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复许娇河口中的词汇,浅色唇瓣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虽是嘲弄,却也叫许娇河看呆几秒。 待她回转心神,才听到纪云相接下来的话语:“我不敬于你是罪,你水性杨花难道就不是罪?” “……” 许娇河不明白,她纪云相拢共与见了不到十回面。 为何每每单独相处之时,纪云相总是要用一种类似丈夫捉奸的语气来指责自己。 她的怒气曾在清思殿内攀升到极点。 眼下行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又被料峭的寒风一吹,便成了漏光水的皮袋晃晃荡荡。 哪怕依然恼怒,却也浮荡着一层不真切的情绪。 许娇河忽然泄了与纪云相僵持的力道,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敛下睫羽,并不与他对视,只是无聚焦地望着地面,颇为无奈地问道:“与我针锋相对了这么久,小云你就不觉得累吗?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引来你这诸多误会,你我今日在此,不妨直言,能改的我改就是了。” “不准叫我小云!” 亲昵的称呼入耳,许娇河过去戏弄自己的记忆也一同现于眼前,纪云相顿时变成了炸毛的猫咪。 他控制着音量,却控制不住话语间的情绪,万般羞恼地阻止许娇河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你勾搭了游闻羽和扶雪卿不够,如今还要来引诱我吗!” “……什么勾搭游闻羽和扶雪卿,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许娇河自诩能屈能伸,只是一再遭遇纪云相的污蔑,好不容易熄灭的怒气倏忽间死灰复燃。 她向前一步,不便再用第二个耳光惩罚纪云相,只好将被桎梏的左手反客为主,并指使劲捅了一下他的胸膛:“先前集议,你一口一个遵守戒律,戒律有言,不可造谣生非,你此刻浑忘了吗?” 修行到一定境界,修士便不再害怕外界的寒冷。 是以纪云相在寒冬出门,所着也不过单薄衣袍。 许娇河素白柔软的指腹相隔两层布料,直直戳在他的胸口。 没什么痛楚,反而是令得心脏麻痹的酥意自接触的位置扩散开来。 这下,纪云相红得不止是脸,连掩在黑发之间的耳垂也烫了起来。 他仿佛被毒药沾身一般后撤半丈,握住许娇河细腕的手掌也嫌弃地将其抖落开。 许娇河等不到他的回答,直等到避自己如洪水猛兽般的反应,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她暗想如此寒夜,自己不早点回去休息,却在外面与纪云相拉扯纠缠,真是吃饱了撑着。 索性径直从灵宝戒中取出阵符,打算就地捏破。 另一侧,半副理智勉强按捺翻涌心绪,半副理智密切关注着她的行为纪云相陡然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何今日清思殿内,他人看你的眼神都是那样吗?” 纪云相的话成功阻止了许娇河的动作。 将晶莹玉润的阵符夹在指尖,她抬起头来,狐疑道:“……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娇河君不如问问你的好夫君,做这等事就做这等事,也不晓得收敛些,竟还要搬到明面上来堂而皇之向旁人宣告。”纪云相的话说得古怪,没等许娇河反应过来,又压低声音再添一句结论,“不过若不是你生性风流,惹来了太多烂桃花,大约无衍道君也不必出此下策。” “你弯弯绕绕的到底说了些什么?这等事又是什么?” 见纪云相并不明言,许娇河心下烦躁。 她抱着手臂迫近纪云相,质问的话语随同夹杂花香和水灵之力的气息一同拂在对方肌肤之上。 纪云相在心中唾弃着她,也顺带唾弃既酸涩又心神动荡的自己。 他忍了再忍,最后顾不得含蓄和体面,直直道:“你身上的水灵之力,非与修士有过肌肤之亲不得如此浓厚,无衍道君费尽心思留下这道印记,却不告诉你,你说他是为了防着谁?” “……??” 肌肤之亲? 水灵之力? 她怎么一点都没闻到?? 所以,清思殿内的四个男人,全都知道自己同纪若昙之间,做了、做了那样的事吗? 许娇河的脸庞迅速红成饱满过熟的番茄,她指着纪云相,支吾了几句,说不出话来。 “你、你别胡言乱语,我才没有跟他肌肤之亲!” 许娇河艰难捋平打结的舌头,一双含着水光的眼睛且羞且窘地瞪着他。 “何必自欺欺人,你身上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股气息了。” 眼见许娇河着急地跺脚,纪云相心间强烈的羞耻感突然缓和不少。 他的眼帘垂落,复而抬起,面上失态的神色已经褪去大半。 想起为着欲海驻守之事,客居在不争峰时见到的场景,纪云相难掩复杂地说道,“在几月之前,我也曾闻到过一次……只不过那时无衍道君未曾复生归来,放眼云衔宗内,唯有与他一脉相承的剑阁阁主游闻羽的体内,能够拥有如此精纯的水灵之力。” “你是在说,我和游闻羽之间,有不伦的关系?” 许娇河将声音放得很轻,但其中的含义极重。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纪云相说这话,仿佛在给许娇河听,又仿佛在给自己听。 