 房门被推开,看见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女儿,所有力气瞬间流失,他们挥散身后跟来的下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走过去。 女子颤着手,伸到南荣枝鼻下,探着呼吸,坐台上的烛光苟延残喘着,就快要熄灭。 须臾,屋内爆出一道绝望的哭声。 …… 司遥回到客栈,推开门,就看见里面的人。 温如蕴坐在房间内,正倒茶喝,窗户半开。 已近黄昏,一缕余晖透过窗缝撒进来,停留在他眉眼间,淡淡的琥珀色瞳孔中盛满光辉,剔透玲珑。 这双眼看向司遥的瞬间,似乎泛起了波澜,又好似错觉,他道:“阿遥,你回来了。” 心尖一颤,又好似回到幻境内,司遥调整好心态,走到凳子前坐下,道:“对,忙完了。” 温如蕴放下茶杯:“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姑苏了?去拜拜我父母,然后回梧栖山。” 司遥点头:“对,今日调休,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吧。” “嗯……”温如蕴拖着调子,又道:“那处雪山是怎么回事?为何睡了一觉,就过去将近一个月?” 司遥一愣:“睡觉?” 温如蕴:“对啊。只记得我们被一群雪团子追,穿过一处障眼法,便失去了意识,等再次醒来,都已经回锦官城了。” 司遥心中倍感疑惑,难不成温如蕴并没有什么想要回去的美好回忆,这才只昏迷,没有陷入水月镜天的幻境? 想了想,多半也有这个可能,所以说陷入幻境的只有她一人,温如蕴是实打实的睡了一长觉。 既如此,那便好办了,她决定不提幻境的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左右也没受什么伤,就等它过去吧。”反正他们两个只是受了牵连,多说无劳,况且这幕后之人要对付的是柳陌尘,又不是她。 谈起柳陌尘,灵火还未回来,说明他们也暂时没事。 温如蕴眼下眸,唇角微勾,看来阿遥也不想提起幻境之事,正和他意。 “好。” 司遥:“天色不早,我先回房,你早点睡。” 温如蕴:“嗯,阿遥也早点睡。” 司遥退出房门,心中盘算着该怎么死才算合理,得抓紧时间找个机会身死,才能快点归位。 翌日清晨,司遥早早拉着温如蕴开始赶路,那灵鹤早就飞走了,司遥又不愿坐船,便买了两匹马赶路。 走了没几日,司遥的灵火突然找了回来,纵观火焰燃烧依旧旺盛,以示两人并未出事,心底也放下心来。 途经泉州时,来到坠金国地界,坠金国算不上富饶,长年征战导致国库空虚,加上鲜少降雨,粮食产量也不甚多,因此看到街上的百姓大多是着粗布衣衫,脸颊清瘦,发丝也较为干枯。 且坠金国内并无仙门道家驻扎,离这里最近的仙门道家也在邻国,意味着一旦出现邪祟,只能派人跨国去请人,一来一回耗费数日,极为不便,恐等支援的人赶来,早就死了不知多少人。 所幸坠金国灵气并不富裕,因此也极难生出邪祟或阴暗之物,赚得一片清净。 连日的赶路,马匹已显疲态,二人在马道中途找到一家客栈,索性停下来决定喝杯茶,也让马匹得到休息。 小二将马牵到马厩里喂水,司遥与温如蕴进入客栈。 说是客栈,不过是几块木头与茅草架在一起组成的简陋房子,屋顶缝隙不少,为了防止漏雨,便在顶上搭了棚子,防雨也防晒。 里面搭着几组桌凳,已经有不少旅人围坐在里,即便环境简陋,他们依旧吃着花生,喝茶畅谈,好不快活,从家事聊到国事,本土聊到四海,交谈声,嗟茶声,源源不断。 好在司遥几百年间金屋银殿也住过,树上山洞也睡过,何况客栈虽简陋,但也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没有奇怪气味,还能忍受。 转头看向温如蕴,见对方面色如常,眉眼间不见丝毫不耐,便知他对于这地方也能忍耐。 