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怔地转头,看到那张焦急万分的面庞,有些想哭,又想笑。 她没有丢下他,她回来了…… “是不是烧到哪了?还是磕到头了?”见他一直不说话,灵芝看了看他的脑袋,又查看他的手脚,脸上的神情转为疑惑,“好像没受伤,怎麽傻了?” “你……我才没傻!”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揪住她的衣角,不知要说什麽,却又想说点什麽,救火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你们没事吧?”僧人关心地问。 李琭摇摇头,这才注意到,这就是崇济寺那个破房子。 虽然周围的杂草旧物也一并烧了起来,火势不小,但因为离寺院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并没有太大危险。 僧人们将大火扑灭之後,进废墟查看,当即有个年轻和尚大叫一声:“这里有个……阿弥陀佛!愿早日离苦得乐,往生净土!” 其他人也纷纷念起往生的偈子。 显然是看见了那个男人的屍首。 李琭二人也走上前一看,那人已经烧得焦黑,蜷成一团,趴在一堆焦黑残片上。 从残骸黑灰中,只能勉强辨别残损的木板和形似铜锁的金属物件。 “两位施主,为何会在这里?可知这是怎麽回事?”一旁的僧人问。 灵芝又被问住了,支吾半天不知道说什麽,还是李琭脑子转得快,指着焦屍道:“这人绑架我,家人按照他的指示交了财物,他却不肯放人。 他正想杀我的时候突然就倒下了,许是有什麽旧疾。 然後不知怎的,大火就烧起来了,是姐姐找到这儿救了我。” “阿弥陀佛,看来是因果报应。” “哎,自作孽,不可活啊!” 趁着僧人们敛屍收拾的时候,李琭和灵芝赶紧偷偷溜了。 因为刚才李琭那番说辞,乍一听是说得通的,但若是报到官府那里,让官差详细询问,那很多细节就没法解释了。 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既然危险已经解除,先回李宅再说。
第68章 爱别离 回到家中,劫後余生的李琭仍然心有余悸。 大悲大喜和满腹的疑惑,胀得他只觉胸腔都要炸开,终於在落下门栓的那一刻悉数爆发。 “你上哪去了?!” “啊?” “我问你——”一转头,却看到她被火燎黑的衣服和泛红的手臂,他的质问一下子就哽住了。 他立马跑过去把她拉到大水缸边,一把将她的手臂按进去。 “明天……明天再看看,不行就买点药。” 灵芝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她手上的烫伤,“噢!这个没事,就是烫到一点。 “你刚才是想问我为什麽回来晚了吗?是广源舍那边出了点事。” 李琭一急,“你怎麽了?” “没有没有,是客舍失窃了,好像就是你说的那个什麽塌房,听说昨晚被人把门锁砸开了。 我就在那多等了一会儿,结果那人一直没出现,没想到他跑去找你了。 对不起,你肯定吓着了吧。” 不,不是的……他除了自己後怕,也担心她啊! “是我刚才太冲了。 你、你没事就好。” “放心,我能有啥事。 可他绑你干什麽呢?还有那火……” “绑我的不是他,是另一个人。”李琭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把事情都串起来了,“是他从广源舍偷了那个黑皮寄存的箱子,把人引到崇济寺。 我不知道他用的什麽办法把那人杀了,然後想一把火,把我、箱子和那男的一起解决掉。” “为什麽他也要杀你?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李琭摇摇头,“我被蒙着眼睛。 他也没说过话。 不过,他与那男人应该是认识的。” 但那男人所说的圣女是谁?箱子里装的又是什麽?而且他草草看了一眼残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烧焦的木板似乎有点多,残留的金属物好像也不只有一把锁…… “李琭。 李琭?” “嗯,干什麽?” “我……可以把手拿出来了吗?”灵芝小声问。 李琭这才发现,他还把她的手按在水里,赶紧松开来。 “还好没起泡。” “都说了没事嘛。”灵芝看着他,忽然噗地笑了,“你也赶紧洗把脸吧,黑乎乎的都是灰。” 李琭一怔,抹了把自己的脸,果然一手灰。 看她还在笑,他眼一眯,飞快地往她脸上一拍。 “啊,你干嘛?” “现在你也是花的了,花脸猫!” “……幼稚!” —— 次日,二人又去广源舍打听了一番,丢失的果然是那男人要取的箱子。 现在他们是既松了一口气,又多了另一份担心。 毫无疑问,黝黑男子是想要杀他的,同时也在等庄州来的货。 那箱子里究竟装着什麽?他所说的圣女又是谁? 那黝黑男子死了,就少了一分危险,但设计杀人放火的那个人,又会是谁呢?一开始,李琭以为家人失踪就是那男人在捣鬼,但现在看来,背後似乎藏着更多谜团。 不过,这事急也急不来。 二人只得一边惴惴不安地查找新线索,一边开始为生活做打算。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虽然是两个拙妇,手艺不行,也一样得等米下锅。 再不想个办法赚钱,就要喝西北风了。 “我问过了,王叔那边同意让我们去帮忙,虽然没什麽工钱,但是可以给点……粮……” 这日清晨,李琭兴冲冲地跑进院子,大声嚷嚷着刚问到的活计。 他本以为这时间灵芝已经买菜回来了,可是找遍了几间房,都没找到她人。 “灵芝?……灵芝!” 不安涌上心头,他又着急地找了一圈,才注意到主屋桌上放着一个瘪瘪的钱袋。 是灵芝的。 那天以後,她再也没出现过。
