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权在上,曹易烟只好谢恩:“多谢皇后娘娘。” 都说朝中风云变幻、波云诡谲,不清楚何日就会死在阴谋诡计之中,清黎现在看来后宫也是有样学样,一点也不输给前朝啊。今日皇后没抓到贵妃把柄,扫兴而归,就只好把这一切的不如意怪在碍事的清黎身上。 现在清黎和皇后相看两生厌。 待凤鸾回宫,清黎才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紫檀椅子上,囫囵吞枣一般一口口将着甜粥往着自己的口里送。 曹易烟也跟着落座,言语之中充满自责:“本宫并没有什么胞妹,你到时候该如何向皇后娘娘交差?” 清黎眉眼不抬,吹着勺子中热腾腾的清粥:“再说。” “那件事?可否答应我?”曹易烟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嵌进她的皮肉之中,瞬间青紫:“入宫以来我每日浑浑噩噩,听闻他的死讯更是觉得人生无意。准备一条白绫寻死的时候,后来有一位宫女告诉我南陵有一种秘法,可以招魂,令生人和死魂相见,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清黎迟疑地停下喝粥动作,抬头一瞥:“阴阳相隔,天地相对,皆是秩序。南陵人又不是神仙,怎会有如此神力去违抗这阴阳法则?况且我在南陵生活数十年,从未听过如此邪门的秘法。” “贵妃娘娘,你被骗了。” 曹易烟双眸含着一汪春水,情急之下不禁握着清黎的手掌:“不会!不会!那个姑娘绝不会骗我!” 清黎有些厌烦,生冷抽出自己的手:“我是南陵的圣女,我会不知?你为何要信一个宫女的话?一个凡人违背阴阳道法,简直是匪夷所思。” 曹易烟跑到一旁的梳洗台前,从木匣中抽出一个梨花盒子,递给清黎:“我信她,绝不会骗我。她曾跟我说让我在十年后去南陵寻一个上任的圣女,唯有她能帮我。” 清黎不屑一顾,将粥碗放下:“这种话,我也会说。” 清黎正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幽香,为之一惊。她指尖有些发颤转过身来,看见盒子之中放着一个彼岸花形状的发簪,声音有些发紧:“月黎...” ~ 晟国宫墙,枝头花红绿叶,深藏于叶蔓的金银花传来阵阵淡淡的花香,清黎站在影影绰绰的绿藤影子里,拿着石子不停地投掷在湖泊里,听到“扑”的一声千层激荡。 司命突然化身为一个小太监悄悄来到清黎身旁,细声细气问道:“命簿呢。” 清黎顿了顿,掏出那个被她揉搓成皱皱巴巴的一团旧纸扔到司命手上:“拿去。” 司命瞧着今日孟婆心情不佳,也不多言,默默展开那一纸浆糊,低沉念道纸上内容:“今晚中秋之宴,父子猜忌,发现萧璟云私下彻查觀山案,定以谋逆之罪,废太子,入十三司受刑。” 信纸上入十三司受刑五字墨迹未干,俱无定形,更是在刑字上顿了下笔墨,淡淡的墨汁在宣纸下平铺开来。不似先前的落墨笔法气势磅礴、一气呵成。 司命叹道,怪不得忘川流传一句保命法则,惹谁都不太要惹孟婆。 “姑奶奶,你可真狠啊,还敢送神君去受刑,不打哭绝不不停手是吧!” 清黎原本平直的眉眼瞬间皱起,言语之间不同往日散漫:“不然呢?难道让我在这跟扶桑在这里耗上一辈子吗?我没有月黎的天赋熬不出孟婆汤。我也没有月黎那般心狠,为了一个一段禁忌之恋,自堕仙骨,丢下忘川万鬼,跑来当一个凡人!” “月黎一直是我最敬佩之人,亦是我如今最痛恨的人。” 说罢,一种无奈,静静的无奈,让她原本坚强的保护壳瞬间瓦解,所有情绪如千丝万缕、理不清的丝线缠绕、交汇在一起涌上她的心头。 她瞧着日暮降临,耳边晟国传来的管弦丝竹吹奏的绝美乐声在红墙绿瓦之内围绕,渐渐清晰。 中秋宫宴已开。 清黎黑眸阴冷,倒映着破碎的光:“动手吧,司命。愿我能得偿所愿,拿到他的眼泪。”
