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怎么会是宗主?” 许娇河目露茫然,“事情发展至今,他根本没有表过态呀?再说宗主其人,向来淡泊无争,若非民心所向,那等妄增杀业之事,怕是他也不会轻易旗帜鲜明地赞成吧?” “你真的相信宗主全无私心。” 纪若昙目色淡淡,语义不辨任何情绪。 许娇河静默相对片刻,仍然迟疑地为明澹说了句好话:“要是他心底早就想好了率众进攻欲海,何必还特地派你前往极雪境寻找什么补天石呢……岂非给扶雪卿疗伤休养的缓冲时机。” “或许吧,这也只是我的一番猜测。” 幽冷彻骨的冰室之内,纪若昙发出一声缈若云烟的低叹。 只是话音尚未消散在空气中,他又抬起眼帘,执拗地注视着许娇河的眼睛,“不过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我的话,宋昶也好,宗主也罢,你不可轻易答应他们的提议或是要求。” 许娇河的呼吸不由暂滞,片刻后才不自在地拨弄着耳畔的东珠翡翠珰,半是不耐烦半是撒着娇:“哎呀,我知道啦——又不是小孩子,夫君说这么多遍还记不住。” 她皱着小巧的鼻尖,莹润的脸颊微微鼓起,看起来像是一握带着温度的白雪,“话说回来,你我的表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算我们不同意,紫台也可以联合其他修士进攻欲海吧?” 纪若昙瞧着许娇河这副模样,心头柔软一片,恨不能穿过画面将其拥入怀中。 他用目光眷恋地描绘着她的眉眼,低声道:“他们需要的不是你我的表态,而是无衍道君的支持,早些年,我因第二次人魔大战扬名在外,收获了不少拥趸者,若我也公开表示支持进攻欲海,小洞天内将再无第二种声音。” 许娇河蹙眉:“可我到底不是你,他们便是将我说服又能成什么事?” “还不如等你回来同你好好商议。” 纪若昙道:“你我本为道侣,我若公然与你唱反调,岂非叫你难堪?” “他们就是算准了这点,哄劝你代我表态完毕,就算我届时回来会反对,也不得不顾及你的脸面按捺些许,这样的话,他们最终还是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许娇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一千道一万,反正我只要坚持我的想法就行。” 她见纪若昙眼含欣慰,合上薄唇,似有结束对话的架势,终是又在意起第二件没说的要紧事来。 她捏着衣袖,视线在纪若昙的身上来回乱扫,寻找着合适的开场白。 却冷不丁两眼撞在他胸膛以下的衣衫之上。 于是—— “夫君,你、那处的伤口好些了吗?” 须知有时,“那处”的二字指代,远比“腹部”的具体称谓,更加叫人心猿意马。 许娇河开了不那么明智的头,赶紧羞得垂下头,暗自唾弃自己分明是要质问水灵之力的事情,怎么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场,反倒把原本正经的气氛一下子拖向旖旎的境地。 “好多了。” 她的不敢看的画面那头,响起纪若昙一本正经的话音。 许娇河思忖,说到这件事,似乎纪若昙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莫非他在自己之前有过旁的体验? 这般想着,她挑起眼梢,利用一点余光观察纪若昙的反应。 视线受阻,只看得见半截光滑如玉的下颌,以及如云霞般染上薄绯的耳垂。 对方一旦弱势,许娇河便来了兴致。 她突地抬起头:“那撩起来给我看看吧?” “娇河,这是在极雪境,外面还有……” “可是,你用水灵之力灌满我一身的时候,也没想过,别人发现了会怎么样呀?” 许娇河无辜地歪着头,若非面上也带着绯色,拿捏纪若昙倒是游刃有余。 她捧起小脸,似软玉春花的面孔凑近画面。 低垂的浓密睫羽盖住了眼底的赧然,笑盈盈地调弄道,“修仙的道君不都是光风霁月、心无微尘的吗?怎么会有夫君这么恶劣的人哪……叫所有人都察觉到你我彻夜的肌肤之亲,独独将我一个人瞒了下来。” “夫君究竟是想报答我,还是,想独占我呢?” 将自己的心事,连同宋昶的离间、游闻羽的挑拨一同糅杂在这句询问之中。 许娇河借着不甚正经的语调,试探着纪若昙对自己的心意。 等来等去,她得不到对方的答案,又嗓音柔软地逼问一句,“要么回答我的问题,要么撩起衣服来给我看看,夫君说着要报答我,若是什么都拒绝,人家又怎么能够开心得起来呢?” “……” 一阵衣料磨蹭的窸窣声代替纪若昙的回答响起。 许娇河下意识朝着声源望去。 沟壑分明、线条优美的腹部肌肉呈现在画面的另一端,随着其主人紧张的心绪用力收缩。 娇河的昙花。 五个大字横陈在这具无瑕的躯体之上,不复鲜血淋漓之态,已然形成蜿蜒的痂痕。 活色生香。 又触目惊心。 他通过这种自我伤害的方式来完成许娇河的期待,一笔一划用足了十成的力度。 奈何言语之间,却是什么都不肯道明。 许娇河欣赏一瞬,才意识到,这是纪若昙对于另一个问题的变相拒绝。 她的心情顷刻冷了下来,目光钉在那几个大字上,尖锐到叫纪若昙不自觉偏过了脸。 …… 半晌,许娇河收回眼神,幽幽道:“你才不是我的昙花。” 言罢,叫奚遥中断了画面。
