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御!”桑泽急道,“我此刻半分灵力也使不出来,兄长醒来还不急死!” “她不会有事的!”御遥挑了挑眉,回过神来,“髓虚岭原有一处,也是使不出灵力的。如此,那两人未必是她对手!竟是我们小看她了……再者,她也忍得太久了...”
第73章 无极崖1 髓虚岭中,冰雪万丈,雪毛犼将将落在“春江芳甸”处,灵力已被锁了大半。相安拍了拍它,“这次打架不用你,我自己来,直入无极崖便好!” 雪毛犼得令,腾空而起,带着相安过流霜殿,进月照林,最后落在了七里铁链上。至此一路过来,相安见到正殿之中栖画同沧炎正在争执些什么,她垂眸冲他们笑了笑,看起来竟仿佛像是多年好友重逢。 毫无意外,那二人直追而来。相安也未理他们,跃下雪毛犼,抽出“六铃断绸纱”飞身至了无极崖。栖画紧追不舍,不过片刻也到了崖上。至此,相安方才抽剑断了七里锁链。沧炎虽晚了一步,到底亦在灵力被锁的瞬间跃了过去。 “你来此作甚?”栖画惊诧道。 “自是为我夫君寻药而来!”相安收回月剑,转身望向一身纯白衣衫的栖画。比起她锦缎裹身,斗篷披肩,相安一身红纱绛衣,在漫天风雪里显得更加单薄。 “愚蠢之极!”栖画冷笑道,“你当锁灵渊里还有第二朵荼茶花吗?” “锁灵渊内有没有荼茶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若不上这无极崖,又如何能引你入这无极崖呢!”相安笑道,“我来时,我的师姐御遥圣君想要传召五镜掌镜司夷平这髓虚岭。被我制止了!” “少主竟这般好心!”栖画手中现出流光剑,周身杀意上浮。 “自然不是!”相安反倒彻底收了剑,言语愈加平和,“只是这么些天,我开了许多条件与你,你都不愿交出雄性荼茶花,我当你真是无欲无求,不惧生死。说实话,我真的是急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你居然从央麓海底逃了,我便安心了许多。到底,你还是有所欲,有所求的。说吧,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我要君上,我还要你的命!”栖画看着相安无忧无怒的面容,只觉心内怒火翻涌,举剑直刺而来。 “阿栖!”沧炎出声制止,终是来不及,只朝着对面的相安低了低头。 相安并未理会沧炎。她看得清晰,随着栖画跃地而起,那剑锋之上雪花直挑,化水凝冰,一瞬间,自己面前如洞府水帘,一片模糊。她点足往后退去,只一个旋身起跃,双足便勾住了崖边壁石。倾身凌空俯望,果然如她所料,栖画一剑破开迷蒙水雾,那方天地便如冰雪临世。 “冰雪襟怀琉璃世!”相安从栖画背后落下,吟出剑诀。 “看来你也练过此剑法!” 栖画转身,言语吐露间丝毫没有停留,流光剑缠着簌簌落下的雪花,以一化十,挽出更多剑花,剑锋直入相安脖颈。相安却也没有移开身形,只凝足顿地,仰头后顷避过。栖画见她只守不攻,便当她仍是有伤在身,或是不善使剑,遂而心气渐胜,手中长剑挥洒稍稍流畅了些。但到底因自己向来控制不好御寒剑法,此刻她便收势退出了丈地,想着对面那娇软无力的女子,怎么也不是自己对手。 “雪穿庭树破冰坛!”相安回忆着方才栖画的第二式,摇头道:“你出剑虽快,却后劲不足,当是心中杂念太盛,没有悟到精髓!” 栖画长眉微蹙,惊了一惊。她练此剑多年,确实不得其法,可如今不过两招便被对方看破,便只觉荒谬,想着对方不过攻心而已,而心计之上,她向来难逢敌手。故而轻笑道:“那少主再看看这一式!” 栖画此番出招已然和之前大相径庭,钝而慢,仿若放弃了攻击。