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二十年又被问起伤心事,改了姓的田力起先懵了一下,随後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有些哽咽了。 “回官爷,那天是十二月二十七,因为快过年了,桌上添了不少平时吃不着的菜……那天晚上,我们全家一起吃了晚饭,没多久爹娘就开始呕吐,接着是我哥……後来郎中说是腊肉坏了。 我那天胃口不好,吃得少,才侥幸没事。” “腊肉你们自己做的,还是买的?” “就菜场啊!买来挂了一阵吧。 後来也去找了那家,但是其他人吃了都没事,所以官府也没判他。” “出事之前,家里可有任何异样?或者碰上不同寻常的事。” 田力点点头:“有的。 当时爹收到一个老乞丐送来的木箱。 好像……是十一月中旬。” “什麽样子?” “红漆……是桐木的。 挂着一把密钥锁。” “你父亲知道真正的送货人吗?” “不知道。 爹只说这箱子里想必是很值钱的玩意儿,不然也不会用那种锁。 箱子也很结实。 啊,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封信,装着一些钱,我们就是用那笔钱买的腊肉。” 白三秀心中一沉,那是买命钱啊…… 李琭没有心思发感慨,继续追问:“信上写的什麽?” 这回田力摇摇头,二人刚感到失望,却又听得他道:“我不识字,不过看爹的样子,好像信中是让他找个地方把箱子藏起来。 他去问过相熟的风水先生,问……噢,问什麽地方算是福荫之地。 风水先生跟爹说,福荫之地就是地气旺盛,比如坟寺之类的风水上佳之处。” 二人闻言,不约而同想起了那张遗产清单上的记述。 千年灵芝一箱,采自庄州青岩大苗山。 桐箱红漆,封以四字密钥,寄存广进客栈,埋福荫地暂养。
第172章 冬瘟 李琭又问:“那箱子呢?” 田力不太确定地说:“老爹应该是按照信中所说,找了个风水宝地埋起来了吧?我也不记得从哪天开始,就没看见那箱子了。” “地点你知道吗?” “爹没说过。” “可曾有人再来询问过?” “没有。 好像当时那信上就没交代怎麽回信,爹也觉得奇怪。”田力无奈道,“二十年了,官爷您是第一个来问的。” 回永昌坊的路上,白三秀想着刚才田力说的话,很是疑惑:“那箱子真是顾家的吗?怎麽提货的经手人,和顾家完全没关系?” 李琭也是同样的想法。 如果这一箱东西,真的只是顾家采购的千年灵芝,何必弄得如此神秘,提货几经周折,还要找个福荫之地埋藏?他从来没听说过千年灵芝需要这样保存。 想来顾家在这件事中,最多扮演一个经手中转的角色。 而受托的王铁一家,在木箱藏好後不久就“意外”中毒身亡,再无人知道箱子下落。 世上哪有这麽巧的事? 他可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套广源舍小二的话,那小二说过,黝黑男人要的货还没到齐。 如今看来,那男子要提的红漆木箱至少是两箱,一箱失窃後被神秘人烧毁於崇济寺,另一箱,就是顾家遗产清单上这个所谓的千年灵芝。 豫王府那边,明确明了不知此物,那麽这两个红漆木箱究竟是谁托人送入长安,其中装的又到底是什麽呢? “现在怎麽办,知情人都死了,上哪找那箱子?”白三秀仰头问。 就算那木箱真的被王铁埋在某个坟寺之中,长安城内外的寺庙道观这麽多,更别说坟墓了,上哪挖去啊。 李琭道:“我会派人询问和王家有过来往的工匠。 再看看吧。” —— 离过年没剩几天了,李琭也终於从繁忙的公务中歇了下来。 不过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家也会整理过往经手的卷宗材料。 若是还有空,就陪着白三秀逛街采买。 对於这样的生活,白三秀很满足。 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心里却偷偷觉得,两人这般真的好像一对恩爱夫妻,每一天很平凡,却让人觉得无比圆满。 这一天下午散值後,李琭早早回家,还带回来一个老熟人。 慕容恪美名其曰怕他两个孤家寡人寂寞,特地来看望,让他们体会一下热闹的年味。 两个叫什麽孤家寡人。 饭间,慕容恪和李琭闲聊着,忽然想起什麽,对白三秀叮嘱道:“最近没事别去城东南。” 白三秀不解:“怎麽了?” “升平坊那片不少人闹风寒。” 一个片区的人得风寒? “这怎麽听起来像……” 慕容恪嘬了一口白三秀自己酿的桂花酒,满意地咂嘴。 “现在还不是,京兆府的人还在观察。 本来就天寒地冻的,得风寒也正常。 不过听说病症不是很严重,问题应该不大。” 白三秀知道他是好意,也就答应下来。 “好。 我一般最多到东市,再往南很少去了。”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她还想让李琭带她去乐游原赏雪呢。 白三秀心有遗憾,李琭竟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淡淡道:“过了这阵吧,等上元节後,我们去乐游原看看。” “嗯!” “……” 慕容恪左看一眼至交好友,右看一眼起初说是过渡,结果变成长居的小厨娘,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第173章 病因不明 白三秀是一个从善如流的人。 既然慕容恪让她不要去城东南,她也不会闲着没事,自找麻烦。 