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系列行动,倒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 他查了那麽多案子,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 “司直,明天你还来吗?”白三秀问。 李琭回过神,道:“来。 不过,明天得想个法子,捕住那帕子。”
第74章 结网 次日散值後,李琭先回李宅接上白三秀,再一起前往安邑坊马宅。 马都已经按照他的吩咐,让下人提前准备好材料,因此一到地方,李琭就着手布置起来。 黄纸,朱砂,红线,小铃铛。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是要用来伏妖驱邪的。 李琭也没多解释,现场教白三秀如何画符。 那符文就是她见过的黄纸上的符文,她已经很熟悉了,所以学起来很快。 而後由李琭指挥,两人在马宅几间主要屋舍门口和屋前廊柱的上半截,用红线结成绳网拦住,系上黄符纸,再挂好小铃铛。 这一通忙碌,搞了一个多时辰,等他们完工,马宅就像围栏捕鱼的渔场一样,就等着鸣榔开场了。 布置妥当後,李琭带着白三秀告辞离开,刚走到府门口,杨知杏追了上来,“司直。” “杨夫人还有事?” “我只是想问,这样就可以了吗?能抓住那帕子?” “杨夫人放心,我听府里人所言,想来那手帕并没有太大危险。”李琭温言解释。 “那如果抓住了……”她踌躇片刻,似乎有些惶恐不安,但是望着李琭的眼睛里,又忽然隐隐有几分殷切,“後续司直也会查下去,对吗?不会放手不管吧?” 李琭也看了她片刻,“我既然接手,自然会查到底。”他沉稳而郑重地回答,想了想,又主动取下腰间的锦囊递给杨知杏,“如果夫人还不安心,就把这个锦囊挂在帐上,自然可保夫人和马大人无虞。” “多谢司直。” 出了马宅,李琭神色如常,白三秀却忍不住频频偷觑他。 李琭素来是个冷静持重的性子,做事耐心细致,对人谦和有礼,但这份冷静谦冲的另一面,就是冷淡。 除了和慕容恪是真的交心,他与其他人都隔着一段距离,不拂人好意,也不会热心。 平日里办案若是碰上着急的,他最多解释一两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主动安慰,甚至还把随身锦囊给了出去。 虽然慕容恪说杨知杏是多年好友,但是慕容恪喊“杨姐姐”,李琭喊“杨夫人”,杨知杏对他二人的称呼则是“三公子”和“司直”,这三人的亲疏,好像没那麽简单。 “怎麽了,我脸上有花?” 清朗的嗓音突然响起,白三秀这才回过神来,掩饰地轻咳一声:“杨夫人好像很紧张,你晚上不要再值夜守着吗?”她发誓她话里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有绳网就不必。 你不是做了酥山吗,回去吃。” 他一提这个,她马上就忘了刚才的疑惑,“对对对,我做了樱桃的,还从大少爷那边薅了一把荔枝,保证冰甜好吃。” “他乖乖把荔枝送来了?” “呃……他应该正在家里等着我们。” 李琭闻言,低笑了一声,“驾!” —— 当晚,白三秀做了蒜泥白肉和凉粉、凉面,吃完辣的再来口冰的,慕容恪直呼过瘾,吃完索性赖着不走了,打算再蹭一顿早饭。 因此第二天早晨,当李宅的大门被人敲得咚咚响,还是慕容恪的小厮去开的门。 “吵吵什麽,不知道这是李司直府上吗?”小厮没好气地嗬斥。 来人一脸着急,“小的是工部马郎中府上的,我家主人有急事,烦请通报一声!”
第75章 初恋 接到家丁来报,李琭便匆匆赶往马宅,留下慕容恪悠哉游哉地慢用胡辣汤和白吉馍。 白三秀把李琭的那份做好打包,塞给慕容恪,才坐下来一起吃,边吃边看着他若有所思。 慕容恪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你有什麽想说的,讲啊。” “我想问……杨夫人和你们是少时好友,她以前怎麽称呼司直?” “就这啊!我想想,喊的‘李公子’。” 白三秀闻言,神情更加纠结,想了半晌,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他们俩是不是有过什麽事?” “噗!咳咳!”慕容恪呛了一口汤,顺过气後直呼佩服,“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你怎麽知道的?” “你既然请杨夫人一起小聚,说明你们三人关系是真的不错,但是相较於你和她的熟络,他们俩明显客套得多。 可是那客套,又让我觉得……有点生硬。” 慕容恪听得频频点头,脸上缓缓浮现揶揄的笑容。 “三秀很关心我们司直嘛。” “别卖关子,快说!” “哎哎哎,别端我的碗!其实也没什麽。 杨姐姐随父亲来访我们家时,他俩年龄相当,就会一起下棋,谈论经史歌赋什麽的。 徽明有时候会送她点东西,所以我想……咳,他当时可能对杨姐姐略有几分好感。” “那时候他们多大?” “徽明十三岁,杨姐姐比他大个两三岁吧。” 白三秀怔住,那岂不就是说,杨知杏是李琭的初恋?! 难怪他会主动安慰,还把锦囊给她! “那……那後来呢?” “哪有什麽後来。 他送的吃食,杨姐姐都分给我了。 