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确实被偷走了。”岚月道,“难道真是鸟儿偷走的?” 宓玉道,“七日之后,护卫队再次上山查看,这时候摇篮里的婴儿已经消失了,嘉永帝告诉我,我们的儿子被神明带走了,我当时哭了,心里头很是高兴。” “也有可能是被鸟儿啄食干净了。”岚月冷嘲热讽,“真亏你们狠得下心。” 宓玉强笑着,说道,“长安城大旱七月,献祭出我儿之后,便下了第一场雨,自那之后,饥荒渐渐好转,嘉永帝休养生息几十年,到禹易手里,渐渐繁荣起来。 起初,我们都以为是献祭出将离得到的回报,嘉永帝甚至破例给他立了牌位。 直到后来,年轻的将离在乌疆以传道而出名,他身上带着的腰牌,更是昭示了他的身份,见过他的人,都确信他就是我那早早被抛弃的儿子,嘉永帝的第九子将离。” 说到这里,宓玉掩面流涕,道,“那场献祭,不过是一个笑话,给江山带来平稳,带来风调雨顺的,并不是献祭将离,而是将离本身。 他诞生以来,不断地在改变着这个世道。” 岚月:“类似的话我也曾听说过,有人曾将他比喻为世界的中心,人们所经历的改变都是因他而起。” 宓玉擦掉眼角的泪水,恢复了一贯的端庄笑容,道,“如今他死而复生,更是印证了这个道理。” 岚月思忖半响,终于回到正题,问道,“您此趟来找他,究竟所为何事?” 宓玉微笑着站起来,面朝西山,神情坚定,目光柔和,她道,“我来,将欠他的荣耀,一一还给他。” 岚月忽然产生一种古怪的认知,注视着宓玉的背影,陷入深思。 宓玉看上去一点也不显老,岚月心想,诞下将离差不多是四十二年前的事了,这个女人早已过了花甲之年,依旧身量苗条,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从未经历过世间任何苦楚一般,明亮动人。 待我花甲之年,能否也有这般明媚动人?能否依旧陪伴在心悦之人身旁? 岚月思绪飘来飘去,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道,“是谁让你来这里找他的?” 为何宓玉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总是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个人。 宓玉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仿佛她来到这里,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岚月道,“你与佛花,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只是突然联想到了佛花,问出来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将离的母妃,怎么可能和佛花有所联系? 她以为宓玉会依旧以沉默回应她,不料宓玉竟开了口,交代了一番事实。 “胡三儿,端闵贵妃,还有司马越身边的林知风,都是我的手下。”宓玉道,“佛花身边,有两个神秘组织,一个名为‘影’,另一个名为‘卫’,影是女人中的精英,卫是男人中的翘楚,他们散布于天下各地,这其中,所有影身上的刺青,都是我刺下的,我是天底下第一个影。” 岚月:“……”告诉我这么多,是想杀我灭口吗? 宓玉对她表现出来的防备不以为意,笑着说,“你不必防我,毕竟,在我眼里,你根本不是对手。” 这么狂妄,真的会是将离的母亲吗? 岚月想了想,可能还真是。 将离的狂妄,是渗透骨子里的,藐视众生的,若不是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岚月也差点看不出他的狂妄。 她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对付你,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 宓玉:“愿闻其详。” “想要对付你,法子多得是。”岚月道,“有时候,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便能办到。” 宓玉笑笑,岚月道,“你们处心积虑,想让将离为你们做事,但有一点,你们也许不知道,将离只听我一个人的话,仅我一人可以使唤他,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去做,什么母妃,什么养父,呵,都得靠边站着。” 宓玉:“血咒之术?” 岚月表情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她道,“言灵,譬如我让他杀你,他也不得不杀。” 宓玉笑出了声,道,“稀奇,你可以试一试。” 岚月:“你真的不怕?” 宓玉张开手,一副坦荡的模样,她微笑着说道,“若能死在我儿手里,弥补多年来空缺的陪伴,对我来说,也是一番慰藉。” 变态!岚月忍住涵养,心里却忍不住骂道,为什么她师父身边,都是这样的变态? 简直逼得人透不过气。 作者有话要说:别立flag啊啊啊啊啊