第118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一十八天 对着纪若昙发完脾气, 心情不好的却是许娇河自己。 她想以纪若昙的为人,宁愿在扶雪卿随时可以发现的冰室内,撩起衣衫满足自己的过分要求, 也不愿意说出那句她想听的话, 这何尝不是一种直白而冷酷的拒绝。 所以,于他而言, 报答便只是纯粹的报答, 是飞升之前平衡因果的一种办法。 别无他意。 ……那他还说什么自己也会在乎。 他在乎个屁! 许娇河气得把奚遥丢在一边, 挽起手臂在屋内烦躁地踱步。 她乜着眼睛, 望着墙壁上挂着的“花好月圆人长久”的字画许久, 冷冰冰地询问起在榻上滚来滚去的眼球道:“你说你们的男人的天性, 是不是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躺着也中枪的奚遥僵在衾被间一秒,弱弱地回应道:“那得看是哪方面的天性……吧?” “哪方面的天性,不全都一样吗?” 许娇河不断开合的唇瓣里吐出不管不顾的讥讽,“自己品尝过的食物, 哪怕心里厌恶异常, 也容不得他人攫取,印上了自己名号的女人,哪怕不甚喜爱, 也必须要求对方一心一意。” “可是, 不喜欢又怎么会印上自己的名号呢……” 奚遥反驳的嗓音, 在许娇河胜过寒霜的目光中逐渐变低。 他意识到对方想要听到的并不是理智的分析, 而是一面倒的偏帮, 便立刻调转枪头, 忙不迭地讨好起许娇河道, “好姑娘,你也别对小洞天的臭鼻子道士太上心了, 在他们眼中,只有天道和成仙之路最重要,其他都可以舍弃——不是说,在很久以前,还有人杀妻以证大道吗!” “杀妻证道”四个字自奚遥的嘴中说出,如有实质一般刻在许娇河眼中。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 若成仙要求割舍凡间俗缘,纪若昙该不会真的一剑把自己杀了吧? 浮云渡内,青年操控柳夭将偷袭妖族的四肢尽数砍断的场景跃入脑海,血腥气似仍在鼻尖萦绕。 许娇河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再想。 她把目光转回奚遥那头,见对方毫无自觉,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小洞天修士薄情寡义的行为,心下一阵烦躁,索性倾身过去,将其攥在掌心,重新塞回玉牌之中,复又扔进了灵宝戒。 罢了。 纪若昙不在意她。 她又何必做出一副为其守节的可笑姿态! 说干就干,许娇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唤来门外的露华,嘱咐她去酒库寻两壶最烈的酒。 露华手脚麻利,一刻钟后便取来了封于白玉瓶内的名酒“天仙醉”。 她将托盘中的酒杯放在八仙桌上,笑道:“夫人素来不爱杯中物,今日倒是难得的好兴致。” 许娇河却伸手一抹,把酒壶和酒杯都收进了灵宝戒中,起身一副打算出门的架势。 “夫人?” 露华见许娇河面色不虞,轻声又唤了一句。 “我要去不争峰找闻羽喝酒。” 许娇河知晓纪若昙不在,露华便是他留在怀渊峰的眼线,于是故意连名带姓说道。 “这,夫人……是否有些不太好?” 露华陷入刹那的静默,欲言又止地委婉道。 许娇河挑起柳眉:“不好,有什么不好?” 修士修行到筑基期以上,就不会再醉酒。 只因为可以通过灵力的运转将体内的酒液排出,使得神智始终保持清明。 可许娇河又不是修士。 她不胜酒力,喝了肯定会醉,谁知道游闻羽会做些什么。 为避挑拨离间的嫌疑,露华不好将这话直接说出口,只是搬出纪若昙说:“道君前些时日才惩罚过观渺君,想是观渺君的伤口也不曾养好,烈酒伤身,夫人不如等道君回来再——” “露华,你是我的侍女还是纪若昙的侍女?” 许娇河和露华相伴多年,第一次对她露出冷颜。 露华方才发觉自家夫人这一次的怒气来得那么强烈。 似乎这怒气,是与道君相关? 露华惯会察言观色,便不再提起纪若昙,仅是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想要赔罪。 许娇河却不容她言语,漠然道:“你家道君都不在意我这个人,你又在意什么?” 说着,她捏破阵符,整个人消失在原地,只剩下来不及劝和的露华。 …… 仔细算来,已过亥中。 应是宵禁休憩的时辰,各峰之间若无要事也不会再随意走动。 孤身一人的许娇河到来得猝不及防,把守门的弟子愕得瞪大了眼睛。 他们连忙行礼:“见过娇河君。” 许娇河理也不理,径直穿过门庭,来到游闻羽起居的院落。 她站在没有亮光的大门前,一边拍门一边喊道:“游闻羽,你出来,我想喝酒!” 紧随其后跟来的弟子们一左一右,面面相觑,迎合也不是阻拦也不是。 游闻羽并未第一时间开门,许娇河耐性渐失,拍得更加大力。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紧闭的门扉才发出吱嘎的开启声。 湿漉漉的水汽扑面而来。 许娇河定睛一看,却是披散的长发与呈露的肌肤,形成夺人呼吸的黑白二色撞进她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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