第17章 中秋宴(2) 鹤归殿今日大办中秋晚宴,宴台中厅既有身姿婀娜舞女们在台上歌舞助兴,一挑一抖着飘飘似烟雨丝滑的水仙袖。台下宫廷乐师不断拨弄着琴弦,凝气深思,琴声委婉,汩汩韵味。 殿内参加宴席的皇亲国戚、后官佳丽纷纷款款落座,欢呼声语,向着左右近邻佳贺声不断。 摆开秋宴,庆帝缓缓起身向着众人高声佳咏:“一年明月今宵多,唯独今夜月色醉人,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随后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同庆。 八位皇子落位于皇帝下首,以尊卑自序排列,萧璟云和萧承宣分庭抗礼,位于两侧,二人视线交汇。 萧承宣眉宇之间还盛着从得胜归来的得意之情,微微向萧璟云挑了挑眉眼,歪头冷笑,面容上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气。 反观萧璟云身姿清雅,修长的手指握着淡青色的小盏,手指修长,另一手轻搭在桌面之上,手背上透着蓬勃有力的青筋,极具骨感和秀气。哪像是在喝酒,更像是在腊雪十二一边靠着幽窗赏着满天飘雪,独自品茗。 宴会喧闹,唯他一人心静如水,如入禅道。 皇子们都按着次序,朝着九五至尊之位的庆帝祝酒:“儿臣祝君父福寿安康!特意送来掐丝珐琅缠枝莲纹鼎式炉,珐琅质地细腻,釉面光亮。” “儿臣也要送君父双虎首形玉璜,通体无暇,实为难得一件的佳品。” 庆帝被这络绎不绝的祝福和宝物逗得龙颜大悦,连连叫好,又是接连着到了兴头上,一一和献礼的皇子举杯痛饮。 萧延年虽是众皇子中最不学无术的一个,却越是最善于须拍马的人。他的认知里逢年佳节送一个无上佳宝可是对于他最容易讨陛下欢心的了。讨父帝欢心无疑是文武双全、建功立业还有送礼蹭好感。□□多学就意味着每天都要苦读诗书、经文,太枯燥!武功高超就意味每日都要泡在校场里,苦练骑射、刀剑,太苦闷!那就只剩勤政为父帝分忧,可这也意味着他要放弃享乐和美人天天和一群书香墨气的糟老头子呆在一块,甚是无趣! 他又瞧了瞧一旁端坐的四皇兄,萧璟云。无论是四德品行、文学武略、政绩都在八位皇子中出类拔萃,不也还是不讨父帝欢心嘛。总感觉他们不似父子,而是君臣。 他耸耸肩,有可能是他多想了,他的四皇兄对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看似与人友善好相处,其实内心有些冷淡甚至是孤高。 萧延年实在是闲不住,将头凑在萧璟云的身边没话找话:“皇兄,你老实跟臣弟说想不想六皇兄回来?不过皇兄也不用怕,太子之位那是说易就易的啊。况且皇兄又不是没有自请出兵平定边疆过,那济北严寒荒芜,臣弟都不敢想皇兄是怎么有魄力呆上半年的。” “皇兄喜不喜欢丞相之女呀?听说君父今夜将要赐婚将虞小姐嫁给六皇兄呢?” 萧璟云听而不答,喝着闷酒。 “皇兄,我听傅简说你带回来了个姑娘?还与她在轿撵内情不自禁地共度了一晚春宵?不对啊,皇兄你什么时候这么懂男女之事了?” 一贯沉稳持重的萧璟云突然被酒水所呛到,也不是是否因为是呛咳的缘故,整个脸以肉眼可见的态度迅速染上绯红。莫名有些发慌,但还是故作矜持,冷声反问道:“你今日准备给父帝进献什么礼?” 萧延年往旁一缩,闪躲着眼神:“没啥。” 