第69章 拿到无虚弓,离凑齐七件法器又近了一步。 眼下只有开元锄下落不明,根据木木子交代,最后一次见到开元锄是在司马越手中,当时慕容幻与他争夺开元锄,两败俱伤,开元锄也因此下落不明。 既然他们不知道开元锄的下落,留着他们性命也没有必要。 顺手杀了他们,也是对自己过去做的了断。 他既不会同情他们,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怜悯,从皇陵出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对这个世道失去了信心。 倘若不是有人说,想念他,牵挂他,心悦于他,他也许早就想将整个天下覆灭掉了。 最开始这种毁灭性的想法滋生于长安宫变的那一夜,他将最后一点点信心搁在元禹易身上,后者却因为自己没有替他伤人,身死人手,留下支离破碎的江山。 如今回头再看,杀人,不过是世界上最轻松的事情,将痛苦施加于他人之上,依旧不能让他平静的内心产生任何涟漪。 岚月用禁术复活他的时候,一定在暗中偷走了他的心。 否则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将离无奈地想着,吹一声哨子,唤来拂晓。 拂晓已经长得非常大了,其他几只青鸾有这般体型的时候,已经被训练为坐骑了。 可拂晓还是不行,将离也没有为难他。 凤凰生性傲慢,乃禽类之首,率领百鸟翱翔天际,没有人能凌驾于凤凰之上。 将离也许可以驯服他,但他不想尝试。 万一成功了,意味着拂晓都承认他人界之王的地位,那凡人们更是要将他当做真龙天子。 神烦! 他虽然按照佛花所说,在七月初七杀了司马越,但那仅仅是处于他的私心,于称王称帝没有关系。 他骑马返回锒铛山,一路飞奔,到山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茅屋前亮着两盏灯笼,屋内人正等着他。 将离推门进去,期待一个满怀的拥抱,小徒弟却站在一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屋里多了个陌生人。 将离立刻走到岚月身边,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岚月这才抱着将离,双手箍住他双肩,在他怀里靠了一会。 嗯? 屋里还有别人啊? 算了,由她去吧。 将离手放在她背上,让她任性地抱了一会。 良久,岚月松开他,牵着将离的手,转朝屋内那名女子,道,“这是宓玉,皇宫来的……” 将离听到“宓玉”二字,神色顿时变了,他打断岚月,“我知道她是谁。” 宓玉朝他颔首微笑。 将离神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道,“你来做什么?” 宓玉道,“来看看你,我儿。” “要看多久?”将离找了张椅子坐下,就在宓玉斜对面,他一只手搁在扶手上,一只手放在腿上,神色有些怠倦,他道,“这样可以么,等您看够了,再行离开?” 宓玉敛了笑容,精致的脸显现出丝丝苍老之感。 岚月掩面偷笑,心说师父这个样子真的好可爱,这是在花式送客吗? 宓玉这边,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极强,她保持着优雅,语气从容,说道,“阿离,你是在恨我吗?” 将离淡淡道,“此话怎讲?” “恨我当初抛弃了你?”宓玉表情一苦,几欲落下泪来,她指着自己心口,颤声道,“为母当初也是身不由己,割舍你,是我这辈子所做的最艰难的决定。” “不。”将离道,“我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原谅你了,时隔久远,又来说这些做什么?” 宓玉苦笑,道,“可你似乎不太待见我?” 将离注视着她,道,“阿母,将离是已死之人,余生只想平淡地度过,并不想与前尘琐事再有任何关系,还请阿母见谅。” 宓玉起身,道,“可你已经与前尘琐事扯上关联了,甚至与你徒弟一起生活?” 将离道,“岚月是我妻子,是我命定之人,与旁人不同。” 岚月在旁听了这话,顿时脸红。 这是将离第一次一本正经地跟别人说,他们是夫妻关系,而且是当着生母的面,这让她有种被重视的感觉。 宓玉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而复生,是天神给予你的一次机会,是人间改头换面的一次契机?” 将离:“不曾想过,阿母,将离曾有心改变人间,亦曾舍弃一切,奋不顾身,如今早已遍体鳞伤,精疲力竭,对这世间再无兴趣,只想守一方茅庐,闲看山水,望阿母成全。” 宓玉叹息,道,“成大事者,必将经历一番磨难,你不过是还没看开罢了。” 将离默然,没再接她的话,致使气氛一度尴尬。 都到了这个份上,宓玉也无话可说,只得作罢,正欲离开,将离道,“天色已经晚了,你就在我这过夜吧。” 于是当夜,将离和岚月腾出睡房,给宓玉休息,自己则以七弦琴化舟,带着岚月飞出了锒铛山。 七夕之夜,星河璀璨,两人以琴为舟,划过夜空,比以往飞得更高,更远。 两人回到了柏阳,在司马越修筑的宫殿顶上停下歇息。 沂县和昌江打得猛烈,百姓们流离失所,很多都逃到了柏阳城,挤得满大街都是难民。 好在这段时间,柏阳尚未经历战火,城中建筑都很完善,诸葛氏镇守此地,继续与朝廷对峙。 夜间,万家灯火,照得城中光耀如昼,成群结队的年轻男女,牵着手前往河边放花灯,也有放孔明灯的,浅黄的灯笼纸上,写着一双人的名字,在灯火照耀下,乘着夏夜的凉风飞入高空。 “夫君。”岚月头枕在将离肩上,柔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结拜过了?” “锒铛山茅庐里,算不算青庐交拜?”将离道,“若不算,为师再补偿你一次?” 岚月嘟哝着,道,“什么青庐交拜,西南王有西南王的规矩,没媒婆,没彩礼,没上花轿,没放鞭炮,怎么算成婚了呢?” 将离道,“那日回辛夷城,是你当着众人的面,唤为师夫君,为师以为,你们辛夷城的规矩,就是那样的呢。” “怎可能啊!”岚月抓着将离的手臂,道,“那也太便宜你了,当媳妇是白捡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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