第69章 一盏灯 热。 好热。 整个人犹如被烈火炙烤,烧得他口干舌燥,头疼欲裂。 窝棚外,大雨瓢泼,浇灭了暑气带来几分凉意。 他蜷缩在棚内,却只觉得世界陷在燥热之中,偶有凉风吹来,不仅没有缓解他的痛苦,反而加剧了他的虚弱难受。 “哎,这娃烧了好几天了,会不会烧傻啊?” “你再用冷水给他敷敷呗!” 高热之中,李琭迷迷糊糊地听着旁人说话,虽然知道他们是关心,却只觉得更加烦躁。 那日早晨,他只不过是出去问问谁家需要小工帮忙,再回到家,她就已经不见了。 没有一丝预兆,没有留下一句话,就那样不见了。 他当即出去找她,从清晨找到深夜,找了好几天,可是诺大的长安城,哪儿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就好像她从没有来过。 她明明说过不放心,不会走的,可她还是走了,留下他一个人。 灵芝。 那个清晨平静如常,但自那以後,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後来,他也离开了李宅,因为长安城突然开始严查逃户,他若继续住下去,很可能会被坊正送到专门收留孤儿的慈幼庄。 但他还要找人,所以不能去。 他四处打小工,辗转於各个流民乞丐的聚集地,流浪在长安城的背阴角落。 他并没有放弃寻找家人和灵芝,但是几场大病之後,他竟也慢慢模糊了关於她的记忆,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再後来,他被慕容家收养,读书习武,中举入仕,为官之後复查万年县司户留存的户籍、纳税记录,依然找不出半点李家的痕迹。 放火想烧死他的那个人不曾再出现,父亲那封本该月底寄到的家信没有抵达,而他本人也杳无音讯。 有时候李琭都怀疑,自己确实就是个孤儿,那个初夏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所以他锁上了升平坊五丰里的院门,把一切都埋在心底,只是偶尔在病中,会想起有一个人曾经温柔地安抚他,却又残忍地留下他,被全世界遗忘。 好热。 可是高热的烘烤下,心底却又泛着丝丝寒意。 他蹙紧眉头,却是忽然觉得一股清凉覆在额上,温湿的帕子反复擦拭着他的颈侧、腋下和四肢,帮助他散热降温,也清理他一身汗湿。 随後,似乎有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那动作好轻柔,犹如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想触碰又不敢,温柔而小心。 他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却见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床边,凝眸望着他,又像在发呆。 直到对上他的视线,她才蓦然回神,飞快地收回手,脸顿时红了。 “咳!司直你醒了。 好些了吗?” 恍惚之间,女子清秀的面容似乎与记忆中那个人有些重叠,但随即他神智回复清明,看清了眼前人。 白三秀。 她没想到被他抓了个正着,赶紧收手,尴尬地清清嗓子,假装什麽也没发生过。 “口干吗,要不要喝点水?” 李琭点点头。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但他知道,她不是那个人。 白三秀灵秀聪慧,写得一手流畅小楷,极擅下厨;而那个人不识字,面条都不会煮,很容易紧张,还有点傻傻的…… “几时了?”他哑声问。 白三秀扶着他半坐起来,才将水杯递给他,“快到戌时了。 你睡了一个多时辰,没多久。” 李琭看了一眼窗外。 时值黄昏,天仍然亮着,屋子里却已经有些暗了。 白三秀又问:“晚上还是煮的粥,菜也清淡,要不要吃点儿?” “好。” 放好给他冷敷的布巾,她便转身去厨房拿吃食。 不过出屋之前,她点上了灯烛,屋子里一下又亮堂起来。
第70章 收工 “老徐,你快点的!下工了,我还和老三约着去喝酒呢!” “马上好马上好,等我把这块儿绑紧咯。” “哎哟,明天再搞嘞!” 尽管工友不断催促,爬在鹰架高处的老徐还是坚持把杆子的搭接处绑紮牢实。 一般而言,考虑成本、搬运轻便和搭建效率,鹰架通常以竹子为材料,但这座宅门里外搭建的鹰架,立杆和大横杆却采用的是木料,仔细看还会发现,已经支起的立杆高度一直顶到房顶,支撑住了梁架。 原来这是礼会院的整修工程。 礼会院位於祟仁坊西南隅,是大昭公主、郡主和县主出嫁时,举行婚仪的地方。 它原本是前朝某位公主宅邸,後来分出一半作为礼会之所。 工部派人定期巡检时,发现礼会院宅门的上部架构有松动痕迹,为了进行进一步的详细检查,同时考虑到安全问题,才特地搭建了木架用以承重。 不过,如果检查出来情况比较严重,後续真的需要替换屋顶构件,抽梁换柱,那就要通过打楗转移荷载後再实施作业,这就是大工程了。 目前,工程还在搭建鹰架的阶段,按照计划,明天会搭建完成,开始详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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