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还是母系神的天下,仙界也以女子居多,男子被视为罪恶的象征,易怒且没有悟性、耐性,更何况湛剑的过往如此不堪,怎配做神主的徒弟? 众仙人在大殿之上吵架,揪着湛剑的过往不放,他一介凡人,如同被人扒了衣裳当众评判。 他怕做祂的徒弟,又怕祂不要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望向祂的目光藏着期待和哀求: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将永远对你忠诚。我会做一个心怀大义的修仙者。 可湛剑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驳,他的过往在前尘镜里浮现,他难堪地闭上眼睛。 “够了。”一向随和的女神为他发怒,挥手打碎了浮在空中的前尘镜:“他是吾决定收的弟子,谁也无法改变吾的心意。他是好是坏,我的眼睛看得到。” 就这样湛剑成了白昼收的最后一位弟子,也在后来让祂成为了三界的笑话。 最开始湛剑会收到很多风言风语,就连仙界的仙鸟也不喜欢他,会在他前去拜见师父的时候朝他脸上扔石头:“蓝颜祸水!” 可是湛剑从做凡人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时间够久,什么事情都会被遗忘。所以他从不反抗,等待这些仙人仙鸟觉得无趣而放弃。 可有一回仙鸟欺负他的场景被师父看到了,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却看见师父站在云端,失去了一贯的微笑,不喜不怒地看着他。 他心里一惊,立刻低头跪下:“师父,我哪里做错了吗?” 想逃跑的仙鸟被白昼抓回来,捆着翅膀扔到湛剑面前,祂沉声:“别人欺负你,你为何不和吾说?” “师父事务繁忙,不敢用这种小事打扰师父。”因为他怕祂心生厌弃。 更何况告状又有什么用呢?他心里尊敬师父,却从没想过师父会为了他惩治这些些鸟,既然得不到结果,还不如不要说。 白昼望着他,叹了口气:“难道是我这个师父哪里做得让你有误会吗?还是你觉得我不会袒护你?” 白昼拔了那几只仙鸟的毛,给他做了一件羽毛大氅。 “你是吾的徒弟,谁欺负你,就是在挑战吾的颜面。” 白昼当时这么做,大约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知他为何如此处处忍让。祂是先天之神,众仙敬祂尊祂不敢忤逆祂,祂虽脾气随和,亦有原则,至少不会叫人踩到头上来。 祂收的前几个徒弟,性格直爽,一言不合就开打,对方不服就打服,真是没有过湛剑这样把委屈都往肚子里吞的。 “是,湛剑明白了。” 他得了祂这一句允诺,此后不再处处避让,众人吃了几次亏后便也知道这个凡人不是好惹的,转而开始孤立他。 可是他常年待在合虚山上,潜心在洞府里修炼,也不把别人的孤立当回事。 他一心只想着修炼,他把白昼的玩笑话当了真,祂说不要丢祂的脸,他便废寝忘食、夜以继日。 说起来,他被祂收作徒弟后,并不常能见到祂,神每隔六百六十年过一次生辰,他便只能在那一日见到祂。 他每次都会精心地准备礼物,哪怕知道祂富有四海,他还是想尽他可能的送祂一份生辰礼物。 他打听到在极北之地的荒州有一种妖兽,眼如碧玺,可剜之成珠,作照明之用。他便孤身前往,想用这颗碧玺点缀师父的华冠。 他在路上遇到了同样奔着妖兽而来的兄弟俩,他们想要妖兽的皮和血,于是大家一拍即合,决定联手对付妖兽。 愈靠近荒州,黑夜的时间变长,白昼的时间变短,他们坐在篝火旁取暖,闲谈起问湛剑为何要取妖兽的眼珠。 “真是奇了怪了,这妖兽的眼睛虽然好看却不值几个钱,你要它何用?” 湛剑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送人。” “是喜欢的人吗?” 湛剑吓了一跳:“不不不,不是。” 他的情绪起伏太明显,叫同行的人啧啧称奇:“瞧你反应这么大,不是喜欢的人?那也是极其重要的人了。” 这一回湛剑没否认:“是,是很重要的人。”师父于他,恩同再造。 “哎——”忽而,兄弟俩中的哥哥叹起气来:“你是仙门中人吧?瞧你像是有正经传承的,不知拜的哪家门下?” 湛剑便借了二师姐的名字,说是二师姐门下徒孙。 哥哥羡煞不已:“你这什么运气,还是找了什么门道?” 弟弟说:“不瞒你说,我们兄弟俩冒险去收妖兽的皮肉,就是想疏通关系,找个门派,哪怕是小门派也行。” 哥哥紧接着叹气:“没有师门就没有传承,也学不到精妙的仙法,我真是不懂,在凡界,家家争生男儿,为何到了仙界就反过来?” “难道女子天生比男子更适合修仙?”哥哥抱怨道:“我觉得那些仙人偏心,为何连个机会都不肯给?” 湛剑说道:“万物自有平衡之道,或许因为凡间如此,所以修仙的女子的心性才会更加坚韧,因为她们早已受过磨练。” 湛剑很多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因为他过去遭受的苦难,让师父最终选择了他。 天亮的时候,他们用土掩埋篝火的余烬,继续往前赶路。 “嘶——好冷啊——” 他们走在冰面上,双手合十握在胸前,不断地搓掌取暖。 湛剑不敢浪费力量,只是默默地裹紧了衣服,他的嘴唇冻得发紫,可是他并没有像兄弟俩那样发出牢骚,只是沉默而坚定地往前走去。 脚下的冰面冻了一层又一层,依稀可以看到人脸,他们都是想要捕获妖兽而最终葬身此地的人。 