相安甚至感觉到面前风雪的寒气被阻隔了,阵阵暖流包裹而来。如此瞬间的失神里,栖画流光剑剑气即将刺入她眉心。相安退身飞出,手中甩出“六铃断绸纱”,破开栖画剑气,竟是牢牢缠住了流光剑身。一瞬间,绸纱之上六个金铃与剑身相击,铮铮作响。 在这无极崖上,栖画灵力被锁,相安本就无有灵力,两人过招皆靠着内力与招式。栖画作战经验丰富,相安如此一出手,她便知道对方功夫不在她之下。两厢僵持间,计上心来,只笑道:“这一式乃“日暮苍山风雪难”,少主觉得如何?当年可是君上亲自指点的!” 栖画说话间内力凝入剑身,欲要从相安绸纱抽脱了佩剑。 相安亦笑了笑,却是丝毫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收回绸纱,由着她抽剑回身。此刻,栖画身形化出数重叠影,如同飞鸟出林直扑而来。此乃御寒剑法第四式,“千山飞鸟绝雪寒。” 相安手中稠纱则舞得如同浮云彩带一般柔美,落地时却是山石化粉,崖倾地裂,尽数破开栖画重影,六个铃铛依次不偏不倚迎上剑头。待最后一个金铃迎头撞击,栖画堪堪往后退了一步! 而相安因方才与栖画过招时,切断了无极崖周边崖地,如此本来尚且宽敞得地方,此刻只能看看容下两三人,又因崖上还放着一座万年冰棺,亦在栖画的剑气内,相安便已没有立足之地。如此境地里,相安收纱缠上唯一的古树,单手凌空而立,远远望去俨然一副随时落入崖底的样子。 “安安!”七里锁链的一头,黑袍神君一声疾呼,竟是要飞身跃来。 “兄长!”御遥和桑泽拦住了他,“过不去了,那地狭小,再难容一人!多一个人上去亦只是多增一分危难!” “师姐,你们好歹喝了我的血引茶,这解得也太快了!”偏那个想来温婉柔弱的女子,此刻竟噙了一抹娇憨的笑靥,转而望向自己夫君时,又含了三分嗔怒,“喝了我两盏血,你又精神了是不是?我同你说,拿不回荼茶花,我便只能用血喂你,届时我血流光了,你一样也是要失去我的。” “安安,你回来!”凌迦急道,“没有荼茶花,我不过虚弱些,君主三劫我已历过,亦可羽化来去……” “师姐他们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为我逆了天道,修为骤退。若再有病疾在身,便难修功德,我不要一个人……” “你合该是一个人!”栖画眼见相安和凌迦一副恩爱缱绻的模样,心中嫉恨,又因得了空隙重新聚合内力,挥剑直劈相安稠纱。 栖画来势又急又猛,莫说相安手中绸纱,便是缠纱的枝桠亦被截断切碎。眼看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如同一只折翼的赤蝶要跌入峡谷,黑袍的神君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果然,随着枝桠藤条的断落,古树之上树叶亦萧萧飘下。而相安,就是树叶飘落的层次高低,夹杂着终年不断的雪花,点足踏上无极崖。 踏叶飞花! 大宇双穹之上的相安少主,便是以此绝技闻名地洪莽源。 “我夫君不善使剑,想来未把你教好!”相安终于抽出了月剑,直指栖画。亦背着凌迦道:“阿诺,她说这御寒剑法,原是你亲身相授,可是真的?” “我没有!”凌迦自在相安声色语言里听得无尽欢愉,便知她的妻子同他已无半点嫌隙,只含着笑意道,“我只教过你一人!” “既然我夫君未授你此剑法,你又如此喜爱,那我来教你!” 相安素手执剑,一跃而起,横剑过鬓角。与栖画身形交错间,众人看得清楚,竟是一模一样的剑式,雪花簌簌落在剑身,因着剑气弥散,雪满青丝,仿若刹那间变华发。如此两人换了一个位置。