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带着悲意,坐回原位:“是那个陆离吗?你喜欢他是吗?” 容蕊不言。 “他喜欢你吗?”岳陵桓问。 他喜欢她吗?她苦笑:他喜欢的是自己的血。 岳陵桓看她难过的模样,眼中闪着苦涩,轻声道:“阿蕊,我永远不会强迫你什么,你若想走,走便是了。可是我才刚刚找到你,你就要离开我吗?” 容蕊不语,面上满是内疚。 岳陵桓长叹一口气:“阿蕊,就算是故人相逢,也要让我尽些地主之谊。更何况我已经请求过国君,允我带你参加此次秋狩。不若从行宫回来,你再离开可好?” 他语带哀切,甚至有着一丝颤意。 容蕊有些犹豫,不想让岳陵桓难做,且她也的确有些想回西岐的王宫看一看。 那是她的故国,此时却沦为了他国的行宫。 于是她思忖再三,终于还是道:“也好,但秋狩回来,我就会离开。岳陵桓终于展颜一笑,如最和煦的春风。 容蕊恍然想起成亲那日,她的盖头被他掀开,那时候他的笑容,也是这般,让人觉得安宁而又可靠。 只可惜,那已经是过去了。 二人回丞相府一起,陆离在容蕊这处用了晚膳。这一日她再没拒绝,跟着吃了一些。许是将事情说开了,容蕊心上那股沉重骤然消失,她难得有了兴致,将这六年的经历缓缓道来。 而岳陵桓则是安静地听着,恰到好处地问上两句,有时候也说一说这几年自己的经历。当她因茗乡几人的死而黯然伤神或者提到陆离而有些沉默的时候,他便会及时地转开话题,让她忘记不快。 无疑,他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 这一晚,许是说开之后放下了心中重负,容蕊的表情也生动了一些。岳陵桓看着她一双杏眼时而含嗔时而带笑,忽然有了些恍惚。 那时候他还是西岐丞相之子,而她是西岐宫中最明丽的色彩。他喜欢听她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桓哥哥的软糯,也喜欢看她不知愁滋味的眉眼。 “阿蕊,在你走之前,我们能不能对外先保持夫妻关系?”岳陵桓忽然道。 容蕊一愣,继而道:“可我不能再耽误你了。”他今年已经二十有六,寻常的男子这时候孩子都有三四个了。 “阿蕊”岳陵桓诚恳地道:“你要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那么能轻易放下的。” 容蕊不语。 喜欢的确是不能轻易放下的,她知道。可是她不再爱他,若还对外宣称他们是夫妻,岳陵桓便会错过许多女子。 他仿佛是读出了她心中所想:“这次秋狩,明安也会去。我并不想和她有过多接触。” 容蕊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不禁问道:“怎么?明安公主长得漂亮,性情也尚可” 岳陵桓无奈地摇摇头,带了些宠溺道:“若她真的好,你今天赏花宴怎么会早走?” 容蕊睇着他,心想他果然什么都明白。 其实她从今日明安某些举动中,已经察觉出这女子并不像她表面表现得那样落落大方。 原来岳陵桓对她有相同的看法。 “所以你是要拿我当挡箭牌吗?”容蕊问。 岳陵桓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阿蕊聪慧,拿你做挡箭牌最是合宜。” “那我走了,你可要怎么办?” 岳陵桓道:“明安她年岁不小了,国君不会由着她胡闹的。” “那万一国君感于明安的痴情,一纸婚书赐婚你们两个,你可要怎么办?” “不会的,这些时日我会尽快选一个可心的女子,迎她入门。”岳陵桓转眸看她:“所以你不用担心。” 见岳陵桓终于愿意去相看别家姑娘,容蕊从便高兴起来。 于是她终于道了声好,又道:“到时候我走了,你可要说明你我并非夫妻,别委屈了那个姑娘。” 岳陵桓轻轻一笑:“好。” 他想,她只要不是立时就走,总有办法留下她。 至于陆离,他并不放在心上。一具行尸走肉,又如何抢得走他手中的至宝? 二人一直聊到很晚,容蕊见岳陵桓打起呵气,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说得太多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她是不用睡觉,但岳陵桓可熬不住。 岳陵桓见天色的确不早,起身道:“这两日你看看要准备些什么。有什么缺的就告诉我,我让人去采办。” 容蕊一笑:“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岳陵桓点点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容蕊嗯了一声,看着岳陵桓走出房门,悠然叹了一口气。起身打开窗户,再次发起了呆。 接待虏月国使臣驿馆的门口,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个男子,披着带着兜帽的披风,看不清模样。那男子从马车上下来,便匆匆进了驿馆。 “之前百般找你都是不见,今日来得倒快。” 黑暗的房间中,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你今日见阿蕊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些冷意,正是之前还在容蕊房中的岳陵桓。 那男子一笑:“怎么?你还要金屋藏娇不成?可别忘了她还有大用。” 岳陵桓的声音越发冷凝。“如今三国之间并未有战乱,何必打破这宁静。” 