他极力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缕嫉妒,便如同于阴暗处铺张菌丝的毒蘑菇一般,迅然张开了伞面。 他不敢看许娇河,兀自发泄着随同清思殿内的耳光一同嵌进肌肤间的情绪:“无衍道君不惧他人目光与你结契,静泊真人护着你,剑阁阁主为你说话,哪怕欲海之内的魔尊扶雪卿亦想迎娶你为尊后……许娇河,我真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样的魔力,娇生惯养,粗鲁肤浅,可偏偏就连——” 纪云相的话突兀止在此处。 如同锋锐的薄刃将冗余的内容一剑削去。 许娇河却懒得分析他未尽的语义,冷冷笑道:“大殿之中,我提出小洞天与和平共处,你们皆指责我异想天开,又言及我根本不清楚妖魔二族的想法,那么此刻呢?” “你提及的那些人,他们要对我好,难道是我一意求来的?” “须知世间有关男子和女子之间的出格之事,大家皆只会揣测是女子费了无数心机、用了无数手段勾引,而并不思量,若论见色起意,分明是男子占了多数。” 许娇河不再拢着衣袍,血液滚烫起来,一股不甘和不服便在她的四肢百骸流淌。 她挑眉讥刻地凝视着纪云相,转变了称谓轻声叹道:“小洞天内的修士,自诩跳脱欲望俗常,一心向往无垢大道,却不想云相公子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见解依旧如此刻板陈旧。” “你别再找那么多借口,要说见色起意,九州之内容颜出众者——” “噢,你是想说,外表美丽的人不计其数,我又算得了什么吗?” 月夜之下,晶灯之旁,许娇河澄澈的瞳孔,依然明亮到令纪云相触之心惊。 仿佛一切不堪与外人道的妄念,皆在她的目光之中无所遁形。 纪云相眼见她一步步走进,簪着琳琅珠饰的小巧头颅轻轻依偎进自己的怀抱。 水灵之力瞬息包裹了纪云相的五感灵识。 他以为许娇河又要施弄万般手段,心有预感,莫名生出几分期待和惶恐。 只是出乎意料,许娇河的面孔相隔咫尺距离,仅仅安静悬停在他的胸前。 她微笑起来: “我是算不了什么——可小云你的心,为何要跳得如此之快?”
第115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一十五天 疯子。 荡/妇。 妖精。 …… 纪云相从未接触过许娇河这样的人。 莫说小洞天一贯推崇宣和节欲的思想, 就连在九州民间,除却那等秦楼楚馆,也不会像她这般拥有了丈夫, 还随随便便把与其他男人的暧昧□□挂在嘴边的女子。 他被许娇河轻佻的话语刺激得四肢僵硬, 思绪空白。 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凭空而生的词汇。 身体定在原地足足一刻,待许娇河流露出果然如此的淡漠目光, 柔软馨香的娇躯远离自身, 重新恢复不远不近的距离时, 纪云相才意识到, 尽管理智如此鄙夷, 他真实的情绪却告诉自己—— 许娇河说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 都正中隐秘的心事。 哪怕被她害得痛楚加身、颜面扫地,平生皆不曾遭遇过如此羞辱。 他依旧对她念念不忘,魂牵梦萦。 ……论疯子,究竟谁是疯子。 说难以自持, 谁又才是真的难以自持。 纪云相不敢再多看许娇河一眼, 只因他害怕胸腔中的心跳声会剧烈到举世皆知。 他局促地后退几步,留下一句“不知所谓”,便张开阵法落荒而逃。 静寂夜色中, 许娇河凝视着纪云相离开前所在的位置。 良久, 她才状若无事地抚了抚有些散乱的鬓角, 眯着双眼评判道:“胆小如鼠。” …… 经历了今晚的一遭, 许娇河也失去了漫步的兴致。 她惦记身上水灵之力的成因, 急需找纪若昙讨要一个说法, 便捏破指尖阵符, 返归怀渊峰。 在小洞天内,许娇河若想与纪若昙见面, 不过一张符篆或是一个低级法术的事。 可此行纪若昙去的是极雪境,纷纷扬扬的无极之雪,形成了屏蔽灵力的结界,等闲办法在它面前皆是无用,唯有非常规的手段才有可能实现许娇河的愿望。 思来想去,许娇河就把主意打到了仍然寄存在玉牌中的某只妖怪身上。 当时欲海一战中,她因无法承受扶雪卿的攻击昏了过去,来不及把它放归竭泽。 这些日子又始终在忙碌别的事情,竟是将其遗忘了好一阵。 许娇河翻找一阵子,从衣柜中翻出玉牌,又揭去其上封印,把奚遥放了出来。 仍是小小的一枚眼球。 只是这次在眼球之外,又扩增了一圈雪白圆胖的身体。 许娇河捏着他来回看,才发觉身体的背面也长出了新的眼球。 看起来就像是刚蒸好的发面馒头前后各自长了只眼睛。 怪异之余,不知是否是看惯了的缘故,莫名多出几分憨态可掬。 “姑奶奶,你终于想起我了!” “你再不把我放出来,我就要在里面闷死了!” 在玉牌中憋了太久,奚遥甫一出现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话。 说着说着,它发觉周围的陈设不再是熟悉的雪月巅,又问道,“好姑娘,这是哪里啊?” 许娇河流转着观察对方的目光,玩味道:“云衔宗。” “哦,云衔宗啊。” “等等——你说哪里??” “我说,我们在云衔宗,这是我的住处,怀渊峰。” 许娇河的回答,令奚遥差点扯着头发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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