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迦望向案几,见一盘中仅剩了乌菱果的皮核残渣,和两块不甚完整的两块点心。左首处一盏茶壶,他也懒得伸手触摸,只凝神感知,便发现茶水早已冷透。 “乌菱果属寒性与你范冲,甜食多吃积食伤胃,茶水四分温冷最宜……” “是小雪吃的,我没吃!”相安挑眉望向别处,只是话音落下,雪毛犼便仰天嘶吼了一声。 “你没吃,想来不饿,那便算了!”凌迦握着茶盏,以掌中灵力催化,直至四分温热,方才拨过相安头来喂给她,“既然不饿,喝盏茶,回去我陪你再睡会!” “哦!”相安有些委屈道,就着凌迦的手把茶水喝了。 “放肆!”凌迦暗中笑意还未尽数展开,相安便回过神来怒道,“我传你入殿觐见,你的礼数呢?”说着又看了眼与自己同座,几乎要将她圈进怀里的人,怒意更盛,“我于殿上独坐,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君妻子身体不适,本君护着她,有何错误!” “我与神君,一无婚约之媒,二无婚书之证,神君口言妻子二字,怕是不妥。”相安推开凌迦,端坐于正座上,也不看他,只淡淡道:“神君,还是于殿下与我说话吧!” 凌迦点点头,站回大殿中,拱手道:“不知少主有何事同臣下说?” 殿门两侧,邯穆和皓德眼峰对视,又不敢往上头看,只的强忍着笑意。邯穆暗里化出水镜记刻,想着哪日得空了,分与其他几位护殿的同僚一起观赏,承着洪莽源男神仙第一风华的君上,此刻风姿又是何等绝世。不,是何等凌乱。 “我就是想问问,你反省的如何了?”相安拣了半个杏宵糍边说边塞入口中,却不料被凌迦隔空拂开了。 “一会廖心就送膳食来了……”然而凌迦话还未说完,便被相安瞪了一眼,只无奈道,“臣下不知,还望少主明示!” “臣下”二字入耳,邯穆催化水镜的手抖了一抖,皓德亦差点笑出声来。 大殿之上,相安已经走下来,甩开流云广袖直接出了殿门。 “少主……安安……”凌迦追上去,在拐角廊下拦住了相安时,却是气息微喘,内里气血翻腾,一副站不住的样子。 “你还说什么都不瞒,你如何便虚成这个样子?”相安红着眼扶住他,看他双眸不似往日有神,眉宇间更是只浮游着稀薄的清宁之态,“这些年,你护着我,奔波不断,天雷袭身,可是按你修为,当不止如此。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焕金颜至今未解!”凌迦揽过相安,于她鬓边厮磨,只浅浅道:“未想瞒你,只想等你身子再好些,重开了七海,便去拿回解药!” “解药?荼茶花,百年前我不是已经寻回来了吗?” “雌雄两朵,方能解去此疾!” “所以,当日我一入岭,便已经开始被算计?”相安抬头望着面色微白、气息不稳的凌迦,抬手抚上他面庞,“明日重开七海,我要拿回另外一朵荼茶花!” 凌迦点点头,“听你的!留着她,原就是给你亲自处置的。”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实在对不起了,最近更新不稳定。三次元太忙了,接下来一周估计也只能隔日更,我尽量双休多存些稿,么么哒!
第71章 聚4 重启七海的日子,虽然相安一直催促着,凌迦却还是延后了数月。 为此,相安有些气恼,只道:“你脸色愈发差了,睡得也沉了许多,精神更是不济!” 凌迦笑道:“所以啊,浦一开海,琐事便接连而来,届时我又要劳心伤神,你便不担心我更憔悴吗?” “待拿来荼茶花,解了你的眼疾,便好了!届时七海掌海水君轮流掌事,殿中尚有护殿星君,无需你劳心。若真有要事,我持少主令处理也无妨。”说这话时,相安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看上去根本不打算启海的凌迦,只丢开了药盏,佯怒道:“你这左右拖延,难不成是那栖画在你心底当真占着位置,舍不得?怕我以少主令将她挫骨扬灰了?” 凌迦扶额苦笑,坐起身来,将药盏接过喂与相安,只道:“你说这话,大概是想将我挫骨扬灰吧!” 七海重开,随着凌迦祭出“同心契”,内围四海水君,外围三海守护神,逐一接契苏醒。更以毓泽晶殿为中心,条条水路铺开,感受凌迦恩德泽陂,直至沿海处花木重生,贝罗盈光。 凌迦携着相安立在云端,下方风貌尽收眼底。 七芒星阵图的中央五彩水衫绕梁,七色玉石铺地,给原本玄墨纯金、以冷肃庄相闻名的毓泽晶殿平添了灵动娇柔。而在毓泽晶殿正前方,三头青鸾、九头白凤、一十二头赤鹭奉召而来,于虚空向上首处的君者跪拜后,化成七十二座次,列于殿前两侧。劈开的水路上,九天真君、千山神皇、陆地仙者,纷纷赶赴毓泽晶殿。其中有一方,神泽仙气最是磅礴,相安凝神望去,是她的师姐御遥圣君夫妇。 “那两个孩子……”相安已经红了眼眶,她看得清晰,桑泽和珺林的手中一人牵着一个稚女,眉眼像极了自己。 “是我们的女儿!”凌迦亦凝神而望,“你恼我迟迟不重启七海,我不过是等这一日。今日是孩子们百岁生辰。” 相安转过身望着凌迦,良久才哽咽道:“我竟不知孩子的生辰,我……” “别哭!你一生下她们,便昏迷至今……”凌迦抬手摩梭她脖颈,将她按入自己胸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个好母亲。