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重要!”纱羊跺脚,“你怎么能教他邪术!” 司樾摊手,“难不成我还能教他仙术?” “唔……”纱羊一时语塞,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两人的对话恒乞儿听不见,说话间,他已偷偷默念完口诀,一点蓝光在纱羊余光里闪现。 她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就见恒乞儿指尖迸现的蓝芒传遍全身。 蓝芒之后,他的耳垢、指甲缝里的泥,头上的虱子瞬间消失,宛如拂去鹅卵石上的尘土一般,露出了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 恒乞儿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身上清清凉凉非常舒服。 纱羊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就学会了?”都还没有练气呢! 司樾嗯了一声,“确实不算太笨。” “这能叫不笨吗?”纱羊莫名有些心酸,“之前也是,他莫名其妙就凝出火来了,是不是体内残留了上一世的灵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司樾说,“我都把口诀告诉他了,照着念还不会么。” “光会口诀有什么用,难不成我念一遍我也能获取水魔的力量?” 司樾想了想,“上古混沌巨魔的名字是有力量的,照理来说,你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叫她,她多少会应。” “我还天天叫你的名字呢,”纱羊摊手,“我也没获得什么力量呀。” “是啊,因为我不是上古巨魔,而且我也没有应,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都要应的。” “你!” 说话间,纱羊只觉得旁边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她扭头望去,就见恒乞儿身上不停闪烁着蓝光,闪了又闪,闪了又闪,如萤火虫屁股似的,不停地闪烁。 “快停下!”她失声尖叫道,“不能再念了!” 这孩子安安静静地不出声,没想到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巩固口诀,也不知道偷摸念了几遍,再这么念下去,水魔都要被他召出来了! 恒乞儿觉得新奇,没有人管他,他便一直念下去。 到纱羊制止他时,他已经念了二十三遍,第二十四遍时,清洁咒的蓝光带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恒乞儿没有察觉,照旧往下念,他觉得自己闪闪发光的,神奇极了。 连念三十遍后,蓝光不再闪了。 片刻,昏黄的烛光下,一滩扭曲的血色字符缓缓浮现在了恒乞儿面前的地上。 字符如章刻般四四方方的组成了一块血图,散发出骇人的恐怖来。 “啊啊啊血!”纱羊惊恐地飞到司樾身后,“这、这是被反噬了吗!有什么坏东西要出来了!” “冷静点,水魔的脾气是很好的。” 纱羊指着地上的血咒尖叫,“这能叫脾气好吗!” 司樾将她扯出来,“你先看看写了什么再说。” “我不看我不看。”纱羊捂着眼睛,口中这么喊着却还是睁开了一条缝,眯了眯地上那滩扭曲诡异的血咒。 只见那黑红黏稠的血水写着四个繁复的大字—— 「崽種閉嘴」 恒乞儿不识字,他伸出手摸了摸那些血水,指尖变得黏糊糊的。 他盯着变脏的手指,片刻,接着活学活用地低声道,“如我尊者,赞叹混沌十三法名谟坷伊莱朅释,净我发肤濯我内腑,涤荡周身秽土。” 念完,那四个血字疯狂闪烁了起来,接着下面又出现了两个字。 纱羊凑上去一看,写的是:「肇狗」 她不明白,看向司樾,“肇狗是什么狗?” “惹事的狗。” “好了,”司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洗也洗了,没事就睡吧,明天一早我还得当那倒霉的先生去。” 恒乞儿正指着地上的六个血字念清洁咒,他自己干净了,也不想把司樾的地儿弄脏。 但不管他念多少遍,蓝光也好,红光也罢,什么光都不闪了,只留下那死气沉沉、怨气冲天的六个字。 司樾瞅了他一眼,“不用管,天亮就没了。” 恒乞儿便不管了。 他仰头看着司樾,司樾翻身上了炕。 她躺在炕上,翘着二郎腿,举着书看。 纱羊怕恒乞儿局促,遂对他笑道,“你别不好意思,快上去吧。” 恒乞儿看了会儿司樾,见司樾一眼都不看他,便低下了头,又躺在炕下的地上了。 “诶,”纱羊不解,“怎么还不上去呢?” 恒乞儿摇头,没有答话。 “你这孩子还真奇怪。”纱羊绕着飞到恒乞儿脸前,“前几日食堂吃饭也不和我们一块儿坐,这都是为什么呀?是觉得司…你师父不好相处吗?” 恒乞儿依旧摇头。 “你别怕,有什么顾虑只管说出来,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恒乞儿不想说。 他记着宁楟枫那句“你站在她身边只会给她丢脸”。 他也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 种种微妙复杂的情绪下,让恒乞儿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去司樾旁边。 要能和司樾在一起,至少、至少……恒乞儿想起了那个梦,对了,至少等他变成梦里的那个自己,去了灾星的邪气、穿上锦衣,配上玉带,那时才不至于丢脸。 如今他并不愿意上炕和司樾挨着睡,反而觉得地上舒服踏实。 若是可以,恒乞儿真想一直躺在这儿,再也不回去和宁楟枫睡在一张炕,也好告诉他:这是他的师父,不要动心思和他抢。