找了处空地儿坐下,客栈内瞬间一片安静,一众目光全投向角落处二人,目光或呆滞,或惊讶,许是鲜少在这破地方见到这么精致的人儿。 司遥与温如蕴衣料虽说看不出有多好,但也不差,衣冠整洁,面容精致,头发也顺滑,一看就像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 反观四周,几乎人人身上风尘仆仆,衣衫微乱,鞋上沾泥,司遥与温如蕴一进来无异于鹤立鸡群,怎能不引人注目。 好在温如蕴握拳捂唇轻咳一声,打破这寂静,众人才反应过来,移开目光,又开始滔滔不绝讲着趣事民说,仿佛先前只是个小插曲般。 向小二要了盏茶,就着缺了一角的茶杯喝着,司遥脑中不断盘旋着,如今温如蕴已经结丹,能够使剑,总是带着一把弓也不甚方便,不如抽时间把匡正剑拿过来给他。 温如蕴亦抿了口茶,垂眸深思,不知在想何事。 忽的听客栈内一人出声,其余声音顿时消失:“哎,你们知道吗,最近那吴家庄啊,闹邪祟了!昨日镇里便传来吴家讣告。” “吴家上下一百二十八口人,一夜之间尽数被屠,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实在是惨不忍睹呐!”顿了顿,又小声道:“据说,那家人被害的时候连个声都没发出来,一下子就死了。” 有人提问道:“既然你说人死的时候没声音,那又是怎么发现他们死的?” “害,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凶手害完人,便大大咧咧将吴府门大大敞开,也不怕人发现。”他眉眼一挑,接着道,“第二日一早挑水郎去府上送水,就看见府门大开,院里躺满了死人,当即吓得失禁,消息这才传开的!” 坠金国缺水,有些地方,便是将自家院里的地凿出五丈深也不见得有水源涌出,因此只能去山里溪源取水。 时间一久,便有了专门去山里挑水,随后送到自家门口的人,只需付钱即可,坠金国民将这些人统称为挑水郎。 听到失禁二字,众人先是面露嫌弃,随后想到一件事:“那这凶手抓到了吗?” “害,昨天发现人死,今日消息才传开,国主当即派了人去隔壁国请仙门道家的人来,这去的人都还未到,凶手怎么可能这么快落网!” 凶手未落网,那岂不是意味着,吴家庄如今不太安全,谁知道下一个受害人会不会是自己? 人群顿如沸水溅入热油,炸开了锅,人心惶惶。 其中不乏本来要去或者路过吴家庄的人,听到这事儿当即决定绕路走,谁知道凶手会不会再害人,万一下一个就是自己怎么办? “要我说,这吴家其他下人死得冤,可那吴家公子死得可不冤呐!”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他那爹娘!” 众人沉默,半晌,听道:“要我说,死得好,人家白小姐多么善良灵动的一个人,常常博施众济,俨然一副菩萨心肠,自嫁进吴府后,便日渐憔悴,郁郁寡欢,这吴大公子也是不把她当人看,动辄打骂!” 有人附和:“就是!这姓吴的一家子都不是个好东西,猪狗不如,可不是死得好嘛!只是可惜了白小姐凭受吴家牵连,也跟着送了命。” “谁说白小姐死了?”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众人朝他望去。 “人家在吴家灭门那日刚好回家省亲,避开了一劫!”也不知这凶手有意还是无意,挑了这么个日子灭门,也算不幸中的万幸,白小姐捡回了一条命。 “那白小姐岂不是解脱了?” “解脱个屁!” “家里老爹都被那姓吴的畜牲害死,母亲眼睛也哭瞎了,一个姑娘独自带着眼瞎的娘。要我看,还不如呆在吴家,好歹能吃上口饭,这回了娘家,吴家又被灭门,等同于失去了生计,这白小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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