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洛王一连呛了好几口。“兴风作浪?” 雪岸耸了耸肩膀。 “你们水族不就擅长兴风作浪吗!千万年来,沧泞海潮起潮落,就没有平静过。” “潮水起落也不失为一番美景,你不喜欢?” 洛王隐去了酒壶,坐直了身子看着雪岸,像是在认真听取她的意见。 “倒也不是,随口一说。” 语罢,雪岸转身便沿着海边走开了。 虽说现在找回了一缕元神可以支撑得稍微久些,但没有风滞在身边,如果耽搁得太久,还是随时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本来眼看就要到听梦族了,现下又被洛王带到了沧泞海边,这水族兴风作浪的功夫还真是名不虚传! 雪岸还没离开洛王的视线,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朝她扔了过来,她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海螺。 雪岸正准备随手给扔了,却突然发现这海螺里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把她往里面拽。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四周就变成了坚硬的壳。 平静了片刻后,雪岸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原是洛王捡起海螺在手里随意地抛了两下。 “沧泞海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你想怎样?” 雪岸只听见海螺里面传来自己的一阵阵回声,却不见外面的人再回答她。 雪岸也不知在海螺里面待了多久,外面的人听见里面一直没动静,便随手拍了一下海螺,似是在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待那声拍打之后,雪岸便隔着海螺听见了几个女子的声音。 “霖王!” 霖王是谁? 雪岸只觉得海螺微微晃动,却不见有人应声,她刚准备贴近海螺壁听仔细些,却感觉天地突然倒转,她一个踉跄跌了出来。 九曲回廊,亭台水榭,平静的水面上零星的菡萏正随风摆动。 雪岸站稳了身子,嘴角微微上扬。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听梦族! “本君来听梦族找人喝酒,顺便把你带来了,若是你觉得不妥,本君可以立刻把你送回沧泞海岸。” 雪岸恨不得立马抽他一个大耳刮子,但想了想自己的元神,还是忍住了。 “你要是闲得慌,我倒是不介意。” 洛王做事向来都会经过深思熟虑,既然他把雪岸带到了听梦族,一定不会是无心之举。 所以雪岸敢断定,他一定不会再将她送回去。 果然,洛王只是轻笑一声,便独自沿着栈桥走了出去,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向雪岸。 “你就不好奇,我找谁喝酒?” 雪岸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不好奇!” 虽然雪岸对他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但以洛王修为,随时都可以碾压她。 所以毫不意外,她被洛王架着走进了一座熟悉的宫殿,止戈殿。 殿中萦绕着缕缕沉香,两旁的书架上放了不少的书籍,正中一男子正执笔在描绘着什么,举手投足间看上去十分熟练,像是一直用同样的姿势在这里描绘了千百年。 他的面上虽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隐约间却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哀伤。 雪岸眸光微动,不觉地攥紧了拳头。 洛王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顺手将桌案上凌乱的纸张整理好。 “五千多年了,你这画技倒是练得越发纯熟了,行了!别总抓着过去不放。” 洛王说完,随手幻化出了两壶酒放到桌案上。 “于止灵君,请!” 于止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百族之中,最洒脱的人非你霖王莫属。” “霖王?”雪岸疑惑地看着面前二人。 于止这才注意到殿中竟还有一个姑娘。 他的目光落在雪岸脸上,不敢置信地朝雪岸走了过来,待看清了雪岸的面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你不是她……” 雪岸微微一笑。“灵君可是把我错认成了什么人?” 雪岸戴上醉影之后,本想幻化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样别人才不容易将她和鬼域修罗联系到一起。 可她当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张温柔娴熟的脸,因为那张脸从来不会和任何不好的东西有关联。 那是逢渔,自雪岸有记忆以来,她便时常到天族照看她,她也是在灵陨台上唯一一个以性命护住雪岸的人。 因为那张脸太过美好,所以雪岸在幻化的时候,便不知不觉变幻得跟她有几分相似,现下雪岸也知道,于止说的“她”,便是逢渔。 于止并没有回答雪岸的话,显然是想转移话题。 “姑娘与霖王一道前来,竟不知他的身份?” 雪岸摇头。 于止继续道:“世人只知水族以洛王为尊,但实际上,水族其实是洛王与霖王二王共治,他们二人是孪生兄弟,沧泞海便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 孪生兄弟? 难怪虽长相相似,性格却大相径庭,原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沧泞海,沧浔……那你叫什么名字?”雪岸毫不客气地看向霖王。 于止突然朝雪岸笑了笑。 若是旁人知道了霖王的身份,多少都会客气几分,可雪岸却完全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这让他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多少有几分特别。 可更让他意外的是,霖王并没有因为雪岸的态度而产生半分不快,反而异常平和地回答了她。 “本君叫泞渊,你呢?” “雪岸。” 