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时聆没听清后面半句:“嗯?什么?” 宋云深换了个姿势靠在树上,接住到处乱飞的昙花,漫不经心道:“没什么。” 佛昙被他抓在手中,周边的亮光都暗淡了几分,像是蔫了的小花,没有半点精神。 过了会儿,宋云深松开手,那昙花飞快地从他手心逃出,飘到时聆肩头。 时聆这才想起来,宋云深的身边总有佛昙跟着,想起他曾说此花“千年而生,弹指即谢”,而他身边的昙花却谢了开,开了谢,也不知是不是先前那朵。 “可我已放弃神位,如何再回去?”她闷声道。 时聆从不在意什么神位,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成神,相比于天界沉闷无趣的生活,她更喜欢在山里自在的日子。 但如果因为她的任性而让天界陷入混乱,她宁愿当时没有放弃。 然而她却在天界中众神面前立誓永不成神,决意放弃飞升,天劫也不会再为她降下,不历天劫,她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神。 就在她懊恼时,宋云深缓缓开口:“你可知,方才掌灯找到我,说想接管你的神位。” 忽然提及掌灯,时聆愣了片刻,而后反应过来:“她这个时候上去,别的神君会怎看她……” “自然会对她议论纷纷。”宋云深从容一笑,“可眼下神位空缺,她又一心想要成神,我为何不成全她?” “可是……!”时聆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我知道你的顾虑。”宋云深解释道,“其实掌灯本身就是有神格的,若是没有此事,她再修炼个千百年,照样可以飞升,只是你光芒太甚,一直让她觉得自己愚笨平庸,她才会在这时找上我。” 听到这番话,时聆默默垂下眼,藏住眼底情绪,佛昙飘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她。 “你肯定想把这些告诉她,但我劝你最好别这样做。”宋云深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嘱咐道,“世间因果历然,她既选择这样的因,就得接受这样的果。” 时聆的神情顿时落寞下来:“可她的因是由我而起。” “你知晓一切却无法说出口,这便是你的果。” 说完宋云深挥手招来佛昙,起身准备离开:“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由你抉择了。” 时聆叫住他:“倘若我说了会怎样?” “你可以试试。”宋云深耸了下肩,不以为然地道,“反正你把事情告诉她,影响的是她的因。” 时聆沉默不语。 待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时聆才收回目光。 她不知何为因果,也没想到掌灯会因此接替她的神位。 因为她的选择,原本能飞升的掌灯,现在却要被别的神君轻视。 那天,时聆忘了自己在树上待了多久,只记得她回过神时,天上已经传来神女受封的旨意。 后来掌灯拼命地做事,任何事都抢在最前面,试图以此改变旁人的看法。 无论是卷轴古籍,还是烛台油灯,她都清楚记住位置,甚至是天界的账本和司命的命簿,她都能看出其中的差错。 她努力了上千年,才从天君那拿到了玲珑芥,她拿到法器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给时聆。 时聆将玲珑芥拿在手中轻轻晃了下,清脆的鸣声穿过千年的岁月在耳畔响起。 掌灯蓦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紧紧盯着时聆的脸,颤声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时聆没有反驳。 正如掌灯所言,她身负灵力天赋又高,自小就由神君悉心教导,还能让天君下凡教她法术。 他们教她法术,却没教过她如何照顾别人的情绪,所以在掌灯面前,她从未收敛锋芒。 因为她永远走在前面,遮住了掌灯的光,才会让她看不见前面的道路,以为自己没有飞升的可能。 如果当时她没有放弃神位,或许百年之后,就能遇到飞升的掌灯,凭着自己的力量,名正言顺地站在天庭前。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改变。 她做错了吗? 错了。 但她们注定不能成为朋友吗? 时聆不信。 她凝视着手中的玲珑芥,话音很轻:“这么多年,我都没注意到这个玲珑芥,就像我当年没注意到你一样。” “当年我为你的事自责,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时聆向前走了两步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神位空缺的事,是天君告诉我之后才知晓的,而你却一早就知道,还以此为由接替了神位。”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有迹可循,但她却从未注意过,如今回再想起来,才发现有些事情在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你的确装得很像。”时聆轻嘲道,“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就以为你就是她了。” 她愣愣地道:“你什么意思?” 银白的长剑缓缓出现在手中,时聆握着剑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我不是说过么,我们认识几千年,我一眼就能认出你。” “所以你不是掌灯,我也能一眼瞧出来。”