听下酒杯“砰”地一声掷在桌子上,声响轻微,却足以让萧延年的心中一石头激起千层浪,顿时汗毛炸立,如实回答:“没什么,永寿明坛设计图纸,君父喜欢祭礼,想再送一座明坛给...” 萧璟云慢慢地转过身来,目光一扫而过战战兢兢的萧延年,神情无往常般清冷疏离,没有丝毫商量就从他的手里夺过图纸。 不得说萧延年的心态是真好,被夺精心准备半月的大礼,还能舔着脸赔笑:“皇兄莫生臣弟的气,臣弟谨记绝不劳民伤财,挥霍无度。” 萧璟云淡淡嗯了一声。 二人的谈话被萧承宣气宇轩昂之声打断,纷纷侧目,只见他穿着一身玄色镶金窄袖装,玄带束腰:“儿臣在外征战沙场,常常思念在朝中的兄友、君父、母后。在行军途中偶然见到黑金熊,特意差人制了两件墨猹大袄献给君父和母后。” 皇后林氏收到喜不自胜,衣摆遮笑:“皇儿,真是有心。”又望着庆帝故作娇嫃:“塞北不似晟都,想来皇儿这三月多半都是餐风露宿的,都不知受了多少剑伤、吃了多少苦,三月不见,清瘦了整整一大圈。今日得胜回朝,陛下若不给皇儿些奖赏,妾身就要和陛下置气了。” “儿臣不敢,携忠义以侍君父。平定外患,是分内之职,实在不敢讨赏。” “好。”庆帝手掌拍着大腿,眼神微动,将目光停留在正襟危坐的萧璟云身上,眸中深处露出一抹复杂之色:“太子向来思量周全,便代替孤做了这个主吧。” 霎然间,琴声也不似先前般细水长流、婉转流畅,七弦古琴在乐师极速拨抹、挑、勾、剔,双手共弹之下,犹如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出,大殿之内杀机四起。 皇亲国戚听们到此言微微一怔,面面相觑。在场之人,无一人不知晓陛下其中深意,很明显在暗点萧璟云先前无视君王之令,被罚闭门思过却私自出逃。明显让太子代君王做主,实则试探他有没有不臣之心,敢不敢做主还有就是借机试探对于六殿下即将上朝的态度。 萧璟云起身,长揖:“听父帝安排,儿臣不敢多言。六弟劳苦功高,怎么嘉奖都不为过。” 听着萧璟云此言,庆帝微微舒心,多朝中大半朝臣为萧璟云马首是瞻,贸然让萧承宣上朝怕是会引起拥护朝臣的百官联合上书,闹得不可开交。但现在有了萧璟云的首肯,谅那些老臣不敢再多言。 庆帝鸾带束腰,举着酒杯,语气不容置疑:“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那孤就做主让承宣跟你一同上朝,成为孤的左膀右臂,一起为孤分忧。” 萧承宣嘴角微微上翘,得意神色浮上眉梢:“谢君父成全。”又转而面向萧璟云,面上毕恭毕敬地敬酒,棱角分明的脸上透露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也谢皇兄,不,谢太子殿下成全。” 他又偷偷瞥了一眼坐在门厅角落的赤金郡王,蔺宽,五指放在背后暗示行动。 蔺宽心领其意,一把撩起下摆,不吭一声就直接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一卷奏章:“陛下,有功当赏,有罪当罚。臣不惜以身家性命作担保,弹劾太子殿下!”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神色各异。 萧延年先沉不住气:“蔺宽你今日在大殿上抽了什么疯?你这赤金郡王是当腻了嘛?竟敢在陛下面前公然状告太皇兄?罪书可有先将给三司九审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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