第33章 翌日一早, 院子里上学的上学,教书的教书,本是一条路径, 恒乞儿却慢慢吞吞地挪到了后面, 和司樾差开距离来。 在食堂各自用了饭, 司樾去了丙堂,恒乞儿去了甲堂。 走的时候纱羊将洗干净了的棉袄还给了恒乞儿,又往他衣袋里塞了两块肉干,并不顾司樾脸色地叮嘱恒乞儿, 往后中午晚上若是有空就来院子里待一会儿。 恒乞儿应了。 他回到了甲堂, 堂中学子无不错愕地盯着他看。 昨日恒乞儿失踪了半日,山长说他病了,可没想到恒乞儿这一病,竟把自己病得通体干净! 那油腻结绺的头发散了,乌黑滑顺得如同锦缎, 整日擦不干净的手脸也白里透红。 干净了的恒乞儿愈发清秀标致,只是体态欠佳, 眉宇间也还有畏缩阴冷之色, 否则穿着这身学院服, 甚至能和宁楟枫比较一二。 恒铁生像是看妖怪似地盯着恒乞儿来回看。宁楟枫和蓝瑚亦是震惊不已。 但他们到底见多识广, 很快想通了恒乞儿这番变化的原因。 定是司樾真人替他施了清洁术。 恒乞儿低着头, 他在公开场合下习惯性地低头。 山长还没来,他便翻开书, 又用没沾墨的笔去描书上的字,描了两天, 恒乞儿的字已大有进步。 他虽然知道了,司樾并不在乎他读不读书, 但白笙和山长都在乎。 白笙对他有恩,山长也有恩。 山长成日板着脸骂人,可恒乞儿感觉得到,他对他没有恶意。 昨日他蹲在坡上头晕,滚了下去,山长急得冒汗,抱着他四处求医。 既然他们想让他读书,那他就读,反正不痛不痒的,也不难受。 上午的课业结束后,山长叫恒乞儿留下,问了他昨夜的情况,再问了恒乞儿四书默到哪儿了,才放他去吃饭。 恒乞儿在食堂用过饭,因被山长询问的缘故,午休时间不剩多少,他回宿舍的路上看着天色,觉得中午大概是没空去见师父了,只能等到晚上。 想着司樾,恒乞儿又忍不住抬起手来看。 为了讨司樾的好,这些天他不得不偷偷去澡堂洗澡,既要避着人免得背后被看见,又要忍受那浓郁的水汽。 温暖的澡堂水和井水很不一样,但他还是心有抵触、极难入水。 但他昨日学会了一道仙术,往后就再也不用洗澡了! 身体闪过蓝光的感觉让恒乞儿至今还觉得新奇。 仙术——他学会仙术了! 他已经学会了去除身上腌臜的仙术,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学会去除灵魂上腌臜的仙术了。 恒乞儿此前从来不明白老师、师父到底有什么用,山长教的东西他根本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管司樾喊师父也只是懵懂地讨好她,至于师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恒乞儿不甚清楚。 直到今天,他终于觉出了师父的妙处。 比起昨天司樾治了他的病,恒乞儿更感激司樾教他仙法。 那只鸡真是一点儿也没有浪费,换来了这么神奇的法术。 恒乞儿想着,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给司樾,让司樾教他更多的法术,到时候不需要告诉司樾他是灾星,他自己就能把自己身上的邪气去除了。 正盯着自己的手看,忽然,有人拦在了他身前。 拦他的是明眸皓齿水灵秀气的姑娘,蓝瑚。 她独自来的,笑着问候恒乞儿,“好巧,恒同窗,是要去你师父那儿么?” 恒乞儿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盯着她。 他没有答话,蓝瑚依旧笑着,“听闻你昨日风寒,今日可大好了?” 恒乞儿又往后退了半步,随时准备跑。 蓝瑚知道恒乞儿生性警惕,没想到自己这样和和气气地笑着也能让他如此戒备。 她遂又放轻了声音,“你不用提防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候一声。你是司樾真人的徒弟,她待我好,可她什么都不缺,什么都用不上我,我便想着报之以桃。” 恒乞儿不错眼地盯着她。 听不懂。 蓝瑚盈盈笑道,“你身子刚好,食堂的饭菜恐怕吃不消,跟着司樾真人,心思上又更劳累些,我带了些燕窝,要是不嫌弃,晚上给你送去。” 恒乞儿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些燕窝”,他也不感兴趣,只远远地绕过蓝瑚,继续往前走。 蓝瑚看着他紧绷的背影,抬袖掩了掩唇,遮住唇角的神色。 她知道这话唐突,但不要紧,对着恒乞儿不必说得太圆满,左右他也听不懂,只要在司樾真人面前圆满就行了。 两人错开走去。 恒乞儿微垂着头,靠着路边走,不想,才和蓝瑚分别没几步,又有人拦在了他面前。 “臭灾星!” 一声娇蛮的声音倏地响起,如晴空霹雳一般打在了恒乞儿的脚旁,惊得他浑身一颤。 一抬头,恒婷珠带着恒铁生堵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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