第92章 结局(上) ◎“来,杀了我,就现在。”◎ 寒霜剑在手中轻颤, 发出铮铮剑鸣声,时聆举起剑,泛着寒光的剑身映出“掌灯”惊愕的脸。 “你在说什么……” 无言的压迫感袭来, “掌灯”不禁向后退了两步,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 还有丝丝缕缕的金光从脚下发出, 而后穿过山脉向四方飞散。 四方阵。 “掌灯”面色渐沉,这阵法不可能是在一息间布成的,可她却毫无察觉, 如今被困在阵中无法脱身,她气得握紧了拳头。 “好一招声东击西。”她冷笑道,“难怪跟我说这些, 原来是想分散我的注意。” 时聆摇了下头,将长剑刺在她的脚边,紧接着耀眼的金光在眼前亮起,瞬间照亮整个魍离山。 “这些话,是说给掌灯听的, 而不是你。”时聆抬眼望她, 眼神中满是漠然, “你不是掌灯,就算用着她的身体, 也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 自知逃不过她的眼睛,“掌灯”摊着手笑得满不在乎:“被你发现了呢, 看来我还是学得不够像啊。” 时聆开口道:“画中神明一袭白衣,而掌灯自去了天界后也是以白衣示人, 又因飞升一事生了嫌隙, 所以你才会对她下手。” 她面上笑意不减:“那你又怎知我不是掌灯呢?” “感觉。”时聆道, “上回在天上我就觉得你有古怪,虽说掌灯动不动就喜欢掐人,但她从不会对我这样,你决算学得再像,也终究不是她。” “况且你的行为实在太过反常,带了张假面就敢到我面前来,还熟悉我的出招方式,用的剑法也是掌灯惯用的,生怕我认不出来一样。” 还未等“掌灯”开口,便听见远处发出“轰”的巨响,时聆回头望去,就见季陈辞指间夹了张符纸,朝着她的方向晃了晃。 时聆会意,转头望着“掌灯”道:“阵法已成,你还不准备出来吗,司泽神君?” 身份被戳穿,司泽宁眸光微沉,敛去面上的笑意默了片刻,而后用低沉微哑的嗓音说道:“是我小看你了。” 尽管他变回了原本的声音,但依旧顶着掌灯的脸,时聆向后退了几步:“果然是你。” 关于玲珑芥,时聆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忆。 直到方才看见掌灯,她才猛地想起来,先前他们来送邀帖,就是用玲珑芥避开她的法阵,直接进入魍离山的。 当时她并未深究,如今仔细回想才发现其中的古怪,他们为何会知道那样的法子,玲珑芥又是从何而来? 离开时他提醒了那句“小心天君”,后来掌灯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时聆握着剑静静地望着他。 这位司泽神君,时聆只在幼时见过他几面,关系可以算得上是陌生,她想不明白,他为何会针对自己。 此时司泽宁脚下的金光的愈发亮眼,逐渐汇成五芒星的形状,将他困在其中。 季陈辞从远处走来,淡声道:“适才交手,你宁愿挨我一剑也不肯出手,不就是怕我看出端倪么?” 季陈辞与他相识千万载,对他的剑术了如指掌,只要司泽宁稍有不慎就会露出破绽,是以他不敢轻易出手,只能挨下那一剑。 “趁我下凡时拿走玉佩,又在八百年后把玉佩放在魍离山,将我引来后又利用‘张叔’把我迷晕,这些都是你做的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泽宁被阵法困着无法脱身,索性盘着腿坐在地上,对着季陈辞笑眯眯地道:“把你扔在魍离山,不过是想看看时聆的反应,她若是在乎你,我就能轻易拿捏她的软肋,倘若她因受到欺骗而厌恶你,说不定一气之下就把你杀了。” 无论是那种结果,对他而言都是有利的,只是他没想到,辞林没有神君的记忆,时聆也没认出他,只当他是寻常道士。 想到这,司泽宁仰首看着时聆道:“时聆,你可真是狠心呢,毫不顾忌掌灯的情绪,就连喜欢的神君也是说完就忘。” 时聆紧盯着他脚下的五芒星:“你我并不相熟,为何要针对我。” “并不相熟?”司泽宁大笑道,“那只是你以为的罢了,从你降生开始,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视线中。” 时聆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说她一开始就被盯上了,那么掌灯呢,又是在何时被司泽宁替代的? 司泽宁将胳膊撑在腿上,仔细打量时聆的神情,不肯放过一丝变化:“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倘若我再告诉你,掌灯根本就不是魍离山的山鬼,你又该如何呢?” 时聆身形微滞:“你说什么?” “不然你以为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魍离山?”看到时聆错愕的神情,他面上笑意更深,“因为她一直是乌山的山鬼啊,我把她放在魍离山,就是为了观察你的举动。” 最后几个字还未说完,司泽宁就感觉脖颈处一凉,锋利的剑刃紧紧贴着他,只要时聆动下手腕,长剑就会划破他的皮肤。 时聆用剑对着他,眼中满是冷漠疏离,犹如化不开的寒冰,没有半点温度:“你究竟想要什么?” 司泽宁笑得从容,仿佛那寒剑并未架在脖子上:“难道你就没怀疑过,她一直在骗你吗?” 时聆正欲开口,就听季陈辞道:“她身上那条裙子,是你给的?” 季陈辞陡然想起,当年他提出要给掌灯带两件衣裙时,她的反应甚为古怪,还说了句“是他给我的”。 那时他没理解话中含义,如今听了司泽宁这番话才明白,话里的他居然指的是司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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