但很多时候,事儿会自己找上门来。 本朝规定,春节有七天假期,从腊月二十八开始,一直放到初四。 但是大年初一,京官们需得进宫朝贺,给皇上拜年。 以李琭的品级,还没资格加这个班,因此白三秀本来以为他可以一直歇到初四。 谁知元日刚过,李琭就接到命令,让他去升平坊调查。 和他同去的,还有太医署咒禁科的咒禁师邵荣。 太医署隶属太常寺,统摄大昭的医政管理,既负责大内禁宫和在京王公贵族的治疗保健,也兼授课教学。 其下四门,分别为医、针、按摩、咒禁四科。 太医署的人一般不会插手平民百姓的诊疗,但这次城东南的大范围风寒感染,京兆府似乎感到很棘手,怀疑是疫病传染,因此京兆尹上奏,请太医署协助处理。 可是出马的是咒禁师,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李琭自外面回来,帮他褪下厚实的外袍,换成轻便一些的家居服後,白三秀问:“有什麽不对劲吗?” 李琭本来也没打算瞒她,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头,道:“恶寒,嗜睡,浑身无力,症状不严重,但喝药不能缓解。 郎中诊脉,断不出是何病症。 已经蔓延至周围四个坊了。” 乍听来,是没什麽大问题,但谁也不能保证,这只是初期症状。 万一後期发展为重症,就来不及了。 这也是京兆府严阵以待的原因。 但是…… “那为什麽找你和咒禁科的医官去?” “有些患病比较早的人,开始做恶梦了。” “什麽样的梦?” “周围漆黑阴冷,自己被困在原地不能动,隐约能听到说话声,但听不清楚,很嘈杂。” “你的护身符有反应?” 李琭摇摇头。 “我没感到有什麽执念作祟。” “那邵大人呢?” “之前京兆府就请太医署的人看过,汤药和针灸都没用,这两天符籙也试过了,暂时没什麽效果。 等会儿吃简单点,我晚上还要去值夜。” 白三秀立即道:“那我跟你一块去。” “不行。 如果只是案件妖化,我能护住你。 但既然可能是疫病,你不能去。”李琭很坚决地拒绝了她。 “那你……” “我做了防护,进出的时候还要用药物熏蒸。 我又是习武之人,底子也比你结实些。” 难怪他身上有一股草药味。 看到白三秀脸上的担忧,李琭神色稍缓,又温声道:“不必担心。 应该没什麽大事。” “嗯……” 他都这麽说了,白三秀也没办法,只能耐下性子在家待着。 如今病理不明,李琭只能先安排人手,逐个询问患病人家最近的行程、接触人员、饮食等情况,大量的排查工作,让他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正如他所说,病患一直没有显出特别严重的症状,这病应该不是什麽绝症。 但过了几天,白三秀觉得有些不对了。 李琭他似乎很累。
第174章 昏睡 这日李琭又是晚归。 白三秀给他端上肉粥和小菜,却见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怎麽了?” 李琭道:“没什麽,只是头有点疼。” 白三秀便走过去站在他身後,松缓有度地替他按摩太阳穴。 “这样好点麽?” “嗯。”李琭舒服地轻哼,过了一会儿,拿过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噙着笑意道,“好多了。” 白三秀小脸一红,推他一下,“行了,快吃吧!” 知道他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她自己也舀了一小碗粥,坐在旁边一起吃。 “等会你还去值夜吗?” “今晚不去了,有人在。” 吃完李琭看了会儿问询记录,白三秀就催着他早点休息。 平时她知道他有正事,都不会打扰,今天却左三圈右三圈地催,李琭无奈,只好依了她,早早上床睡觉。 替他关好房门後,白三秀脸上温的笑意褪去,神色有些沉,带着深深的忧虑。 李琭是精力很旺盛的人,不然也没法应对那麽多公务。 但是最近几日,他虽然没说,面上的疲态却非常明显,更别说今天,肉眼可见的疲累,脸色苍白,嘴唇都没什麽血色。 方才给他按揉太阳穴时,她确定他没有发烧,体温是正常的,也不见咳嗽、流涕,说明没有感染风寒。 那他怎麽会累成这样?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次日,李琭还是照常去城东南,只是起身的时间比他惯常的时点要晚了些。 白三秀看他脸色更差了,想劝他歇一天,李琭没允,只答应晚上早点回家。 结果她从白天等到太阳落山,再等到夜深人静,他始终没有回来。 一直到过了亥时,拍门声终於响起,白三秀心中一喜,连忙跑着去开门,可是打开一看,却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人。 这个人她还有印象,是慕容府的家仆。 白三秀心一沉,知道不好了。 “请问是白姑娘吗?”小厮问。 “是我。 慕容公子让你来的?” “是的。 三少爷让小人来跟您说一声,李司直今晚就留在升平坊过夜,请您不用担心。” 她不担心才怪!李琭要是真没事,自然会自己派人知会她,怎麽会是慕容恪让人过来传话?肯定是出了什麽事,官府想着李琭是慕容家养子,通知了慕容府,慕容恪才转而给她传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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