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怒放着,吸收更多的能量,无差别地捕杀视线内所有的生命,汲取他们的生命力,来完成最后一步——开花结果。 传说中,夜夜心若能成长至化境,便能施展“花开无悔”。没有人见过展开的夜夜心,就连微生明棠也只是在古籍中见人这么写过。“花开无悔”只是流传于灵草仙葩中的一种传说。这世上哪有不开花的仙葩,但凡是花,都是在开放之时最为强大,因为开放就意味着枯萎,当它选择开放的时候,它就决意去面对死亡了。 一个敢于面对死亡的生命,总是最可敬,最可畏的。 而比悔恨更加强大的力量,是无悔。 蔓延而来的红光一点点映亮了视野,让晏霄模糊着分辨出了公仪徵的面容,一点红光落进了幽深的眼眸,她似乎看见了他眼底的忧色,还有不知从何而起的情愫,比这无边深海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晏霄抬起右手,五指绷直的瞬间,销魂链便一分为五朝着夜夜心攻去。五道锁链强横地将红光撕裂,无视水压与阻力,如蛟龙腾跃一般在水下留下了游过的痕迹。赤红的五道锁链仿佛巨龙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将夜夜心吞入口中。 被撕碎的花瓣在水中凋零散落,缓缓坠入深海潜渊之下,隐没于黑暗之中,而被销魂链擒获的花心依然不甘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锁链的包围。花开无悔,是夜夜心所能爆发出的最强大的力量,它面对若只是一个人,或许还有机会逃脱,但它显然没有这个机会了。 没有人见过盛开的夜夜心,就连微生明棠想不通,为何一朵只有千年花龄的夜夜心能展现“花开无悔”的神迹,这实在有违常理。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其中关节,拾瑛已经拖着他冲进了花香笼罩的范围之内了。 盛开的夜夜心既已无悔,便无法再使用“悔”的力量回溯时空,在与晏霄的角力中不久便败下阵来,安静地蛰伏于销魂链的掌控之中。 微生明棠急忙取出早已备好的收容器,将夜夜心放入木盒之中。令他惊异的是,这夜夜心与他先前所见大为不同。他之前见过的夜夜心是形如人心的花苞,而眼前这个夜夜心许是因为绽开过,花瓣又已凋零,被晏霄捕获的便是一粒表皮光滑的朱红果实。 原来夜夜心竟会开花结果,自己可以在图鉴上多添一笔了! 微生明棠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捧着木匣视若珍宝,方才受的伤仿佛都不痛了。 海面之上,月光正盛,没有浮云的遮蔽,明月悬于中天,映亮了万顷碧海,海风拂动,银浪如碎雪,美得令人窒息。 晏霄施法蒸干了身上的湿意,偏头一看,公仪徵正背靠着礁石,微仰着头欣赏月色,俊美的面容微微苍白,似乎已然力竭,甚至无力去为自己施展一个浣衣咒,任由湿透的衣服坠在身上。 只是纵然如此狼狈,他依然不失从容优雅。 微生明棠整理好仪容,对公仪徵幸灾乐祸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谁让你鬼迷心窍,只顾着帮人,如今被榨干了吧。” 若不是将灵力尽数渡给了晏霄,他何至于气竭至此。微生明棠对晏霄的状况也是十分清楚,人间灵气稀薄,入不敷出,她能发挥出的实力不足五成,更常有气竭不支的隐患。方才形势危急,公仪徵渡气给她也无可厚非,但是给一点也就够让她安然脱险了,她却是贪心,把公仪徵的灵力榨干,发挥出十成的力量,生生制服了怒放的夜夜心。 微生明棠虽然嘴上嘲讽公仪徵,实则是心疼好友,阴阳怪气埋怨晏霄的冷酷无情。 晏霄不傻,不会听不出微生明棠的话外之意,她只是懒得搭理。右手掐诀,浣衣诀的流光抚过公仪徵全身,驱除了湿意与脏污。 公仪徵微微一笑,对晏霄道:“有劳了。” “应该的。”晏霄在公仪徵身前屈膝半跪,似笑非笑道,“能走得动吗,还是要人背?” 公仪徵眼睛微亮:“可以吗?” 晏霄弯了弯唇角:“你开口的话,可以。毕竟你如今气竭无力,也是为了我。” 公仪徵诚恳道:“确实是走不动。” 晏霄轻轻点头:“那好,微生明棠,你来背他。” 微生明棠闻言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是我?他不是因为你才气竭的?难道不该你负责吗?” “我负责找人伺候他。”晏霄理所当然说道,“你既然心疼他,难道不该有所表示?” 微生明棠刚见晏霄为公仪徵施法浣衣,还关心他走不走得动,心道这阎尊还是有点良心的,现在看来是自己天真了,阎尊就是阎尊,没有人性的!他们两个为她的事如此奔走,她是一点情面不给啊! 微生明棠阴阳怪气道:“公仪徵,我俩若不是还派得上用场,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公仪徵苦笑了一下:“你也不必如此悲观,你只要不长嘴,还是能长命百岁的。” 微生明棠拉下脸来:“我筑基修为好歹也有近两百的寿元,你说长命百岁怕不是在咒我命短吧。” “筑基寿命才一百多岁?”拾瑛听了微生明棠这句,面露惊讶,随即鄙夷道:“你好短啊。” 微生明棠:“……” 他少活几年无所谓,你话可以说长点,说清楚点!男人可以命短,但是不能……短! 刚才在水下拾瑛也算几次救了他的命,他心里对拾瑛刚生出那点好感,因为这短短一句话又烟消云散了。 阴墟果然没有好人…… “尊主,这个筑基又不会飞,那个元婴又不会动,天残背地缺,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云梦啊。”