今日七海举行河清海日宴,为孩子过生辰是一。但最重要的还是你,庆你新生。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为生下她们吃了多少苦,更不会忘记我是怎样让你流落在外多年……” “将最后的忘记吧,那原也不是你的错!”相安抬起头来,眉目间皆是情意,“百年前,也是在这云端之上,我便同你说过,我们择欢而记!” 当真是合欢喜庆的日子,万仙来朝,诸神敬贺。 毓泽晶殿上首四座,自然皆是至亲骨肉,血脉手足。相安将两个孩子圈在身侧,看着她们几乎一样的容颜,眉目清扬间俨然两方玉泽翡翠,莹莹生光。如此,一时竟辨不出哪个大哪个小。 “母后,我是妹妹!您总算醒了,这些年我们都很想您!” 母神一脉,个个浦一出生,便带有神识,能记事识人。便如此刻一身红衣的幼童,亦能记得百年前自己的母亲为生下她们,油尽灯枯的苦楚,和自己父君为治疗母亲同他们分离的伤感。 “是母后不好,至今未曾照顾过你们。”相安看着伏在她膝畔的稚女,想俯身将她抱起。却不料被凌迦捞了过去,抱在了怀里。 “你双手腕间旧伤尚未好透,不可着力。” “父君就是想抱孩儿,偏还要挑好听的话哄母后。”怀中孩子声色脆脆,皆是蜜语,纵是被父君抱在怀里,亦十分好动泼皮。她扑过去,伸开一双白嫩胖乎的小手,扯着相安的广袖赤色暮光长裙,甜甜道:“母亲,你也爱穿红衣吗?我也喜欢,火一样的颜色,看着就暖和欢畅!” 凌迦闻言,本一脸十里春风的神色瞬间消散,额头青筋抖了抖,目光扫至御遥处。 御遥持酒相敬,密音相传,“稚子天淳,非我所能改;亦或者资质如此,非我所能教也!” 偏怀中小儿,极好言语,还在絮絮道,“母亲,我与阿姐尚未取名,父君也不管我们。师尊他们也随意唤之。此刻您已醒来,可否为我们赐名?” 相安伸过手揉了揉孩子脑袋,又将另一个至今未发一言的孩子笼在怀中,方才侧身白了凌迦一眼,“便是小字,你也惫懒不给她们取吗?” “取名乃是大事,有少主在前,本君……臣下不敢妄取!” 相安看着凌迦蓦然骤变的面色,垂眸扫过自己一身烈艳红妆,心下好笑,却也懒得理他,只略一沉思,遂而望着两个孩子道,“西辞归长,北顾为幼,如何?” 凌迦怀中的孩子闻言大喜,“我叫北顾是吗,阿顾谢谢母亲,还是母亲好!阿姐,阿姐,你叫西辞,我们有名字了?” “安安……”此一双名字入耳,凌迦便只觉一股酸涩之意夹杂着难言的感动涌上心来。唇齿婉转间,早已失了语言,唯有她的名字想要唤上千万遍。 他自然还是那个因修炼铁马冰河心法,将内心控制的宛如冰山雪镜的正神,亦还是为诸神执法理,司丹药,护劫数的冷肃神君。可他更爱的一重身份,当是那个女子的夫君,是他毕生最高荣耀。 他摸着着怀中稚子的脑袋,忍着泪意道:“可知母后为你们取此名字,是何意义?” 稚子垂首半晌,摇头不知。却听得相安怀中的另一个孩子静静开口,“辞旧日之哀痛,与君来日两相顾。” 首座之上,不过御遥、桑泽、相安、凌迦四人,皆为撼动。 凌迦又问:“西北二字何解?” 一身白纱的孩子,面上容色似寒玉生暗光,淡淡流转,沉静时仿若匿在万千众生里,毫不起色。唯有天生一双杏目,识人时,方才露出一点神色。却也不过一丝神情入眸,便已是灼灼其光,摄人心魄。 朱唇启口间,亦是清冷如冰雪,却字字皆在条理,“孩儿听师尊所言,母后曾入枉死城,得上任卞城王照拂多年,却也因其一念之差,生死之际险些与父君长绝。故而想来,母后于此地此人,感念之情与抱憾之心皆有。而此处乃在七海西北方。今以西北二字入孩儿之名,即为纪念。而孩儿与妹妹,又各占其一,便是拆了西北二字,如此又为往事弥散,慰了父君之心。 相安同凌迦尚未在西辞的话中反应过来,白纱锦缎的女童,已经推开了自己母亲的怀抱,依旧是沉静的话语,恭谨道,“父君母后,可容阿辞去下方坐着?” 凌迦向来敏锐,循着西辞一闪而过的目光扫过去,不偏不倚看见的正是如今八荒掌事的少年君主珺林,遂而抚了抚她面颊,额首同意。 只是相安望着走下殿去的孩子,有些落寞,自责道:“到底是我失职,未尽一个母亲的职责。阿辞与我都不善亲厚!” “母后多虑了!”北顾挣脱凌迦怀抱,扑至相安膝头,“阿姐一贯如此,便是同我也是淡淡的,但她却是最重情意的。您瞧她,虽随着珺林师兄穿了一身白衣……母后你且等着……” 稚女仿若想起什么极重要的事,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奔下去,追至自己手足,拖着她往回走。 “母后您仔细看着!”北顾也不管西辞怒目挣扎,眼峰如冰,只抢着要拨开她外间一身白袍。西辞手中灵力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终于颓然松了掌势,无奈地由着胞妹脱去她的外衣。 上座近身的至亲都看的清楚,那个不过百岁,如同凡尘三四岁般大小的孩子,一身洁白如雪的纱裙上,衣襟袖口处皆弯弯扭扭修满了崔牙树叶的纹案,青碧双色,在纯白一色中尤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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