之前以为他是洛王,雪岸还在犹豫若他问起名字该如何作答,毕竟当初焚轮在洛王面前曾唤过雪岸的名字。 若是时间长了记不清了倒也好,可若是他记得,多半会对雪岸的身份产生怀疑。 毕竟雪岸现在还没找齐元神,若被人发现身份,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还好他只是霖王,一个从未听闻,也素未蒙面的人。 “雪岸……听上去还不错!” 霖王弯了弯眉眼,遂提起酒壶对于止说道:“你这大殿闷得慌,咱们去外面喝!” 说罢,两人便一起走了出去,待走到门口,于止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雪岸。 “雪岸姑娘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四下转转。” 雪岸记得于止以前并不爱喝酒,他喜欢诗词歌赋,喜欢在逢渔的琴声中舞文弄墨,吟诗作画。 本是如洛王那般沉稳的性子,如今却是和不羁的霖王有几分相像了。 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才能让一个人前后判若两人。 雪岸生前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于止没有了逢渔,跟她在灵陨台上被万剑穿心,挫骨扬灰应该是同样的感受。 雪岸走到桌案前,拿起了方才霖王整理后随手放到一边的画。 约莫几十张宣纸,上面画的全是同一个女子。 唯一不同的是,每一幅画上的女子都在做着不同的事情,时而弹琴,时而作画,时而赏花,但每一张都温婉娴熟,眉目含情。 雪岸已经五千多年没见到那张脸了,往后的五千年,五万年,她再也不可能见到逢渔了。 在鬼域的那些日子,雪岸有时候会想,若逢渔没有替她挡住歌渃的那一击,或许她已经和于止成亲,过上了诗情画意的生活。 可偏偏世间的事情都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在雪岸这两万多年的光阴里,她一直为百族众生而活,自认不亏欠任何人,可如今看着逢渔的画像,想着于止用五千年的时光重复地画着他和逢渔过去的点点滴滴。 她突然觉得,她欠了于止一条命。 而这条命,她再也赔不了了。 一轮弦月穿过乌云的遮挡,给平静的水面染上了些许波光,莲叶上的水珠也逐渐有了形状,恍如水面上的点点繁星。 雪岸穿过水面上的栈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玉亭宫附近。 她能感应到,她的另一缕元神就在这附近,但好像并没有在玉亭宫里。 她正准备往别处看看,却突然发现不远处一个极快的身影进了玉亭宫。 玉亭宫是梦皇的起居处,深更半夜的,谁这么大胆子。 雪岸跟了上去,只见黑暗之中,那人幻化出了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梦皇榻前。 按理说,以梦皇的修为,这么近的距离,她不会没有察觉。 可眼看那人的匕首已经朝她的脖子刺去,她却仍旧没有任何动作,雪岸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的修为明显在雪岸之上,他要拿下雪岸绝非难事,只要没有了雪岸的阻拦,他要杀梦皇也轻而易举。 可刚与雪岸过了两招,他却自己先逃了。 雪岸本想追上去,却感觉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她转过身,只见梦皇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虽然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却仍旧保持着一贯的高贵从容。 她一挥手,整个屋内便逐渐亮了起来。 “你是何人?” 雪岸:“我见一个黑影闯入,便跟进来多管闲事了,梦皇就是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雪岸抽回了被梦皇抓得泛红的手腕,一脸委屈地吹了吹。 梦皇正要开口,却听门口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什么人?竟敢擅闯梦皇寝宫!” 徊寐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不少人。 想来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才一齐赶了过来。 “是你?” 徊寐看着站在梦皇榻前的雪岸,朝身后吩咐道:“来人!把她拿下!” “住手!” “住手!” 梦皇和霖王同时开口,雪岸冲满脸疑惑的徊寐挑了挑眉,徊寐白了她一眼,立即冲到了榻前。 “母皇,你没事吧?” 第36章 丢人 徊寐与众人进来的时候,梦皇已经随手穿好了衣衫,现下已经从容地站到了众人面前。 “本皇没事,方才有刺客闯入,是这位姑娘出手相救,徊儿,你们认识?” 徊寐一脸不甘地瞥了雪岸一眼。 “她就是雪岸,司丞大人新收的那个女徒弟!” “原来是听雪阁的人,方才是本皇失礼了。” 梦皇朝雪岸微微一笑,雪岸也挤出一个笑容就当是回礼了。 寒暄之前,梦皇已经命人去捉拿了方才闯入之人,眼下一切安排妥当,正要遣散了屋内众人,她的目光却落在了霖王身上。 “霖王与雪岸姑娘也认识?” “是本君将她带到听梦族的,她若出了什么事,本君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哦?没想到霖王在妖族也有朋友。” 霖王微微一笑,雪岸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件。 若方才真是雪岸刺杀梦皇,他那一喊可就真脱不了干系了,届时听梦族与水族生了嫌隙,恐怕于他没有半点好处。 这人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雪岸从梦皇榻前走了下来,路过一个女子时,嘴角扬起了一个不起眼的弧度。 那女子看上去神采奕奕,浑身上下的气质半点不输徊寐,虽也是一位公主,却不是听梦族的人。 灵皇的大女儿清浅,从小体弱多病,想当年雪岸初见她时,她瘦得就跟竹竿一样,一阵风都能让她咳嗽半天。 多年不见,若不是她身旁的阙隐,雪岸差点没将她认出来。 而雪岸之所以注意到她,并不只是因为她是灵族的大公主,而是因为她的身上有雪岸元神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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