拾瑛心直口快地嫌弃了一番,“我们自己先回去吧。” 阴墟果然都是恶鬼…… 微生明棠气得俊脸煞白,听听这两个女的说的是人话吗? “夜夜心还在他手上呢。”晏霄抬了抬下巴,看向微生明棠。 拾瑛恍然大悟:“那我先把夜夜心拿回来。” 拾瑛的目光投向微生明棠,微生明棠下意识便护住了自己的芥子袋,往后一退。 拾瑛哧笑一声:“你躲什么啊,好像躲得了似的。” 微生明棠咬牙切齿地想:这猫还是得扔进水里比较可爱,上了岸就实在是面目可憎。 “算了拾瑛。”晏霄淡淡一笑,拍拍拾瑛的肩膀,“休息一下吧,我们也不着急回去。”她仰头看向当空皓月, “这么美的景色,阴墟可没有呢。” 晏霄说着便在公仪徵身旁坐了下来,调整下姿势,舒服而惬意地背倚巨岩,仰头望月。 这夜空一朵浮云也没有,一切都是清晰而亮堂,不像阴墟,万年来密云浓雾不散,不见日月。 月辉清清冷冷地遍洒人间,平等地落在每一双仰望它的眼睛里,将那双凤眸映得清澈明亮,温柔了她眼底的冷刺与锋芒。 不知是否因为了却了一桩心事,这一夜的海风也不像那日一样冰冷,灌得人心口胀痛。也或许是因为公仪徵正坐在上风处,正巧挡住了大半的海风。 “尊主终究还是心软。”公仪徵含笑凝视晏霄的侧脸,压低了声音道。 他离得近,温暖的气息被海风送到了耳畔,似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晏霄仰头望月,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不是你所求的吗?” 公仪徵微微一怔,随即垂眸浅笑:“是。”
第二十二章 他不否认,在聪明人面前,最重要的是真诚。 “你不过是学着我先前那套。”晏霄勾起唇角,眼中却没有笑意,“奋不顾身,以命相护,若是普通人,大概也就心软心动了。” “我便只是个普通人。”公仪徵凝视着晏霄,“如你算计的那样,心软心动了。” “我却不是。”晏霄徐徐回过头看向公仪徵,“我留下来,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这月色。” “是吗?”公仪徵低笑一声,“可我是因为你。” 晏霄眉心微微一蹙,探究的目光锁住了公仪徵,想要分辨清楚他这温柔之中几分真,几分假。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这人世变幻了几番,已不是数万年前的模样,唯有月色永恒不变,纵然忽近忽远,亦是常缺常圆。”公仪徵抬起左手,朝着满月张开修长的五指,轻掬一捧月光盈满掌心,清辉自指间溢出,似捣碎了星尘,纵是能掌控春秋之力的手,也握不住这虚无的光。公仪徵温声笑道,“人间月色常有,而能并肩赏月之人,却不常有,最美不是天边月,而是心上人。人生一世,修短百年,能握住的东西不多,若有机会,我便不会松手。” 公仪徵的几句话似乎也引起了海风的共鸣,呜咽声渐息,它安静下来,乖顺地停歇在他肩头,偶尔拂起他鬓角的发。 不远处的海面上,拾瑛正在水中手忙脚乱地扑腾,想要克服对大海的恐惧,而微生明棠白衣翩然,立于岸边,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想必是他激将把拾瑛引进了海里。涛声阵阵盖过了拾瑛的惊呼与微生明棠的笑声,晏霄目光落在远处,心神却还在更远之外。 这样安谧祥和的夜于她而言因鲜少而珍贵。在不分昼夜的阴墟,她常常是孤身一人高坐阎罗殿上,阴影之中蛰伏着不甘与不臣,阴谋与算计。不是别人算计她,就是她算计别人。多少人垂涎的阎尊之位,她筹谋策划,十年部署,方才能够摆脱,走进这人间。 如果未曾见过这月色,她大概也能回到阴墟之下,忍受熔炉与黑暗。 可如今她却想,若有一日死了,她也想埋在这月色里。 公仪徵想握住的或许是她,但是她想握住的,却是这握不住的月光。 “公仪徵……”晏霄微敛双眸,掩住了心底的怅然,淡淡说道, “你如此讨好取悦我,不过是为了那个赌约,为了引我动情。若你若未曾提起那个赌约,或许我还真的会被你打动三分,但既知是赌约,我便不会轻易卸下心防。我留下来,不是因为心软,而是交易。你帮了我,我不欠你。” 晏霄冷硬的态度似乎想宣告公仪徵计谋的失败,然而公仪徵面上并未露出挫败或失望的表情,他挑了挑眉,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响起——晏霄还真是不懂情啊……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公仪徵低笑着说道,“那只是留下来陪我赏月,恐怕并不足以补偿我的付出。” 晏霄闻言皱起眉头,眼神说着:那你还想怎样?本座已经很是纡尊降贵了。 公仪徵忍着笑又道:“而且……你若想从赌约中胜出,仅是封心锁情,也只是不败而已。堂堂阎尊,不败就够了吗?” 晏霄眼神微微闪烁。这一场博弈,是看谁先输了自己的心,她自觉已立于不败之地,而提出这个赌约的公仪徵,已经先输了一半了,因此她并不着急。可如何才能全胜,让这个被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的青年心甘情愿跪倒在她的脚下,她却有点无从着手。这是明刀明枪的阳谋,正如她能看穿他刻意的讨好,难道对方就看不出来了吗?那她同样的伎俩又怎么可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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