弟弟开始害怕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哥哥一个巴掌拍过去,眼神发狠:“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怎么能空手而归?难道你甘心做一辈子凡人?” 天地已经被茫茫一片雪覆盖,他们三个人走在冰面上变成三个黑点,是如此的渺小。 他们走了三天三夜,由于四周都是冰雪,根本无从判断方位,这时候连哥哥也想退缩了:“我们回去吧。” 弟弟早就想走了:“好!” 可就当兄弟俩扶持着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湛剑像没听到他们的话一般,拄着他那根生锈的剑往前走,明明剑都被冻成冰柱子了,还死死地抓在手里。 “喂!”哥哥用力拍他的肩膀:“离开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耳边风雪声呼呼而过,湛剑置若罔闻。 哥哥懒得再劝,对弟弟道:“走吧。” 为了一颗值不了多少钱的珠子,值得吗? 就在兄弟俩离开不久,地动山摇,远处的雪山开始崩塌,白色的妖兽伸了个懒腰,它跺一跺脚,冰面就从远处裂到了湛剑的脚下。 就在这时,湛剑的身形动了,他抬起的眼睛里一片清明,剑锋上的冰块一片片碎裂,剑锋出鞘,他像离弦的箭,义无反顾地冲向他的目标。 巨大的雪兽根本就没有把他放眼睛里,只觉得是块送上门的小点心,它摆了摆爪子,不屑地从鼻孔里呼出两口气,就把湛剑从空中吹落到地上。 “不自量力的修仙者。”雪兽前不久才饱餐一顿,于是它决定玩弄这个修仙者,看着他陷入恐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榨干他所有的恐惧,再将他一口吞进。 奇怪的是,这个修仙者对他并没有恐惧,它也没有办法吃到负面的情绪,雪兽有些生气:“你竟敢不怕吾?” “一死而已,何惧之有。”伤口里流出的血让他觉得温暖,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也感受不到片刻寒冷。 然而……正是现在! 他目光一凛,一跃而上,随着他念出法咒,竟从冰面下方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红色囚笼。 这里有太多冤魂,他用了禁咒,用这些怨恨的力量来抵抗强大的妖兽。 妖兽再强大,也无法抵抗这数量庞大的冤魂。 强大的不可摧毁的妖兽终于轰然倒塌,它不明白,这个看上去来自名门正派的修仙者,明明剑上继承了来自光明的力量,却用了如此恶毒的禁咒而不被反噬。 湛剑在雪地里力竭倒下,他昏过去有一段时间,大量失血和身体的疲惫让他睁不开眼睛,但他还是因为心中强念的念头醒来了。 他的剑因为禁咒而断掉,他只能用断剑和手挖出妖兽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收进储物袋里。 他想起兄弟俩说妖兽的皮肉和血是无价之宝,又将妖兽剥皮拆骨,他想请世间最好的锻剑师为师父打造一件生辰礼物,可他钱财有限,恐怕不能打动锻剑师。 妖兽的血是上好的补品,也让他在这冰天雪地里撑了下去。只是当他处理完妖兽的时候,身上尽是血污,远远地,只见一个血色人形。 他无暇去给自己清理,只想着尽快赶回去。 他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兄弟两个,他们见他这副模样,又惊又疑:“湛兄弟,你这是遇到了什么?” 湛剑深知人心险恶,对他们多有防备,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杀了妖兽的事情。 可谁知对方表面信了他的话,却暗中把他引进陷阱。 “这可是一等的神器,是天地伴生之法器,即使是合虚山上那位神明,也不能轻易解开……” 哥哥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不敢再说下去,掂了掂手中的储物袋:“算了,你一个将死之人,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湛剑甚至来不及想为何两个普通人可以得到这样的神器,就被困在了虚无之地。
第51章 传说天地初分的时候, 清者为天,浊者为地,可是世间清浊并不能完全划分, 有一股清浊之气混在一起, 形成了天地以外的境界。 便是虚无之境。 虚无之境的入口变化莫测, 当湛剑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的时候, 便知道自己要葬身此地。 他会被这里吞噬,只是不知道他死后会变成清气还是浊气。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和师门中任何人说过, 修仙者出门游历,几百年是常有的事情, 他总是独来独往,没有至交好友,更不会有人想起他。 虚无之境里没有日月,他浑浑噩噩地忘记了一切, 除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师父。 不知是哪一日,或许是他待得太久,出现了幻觉, 他听见一个充满恶意的声音:“要不是你为你师父找寻生辰礼物, 也不至于葬身此地,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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