相安正好落在冰棺之上,回剑转身的一刻,一身红纱在风雪中飒飒飞扬,周身竟是半点雪花皆无。栖画却因受不住剑势,崖边一脚踏空,险些落入崖底,幸得沧炎飞身揽过,方才定下身形。 “这是第五式,鬓边积雪浮云端!出招即为收招,力求快,方能散寒聚暖。”相安转而望向凌迦,只浅浅道,“我说的对吗?” “对!”凌迦点点头,“只是快些回来,太冷了,如今你受得住冷,我还受不住呢!” “等我!”那一刻,相安双眸似星月入海,笑靥更似海上初阳,柔软却绵延不断地散发微光。 她手中剑旋出落花无数,剑头触地,竟是如滚水入雪地,一路剑气直逼栖画。栖画亦来不及回神,已被沧炎揽腰跃起数丈。到底栖画历过生杀,上过战场,不过一瞬,便已凝神。她抬眼带着万千情思望向沧炎,手中流光剑横错于沧炎的沉素剑上,一声清脆相击,如此便将沧炎带回了彼此的少年时光。 “师兄!”栖画声音如出谷黄莺,沧炎已入回忆,却又听得耳畔声音响起,“凝神迎敌。” 沧炎手中发力,与栖画双剑交错,引出浑厚绵延的剑气,直逼相安。相安点足飞身迎上,一瞬间三把剑尖,两股剑气,正面相击。 无极崖半空处,上方是两袭白色斗篷,下首是一袭如火红衣,剑气交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层层叠叠铺散开去,周遭草木,瞬间折断掉落。 锁了灵力,栖画和沧炎同相安交手,勉强一个平手。而相安手中乃是日月合天剑之月剑,相安拨簪挑开腕间脉,鲜血直入剑身,眼看月剑即将摧毁另外两把剑,向来出剑即是同进同收的栖画,竟未给沧炎任何暗示,只身收剑。 “阿栖……”沧炎不可置信道,然而真正让他一颗心彻底沉下去的是栖画收剑后的招式,与方才崖上相安以剑触地的招式无有差别。 御寒剑法第六式:销雪不嫌春色晚。 因着栖画抽剑撤力,相安手中剑势如破竹,瞬间削断沧炎沉素剑。待月剑刺入沧炎胸口,栖画流光剑携卷着磅礴剑气直逼相安后背。 “混账!”相安转头怒喝,手中断绸纱立现,虽来不及抽剑应敌,然断绸纱随她指尖缠绕,金铃作响剑,瞬间阻了栖画的来势。 只是栖画俨然拼了全力,破开她绸纱直刺过来。彼时三人皆在半空中,相安若要退开亦不是难事。却只见一重身影从她身侧绕过,刹那间鲜血洋洒天际。相安自以为是他月剑划破的沧炎伤口,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已有血迹溅在自己身上。沧炎竟不偏不倚挡在她身前,栖画的流光剑已经没入他胸腔。 相安手间发力,绸纱卷住沧炎,带着他落入无极崖上。 沧炎白袍染血,已经气若游丝,却还是勉励起身,跪在相安面前,只喘息道:“少主初入髓虚岭……也是在这无极崖上,曾同我说、说我可以今日为因,求他日之果。先时沧炎……无有领会,后来想回头,却也、也已经种下恶果,只今日再求一次,可否……可否还能有个因果……一缕魂魄,能否重归君上座下……” “师……师兄……”栖画亦落在崖上,心神有些恍惚,然而沧炎却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扯着相安衣衫,转头望向凌迦,唇口张合了几次亦再未说出一个字,颓然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只睁着一双早已失明的眼睛。仿佛有太多的话还未说出,亦或者根本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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