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还有这种邪术!”他愤愤道,随即又大松一口气,“亏得你发现了宝箱,要不然任那妖树继续吸食下去,死的人可就多了。 其实金吾卫那些人还跟我夸你来着,说那藤蔓缠上的时候,他们都觉得一下子就脱力了,还好你反应快,一把烧了妖树。 就这,他们现在腿还麻呢!” 说到这,慕容恪转而笑道:“所以放火这事,就不跟你追究了。 不过你干嘛说是我家的婢女,你看看徽明这脸黑的……” 李琭却冷不丁打断他,冷声问:“为什麽你会选择放火?” “我……” “二十二年前,那个在崇济寺绑架我的神秘人,也放火烧了广源舍的宝箱。”他语调很冷静,可愈是如此,愈发让人心里发毛。 “庄州青岩古水村二里头的白姓人家,根本没有一个叫白三秀的女儿。 你在意那香气,你格外忌惮长生教,你早早便怀疑麻老太,轻易就猜出怪病背後是长生教捣鬼,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曾是长生教中人,你也是一个长生者。” “那年救我,陪我,绑架我,最後又不辞而别的,就是你。” “你才是真正的灵芝。” 从起初的一字一句,到後面越说越快,李琭的声音也越来越冷,直到最後那句笃定的判断出口,终於,宣判了她的死刑。 他都知道了。
第210章 殊途 空气仿佛凝固,屋内是死一样的沉寂。 “什麽长生者,什麽灵芝的……”慕容恪起先还没意会过来,之後才不可置信地喊出声,“你是说,她就是你当年遇见的女孩?!” 白三秀只低低“嗯”了一声。 李琭连声追问:“对我家下手的凶手到底是谁?是那个男人吗?我家人究竟在哪?为什麽所有人都不记得我家?” “我也不知道……” “说谎!你分明就与那男人相熟!”李琭急促道,“你还认识圣女,所以你并不是普通教众,你是组织成员是吗?那我家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白三秀急忙解释:“不不,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要对你家做什麽,也没有想过要害你!那男人叫莫连,是圣女的手下,听从她的命令做事。 我只是听他们说抓了一个外乡行商,又问到一个地址……豫王率兵进攻的时候,我趁乱跑了。 赶到长安时,你家人已经……对不起……” 李琭瞳孔一缩,“那行商是男是女,什麽模样?” “我没见过,只听说是个中年男人,好像是长安人……” “那是我父亲!” 李琭眼睛红了。 压抑了二十年的情绪悉数爆发,愤怒气恨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神,他大吼道:“你明明知道凶手是谁,明明知道我的心结,你竟然一直假装不知情,就这样看着我苦苦追查!” “你绑架我,放火烧我,又假惺惺来救我,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既然如此,为什麽还要回来?耍我很好玩是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 “徽明,你冷静点!” 慕容恪连忙来拦,李琭一把挥开他。 素来冷静俊朗的面容,此时青筋暴突,爆发出无比的愤怒,又带着最深沉的痛苦。 “你想过我这二十年是怎麽过来的吗?一家七口人,只剩下我一个,我的家人没有任何音讯,活不见人,也寻不着屍骨。 我姐姐那时也才十五岁,就这麽悄无声息地都没了,甚至除了我,所有人都忘了他们存在过!你想过他们有多绝望,我有多绝望吗?你竟然就只是看着,你究竟有没有心?” “我对你倾诉衷肠,说要和你定亲的时候,你怎麽敢、怎麽敢接受的?你难道不觉得受之有愧吗?!” “徽明!” “对不起……对不起……” 白三秀无法辩解,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她原以为自己也是无辜的,可她现在才明白,对於真相的知而不言,也是沉默的帮凶。 望着情绪失控的李琭,她心痛如绞,眼泪如雨而落。 她颤抖着想去拉他的手,“你还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别碰我!” 李琭甩开她,粗喘了好几口气,紧握的拳头都能听见关节哢哢作响。 猛地,他重重锤了一下桌子,木桌霎时裂了一条缝。 “徽明……” “……别喊我。”费尽力气,李琭终於控制住情绪,咬牙切齿地挤出声,“你走吧。” 白三秀浑身一震,面色惨白。 “我不追究你是长生教余孽,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第211章 再见 清晨,阳光从窗格洒进屋内,淡淡的金色宣告着新一天的来临。 只是那晨风仍然裹挟着寒意,一时之间倒有些让人忘记,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慕容恪坐在桌边,连连叹气。 他想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只有隔夜的冷茶,只好也不喝了,摇摇头出去找人。 白三秀仓皇离开後,李琭也把门一甩,就去处理公事。 慕容恪四处转了一圈,才在坊正那里找到人。 坊正见二人有话要说,主动退了出去。 看着被细心掩好的房门,再望向好友僵直的背影,慕容恪又叹了口气。 “你向来是个聪明人,怎麽这回就这麽想不开?她是长生教的人,真就让你这麽生气吗?长生教是罪大恶极,但她并不是凶手。 你何必迁怒於她——” 李琭愤怒地打断他,“她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慕容恪顿了一下,又道:“我自然明白。 