那个声音含着笑意:“难道不是你说要天下一统开太平盛世?先破后立这个道理,不用我来教你吧?” 岳陵桓不语。 那声音一笑,再次问道:“拘魂铃呢?” 岳陵桓默然一瞬,答道:“阿蕊她魂魄还有些不稳。” 那个声音了然,“我看她好得很,你是怕我用拘魂铃控制她吧。但你要知道,这天下已乱,此时的安宁也不过转瞬即逝,到时候战乱迭起,她还是要派上用场的。” 那声音似乎思忖了片刻:“也罢,拘魂铃现下我也用不着,你便拿着吧。至于那个尸煞,且让你留一段时间吧。” 说完,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又是良久的静默,终于还是岳陵桓道:“既如此,我便先走了。”那个声音没有再出声,岳陵桓戴好兜帽,出了屋子,匆匆坐上马车回府。 秋夜寒凉如水,静谧得没有一丝波澜。 旧宫 第二日,明安公主送的药材补品就都到了。 容蕊瞧了瞧,血燕人参,于普通人来说都确是好东西,于她来说却没多大功效。看了一眼便让人收进府库不再理会。 明日一大早便要出发去西岐的旧都彦城,她难得有兴致的忙活起来,跟着素苓和月妗整理行装。 素苓想着西岐偏北,此时已经是秋风凌冽,就打算多带些厚实衣物,然而容蕊自己修为在身,并不惧严寒,不耐烦穿得笨重不好行动,便只让她多带些春夏衣物。 这一整理,就整理到了天黑。 到了晚间,门上来人说岳陵桓今日事忙,让容蕊不需等他。 容蕊本也不是个依赖人的性子,听此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说。 然而那小厮却没走,手里拿着一个匣子往前一递:“公子看姑娘手上的镯子成色不好,前几日特让人从荣宝斋定了个顶好的冰纨玉镯子,今日正好送了来。公子本想着拿给您,可赶巧回不来,就命小的送了过来,姑娘您看看喜不喜欢?” 容蕊一愣,看向那匣子中的玉镯。 的确是一个极漂亮的镯子,冰纨玉因其白如羊脂,透如冰晶的质地而出名,产量极少,每一块都价格不菲,这么一个镯子,少说不下十金,更何况这么细的镯子,还采用了镂空雕琢工艺,雕的是荷花与莲叶,细看还有蜻蜓、游鱼等小物,温婉中透着灵巧,真的是匠心独运,一看便出自大家之手。 这么一比,她腕上带的那一两银子的玉镯,简直是污了人的眼。她轻轻一笑:“他有心了,我极是喜欢。” 然而并未立即换上,只是让素苓接过那匣子。 那小厮任务完成,也不再多留,道了句:“姑娘您早些休息,小的就先告退了。”然后躬身退出了房间。 待那小厮一走,月妗就开了腔:“姑娘,这玉镯是公子费心为您挑选的,您怎么不戴上啊?”一副很不满意的模样。 容蕊瞅了她一眼,冷声道:“这玉镯我戴与不戴,与你有何干系?” 前几日她是懒得理会,倒养出了这月妗没大没小的性子。她不知道以前这丫头在岳陵桓那边,可也是这般? 月妗一愣,没想到容蕊会这样说。 她原是觉得这容蕊除了一张脸,要身份没身份,要才华没才华,哪里能配得上公子?想到公子对她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心中便直冒酸水,第一次口无遮拦地讽刺容蕊,见她都不过一笑了之,越发觉得这女子懦弱可欺,时不时的就要讽上两句。 谁知今日她忽然这般冷冷一眼,不知为何,虽然脸还是那张绝色娇艳的脸,却忽然有股骇人的杀伐之气,直让她觉得如坠冰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两股战战不敢再说话。 容蕊看月妗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如一只受惊的鹌鹑,心中一嗤,觉得甚没意思。 以前那些女修,就算自己长出獠牙伸出利甲,也是面不改色呢。她现下不过才稍稍露了些威压,这月妗就老实了,真是没有挑战性啊。 若是一直让她在这丞相府里呆着面对着这些丫鬟仆妇,自己大概就要闲得长毛了。 这般一想,她忽然觉得无趣,屏退素苓和月妗,自己开始修炼吐纳。 第二天卯时一刻,众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容蕊坐在床前,由着素苓和月妗给自己洗漱穿衣,想着从这里到彦城大约要七八日的路程,容蕊也不耐烦化妆带头面,只草草用一条烧花绸的墨色发带松松系了头发,穿了一身较为轻便的天云纱衣裙,出了屋门。 刚一出门,容蕊就看到岳陵桓等在外面,不由一愣,见他仍是一身官袍,面上带着疲惫,身上还带着酒味,不由关切道:“昨日竟然是通宵吗?” 岳陵桓一笑,与她一道往府外行去:“昨夜国君高兴,又留了我和国师喝酒,直到天亮才回来,便没来得及换衣服。味道是不是很大?”他有些赧然的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容蕊笑道:“还好。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不了,国君已经往城郊去了。”岳陵桓摇头。 此次去行宫的不只是国君和虏月国的使臣们,还有一些高品阶官员以及随行家眷,因此众人需要先到城外集合。 容蕊一笑,不再说什么,二人来到门口,一前一后还停着两辆颇为华丽的马车,后面是两辆稍显朴素的马车,应该下人坐的和装行李的。 岳陵桓带她来到一辆马车前,伸手想扶她上车,然而容蕊却摆摆手:“我自己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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