你放心吧,我一点没浪费。” “……” 看她无语的眼神,慕容恪才收敛戏谑,道:“杨姐姐性子沉静,知书达理,只是和杨伯父一样,比较在意门第身份,所以他们俩一直都很客气。 哎呀,那都好久以前的事了,你不必在意。” “你想哪去了。”白三秀两颊飞红,白了他一眼。 送走慕容恪後,她一个人在厨房收拾,才放任自己的心绪流露面上,显出几分低郁。 本来听到李琭喜欢杨知杏,她是有些吃味儿的,但是慕容恪说完杨氏父女的态度後,她心中的烦闷即被一种更深沉的酸涩取代。 她为李琭当年的处境感到难受。 虽然慕容家收他为义子,慕容恪视他为手足,但仍然改变不了李琭无亲无故、寄人篱下的事实。 不论他的品行、才干,只一个出身,就让他低人一等,被爱慕的女孩全盘否定。 杨氏父女就是高门大户对李琭看法的一个缩影,他成名前,他们只当他是个傍人门户的孤儿;他及第入仕,就认为他是乘着慕容家的东风…… 他如今的淡然自若,背後不知藏着多少年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那股拒人於外的冷淡疏离,是不是就这样慢慢养成的呢? 幽幽地,她叹出一口气,收拾妥当後,提着菜篮也出门了。 她还是再喊人送些冰块来吧,他喜欢吃酥山,那就给他多做点好了。
第76章 丝帕 马家的紧急通报,正是李琭设下的红线网捕获了作祟的妖物,全府上下没人敢动,所以赶紧请他过来处理。 李琭到府一看,果真是一方丝帕缠在红线上。 他先看了一眼红线上的黄符纸,眸光微闪,而後才拿下手帕仔细端详。 “多谢司直的护身符。” “杨夫人不必客气。” 接过杨知杏递来的锦囊,李琭问:“昨晚你们是听到铃响发现的手帕吗?” “是的。 後半夜铃铛突然响起,我们起来一看,它已经缠在网上了。” “那锦囊可有什麽反应?” “这倒是没有。” “好,我知道了。” 见她询问地望着,他又道:“红线可以撤了。 这帕子的来源,我会查清楚。” 於是傍晚时分,李琭又站在了平康坊的人流之中。 “司直怎麽知道要来北里找线索?”一旁的白三秀问。 李琭将手帕递给她,“你看看。” 这一方丝帕,材质很一般,粉白底上绣有一对鸳鸯和一条没绣完的鱼。 其中鸳鸯针脚工整,是坊间常见的制式图案;鲤鱼则比较拙劣,像是私人手绣,且女红功底不怎麽好的。 鲤鱼旁边,还写着一句诗,“愿为粉蝶休离恨”。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初学,至於用墨…… 白三秀拿近帕子闻了闻,“这是血书?” 对於她的观察,李琭点头称赞:“你很细致。 从材质和绣图来看,这是平康坊北曲女子常用的帕子,就在坊里买的。” “司直倒是清楚。”她忍不住嘀咕,“所以我们现在直接去北曲,打听最近有没有去世的姑娘?” “对。” 有了思路,他们很快就问到了结果。 今年以来,北曲有两位女子去世,一位是突发急症无钱医治,另一位是投缳自尽。 为了确定手帕是谁的,他们又去找附近迎客的女人询问。 “公子万福!公子是想……” “我是来打听消息的。” 萍娘见进门的男子一表人才,脸上刚浮起绯色就被掐灭了小火苗,顿时有些失望。 不过来者是客,轮不着她挑剔,她当即又端起笑容,请人上座。 “公子想问什麽呢?” 李琭将帕子递给她,“见过这帕子吗?” 萍娘随便一看,便惊讶地低呼:“是小鱼的,怎麽会在公子那里?” “你知道它的主人?” 萍娘点点头,“吴小鱼。 她就住在妾身东边隔两间的屋子,上个月刚上吊了。” “为什麽?” 萍娘叹气道:“做我们这行,自然是因为男人了。 不过她不是被人负心,她是殉情。” “殉情?是她的,她的……” 白三秀犹豫了一下,不想说恩客这个词。 倒是萍娘毫不遮掩,坦坦荡荡地说:“是她的一位恩客。 那书生倒是真喜欢她,经常来找她,还教她写字。 只是书生手头也不宽裕,想为她赎身没钱,两人只好先将就着。 上个月书生出了意外,小鱼很伤心,就跟着一块去了。” “什麽意外?” “喏,一墙之隔,大路对面,就是宗室之女出嫁的礼会院。 上个月整修出了事故,那书生不走运正巧路过,就被埋了。 听说被挖出来的时候,可惨了,血肉模糊。”
第77章 串珠成链 礼会院的坍塌事故,李琭自然是知道的。 工部的定期巡检中,发现礼会院部分建筑出现老化、松动的情况,就搭了鹰架准备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和整修。 结果五月七日夜,鹰架突然发生坍塌,整个宅门完全垮塌,虽然是下工时间,还是导致一名工匠死亡,两名重伤,一名工匠和两名守卫轻伤。 同时,因为宅门位於崇仁坊的南墙,还掩埋了一个过路行人。 看来,吴小鱼的殉情对象,就是那个意外身亡的行人了。 事故发生後,官府很快就确定了伤亡者名单。 李琭去要了记录,那行人名唤段纯,就是长安本地人,家住城东南片。 此人是个书生,不过并没有功名,他读过几年书,後因家贫无以为继,就放弃了学业,做零工补贴家用。 平时,就接一些记账、代写书信、誊抄的活计。 段纯本来还有一位母亲在世,但事发之後,段母也绝望投水自尽,坊正就用段纯身故的赔偿金,将娘俩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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