你刚被爷爷带回来的时候,瘦得不成样子,个头比同龄人矮一截,稍微一受风就发高烧,还见谁都一脸戒备的样子。 我缠了你多少天,你才肯开口说一句话。 你在街头流浪的苦,我怎麽会不知道?这十几年我们情同手足,我当然清楚你心中的执念。” “既然知道,还有什麽好说的?” 当年李琭初被慕容家收养,也只是孤僻寡言,这麽暴躁的模样,慕容恪还是第一次见。 “正因如此,我才要劝你。 是,她是不该瞒你,明知道你最挂念的就是家人的下落,她不该佯装不知情,只在一边看着你着急。 但你也该站在她的立场,想想她的苦衷。” 李琭冷笑一声。 慕容恪也不恼,只道:“依我看,你不仅恨她的欺瞒,还恨她当年丢下你,什麽也没说突然就走了,是不是?可她确实没有害过你,反而救了你啊!如今想来,崇济寺她绑架你,又偷了广源舍的箱子,摆明了是想引那个莫连前来,杀了他好以绝後患。 她明显是想保护你,救你。 我不相信,这点事你都想不明白。” 李琭不语。 “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她,才会格外愤怒,可她又何嚐不是动了真心?否则她完全没必要瞒着这麽大的秘密,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也要留在你身边。 四坊怪病,她本可以视而不见,可是为了救人,她还是说出来了。” 慕容恪认真地说:“小秀是个很好的姑娘。” “……” 李琭用力地握紧拳头,眼睛又红了。 “她要是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也不会怪她……”良久,他终於沙哑开口。 “你真不明白她的心思?”慕容恪没好气地道,“虽然我还是难以相信,她真的长生不老,但如果真是这样,此事非同小可,她怎麽敢轻易宣诸於口?你忘了灵泽山神庙那个女人,是如何千方百计掩藏自己身份的吗?更何况……你还记得那晚我们聊到长生教,是怎麽说的?” 李琭震了一下。 “我说,那样的长生,不知究竟是神仙还是怪物?长生教在世人眼中是极恶,她难道不知?你又是主掌刑狱的官员,她恐怕真认为自己是长生教余孽……” 砰! 李琭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疾步奔出屋子。 —— 永昌坊宁仁里李宅。 “公子,你回来了!”张方见李琭急匆匆赶回来,连忙上前牵马。 “小秀呢?她回来没有?” “回来了啊,不过没一会儿又走了。 是不是帮公子拿什麽东西?” 李琭大步冲进白三秀的房间,屋子里没有人,陈设如旧,只是桌上放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袋子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没有多余的话,只写了三个字。 李琭面色一变。
第212章 梦醒当下 鄠县县城,城北一家小客舍。 红日缓缓西沉,薄月徐徐东升。 日落而息,小县城不比长安繁华,太阳一落山,整个县城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在夜中游荡回响。 白三秀倚在窗边,望着高天一轮明月出神,眸中闪闪似有泪光。 这一片寂静中,她恍然想到了长安上元的灯山如昼,想到华月楼的觥筹交错,想到男人站在高栏边,浮灯上,披着一身银白的月光,长身玉立。 如今,一切都已成为一场幻梦。 漫长的岁月,她经历过很多场梦,有困苦,有快乐,唯有这一次,格外引人心醉,因此醒来的时候,也就格外令人心碎。 走之前,她把李琭过去给她的月钱都留在了桌上,她几乎没怎麽用,也不该拿。 大概他看到以後,会更生气吧。 但她并不恨,也不怨。 她与他本就异路殊途,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太多太多了。 长生教的恶行串连起他们的相遇和离别,可也是长生教,带着她穿越时间洪流,和他相遇。 她与他,原是不同时代的人,如果没有长生教,根本就没有机会相见。 能爱上一个人,也被珍爱过,已经很好了。 白三秀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命运的给予,只能坦然面对,去做她能做的就可以了。 这些,是那个人教给她的。 永泠。 她曾经在心中千百次地念着这个名字,那是她的朋友,她的微光。 漫漫黑夜,是永泠指引着她有勇气去找一个出口,挣脱长生教百年的束缚,真正活一次。 想到这里,白三秀拭净眼泪,振作精神,开始整理思路。 原来长生教的核心秘密,早已明明白白刻画在它的象徽之上。 神树鸟纹,那所谓的神树,想必就是长生之谜的答案。 以血肉祭养,饮其汁液,便可能换得长生。 只不过这具躯体,将终生需要不间断地血液补给,否则便会迅速枯亡。 而升平四坊这场怪病,则是长生教一场沉眠了二十年的毒计。 当年被豫王剿灭後,长生教以王府的名义掩人耳目,将两个箱子送往长安,箱子里装的,大概是神树的种子或者分株幼苗。 莫连所奉的命令其实有两条,一是将李家灭门,二是负责接取两个箱子。 只不过广源舍的被她窃走烧毁,广进客栈的那个也随着莫连的死而滞留,直到年底才被人托付王铁埋入地下。 很显然,这是长生教送给长安城的一份大礼。 观之箱中树苗的特性,它不仅会悄然吸取周围人的生气,还会直接生出藤蔓,将人拖入地下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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