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境界的修士,每释放一次高阶法术,都相当于在燃烧生命。 明澹的寿数已逾千年,哪里能同仅有二百来岁的纪若昙耗得起。 情急之下,明澹想到了动用禁忌之法。 但禁忌之法一旦启动,九成的结果都是双方同归于尽。 明澹仍想从纪若昙手上夺回补天石,修补天梯,重新搏一搏那羽化登仙的命数。 所以,他不能死。 打定主意,明澹便立即想到了身为承命者的许娇河。 他先前总是对许娇河抱有几分怀疑,毕竟他不相信这世间一切的情意。 然而形势所迫,也顾不得许多。 明澹又絮絮了几句,向许娇河讲述了战场的危险和纪若昙的穷凶极恶。 他是颠倒黑白、舌灿莲花的高手,三下五除二,便瞧见许娇河露出心疼的神色。 “缓之,你我结契吧——盛大的婚礼我暂时也不想了,我只愿能护你平安。” 许娇河勾住明澹的后颈,伏在他的胸口,让声音与明澹略显急促的心跳声相融合。 明澹再次假意道:“卿卿,你愿意如此为我,我十分感动……其实有关结契之事,我之所以迟疑至今,就是因为你的命格过于珍贵,我不愿让你受到任何危险。” “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许娇河仰起脖颈,坚定打断了他。 她柔软饱满的嘴唇凑近明澹的下颌,用气声说道,“承命者的契约想要生效,从来都讲究心甘情愿……我心甘情愿用生命护你平安,这一生,也只愿护你一个人平安。” 明澹眸色渐深。 就算天生冷情如他,于此刻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恻然。 他张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许娇河却捧住他的面孔,将唇瓣送了过去。 气息交缠的须臾,许娇河的齿关对准彼此的舌尖用力咬合。 明澹吃痛皱眉,味蕾处传来腥甜的滋味——他与许娇河的血液,已然进入双方体内。 结局既定,明澹终是放弃了猜忌和迟疑,任凭承命者的契约在体内生效。 与此同时,他闭合双眼,欲念压倒理智,用力扣住许娇河的后颈,吻得凶狠而贪婪。 “对不起,卿卿。” “你这般对我……我下一世定同你做一对夫妻。” 在一吻即将结束时,明澹含糊着言语,道出平生仅一次的真心歉意。 “嗯?” 许娇河沉溺在亲吻的余韵里,半眯的瞳眸中泪光点点。 她小口喘着气,视线无法及时聚焦,只好依照本能笨拙地偏了偏脸颊。 下一瞬,一缕强悍的灵力探入她的意识,彻底开启了精神印记的吞噬。 …… 说好很快就走的明澹,在许娇河的房间内待到了丑时。 等他推开门时,兰赋立在兰英树下,静默的目光向他看来。 明澹动了动薄唇:“跟我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你需要看顾的东西了。” 兰赋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往前走了几步。 起先步伐还算正常,走着走着,倏忽变得踉跄。 碎发被风掠起的弧影之下,她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明澹:“你终究还是摧毁了她的意识。” 明澹心平气和解释道:“承命者的契约已成,我不能放任不稳定的因素留在身边。” “是吗?” 兰赋挑起眉峰,夸张地哈了一声,“就像九歌忠心耿耿地跟随你多年,你最后还是为了补全力量,选择抹去他的灵识,将他化为灵体的状态吸进了体内。” 面对兰赋露/骨的不敬,明澹没有生气。 同样的,他听到言辞激烈的指责,也并无半分内疚之情产生。 “你和九歌皆是我的法外化身,他就是我,我就是他,让他重新和我融为一体,有何不妥?” 明澹微微歪头,迎向诘问的兰赋,被月光映照出一片皎洁的眉宇呈现近似天真的疑惑。 “所以,接下来轮到我了,对吗?” 兰赋问出问题,语气却是肯定。 在她与明澹的距离缩短至一丈时,那如同酒醉者般的跌撞足音重新归于平稳。 越来越靠近许娇河的卧房,只要稍稍偏转视线,就能窥见内里的光景。 她不愿许娇河见到自己最后的样子满是狼狈和潦倒。 ……虽然兰赋也知道,许娇河大约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明澹仰起下颌,回以微笑:“是啊,兰赋,你会乖乖地听话去死吧?” “当然、当然。”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兰赋慢慢地说道。 和她的语气一样慢吞吞的,还有从广袖中探出的指尖。 兰赋指向许娇河的所在,问道,“不过,在死之前,可以允许我去和她告个别吗?” 接触到兰赋视线的那一刻,明澹本想拒绝的话语,不知怎的,突然发不出声。 他用审视的目光注视了对方一刻,最终侧开身体,允许了她的进入。 于是兰赋将屋门闭上,走近坐在床榻上倚坐无声的人影。 那张漂亮的面孔已经不会笑了,澄澈的瞳孔也彻底失去了生动的神光。 兰赋叹了口气。 老实说,她只害怕疼痛,却并不害怕死去。 她和九歌生来便是明澹的一部分。 因此哪怕将他们通通恢复成无知无觉的灵体,明澹的体内也会留有他们存在的印记。 “可是,说到底……还是很舍不得啊……” 兰赋抬起手,想将滑落在许娇河耳廓边缘的散发撩起。 但手伸到一半,又转变方向盖住了自己的面孔,留下一句百感交集的喟叹。 许娇河失神的面孔仍然正对着她,毫无反应。 听从的冷淡和迟缓,并没有打消兰赋的谈兴。 她同时也清楚,虽然明澹没有刻意释放灵力,但屋内她的一言一语,他都悉数了悟在心。 X的。 兰赋难得在心中爆了句粗口,她转眼想到自己都要死了,万事万物又有什么好在意。 她倾身过去,先是吻了吻许娇河的眉心,而后带着爱怜和内疚骂道:“娇娇,你真是蠢,决裂了你那不解风情的道侣,又拒绝了对你日思夜想的徒弟,最后将自己送进到了明澹的虎狼窝中。” 她的手指向下,将许娇河身上经过明澹仓促整理,还未来得及恢复无痕的衣襟细致抚平,怀着在心上人面前戳明澹脊梁骨的念头,径自絮絮下去,“男人好像都是这样,你以为他真的在意与你的感情,殊不知他爱的只有欲/望和权利。昔日明澹同纪怀章称兄道弟,转头又在战场上将他暗算,死在了魔尊扶赫之的射日弓下。” “纪若昙年幼时,明澹也认真教养过他一段日子,想要利用他壮大云衔宗的声誉,但到了自己不如纪若昙的时候,明澹又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策划了今日的结局,只想将他彻底除去。” “不过,这些男人本也可恶,生来就喜欢抢夺,合该全都下地狱。” “唯有你,我可怜的娇娇,你这么无辜,又这么愚笨无知。” 兰赋一边抖露着明澹的真面目,一边留神着外界的动静。 当她说起“但到了自己不如纪若昙的时候”时,门外清晰地传来灵剑鉴白出鞘的声音。 兰赋感觉到诡异的快感。 她咯咯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果是真的人族,笑到这种程度,是应该流下泪水的。 可兰赋拼命地揉着眼睛,也只有红肿发疼的瞳珠,干涩地贴着她的指腹。 为什么没有眼泪呢? 兰赋想了很久。 最后她拉长语调,用恍然大悟的口吻道:“原来我也伤害了你,我也应该下地狱。”
第155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五十五天 “你的话还真是多。” “可你就是, 不如纪若昙啊。” 这是兰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嗓音轻飘飘的,没有恨意,也并无声嘶力竭, 就好像在叙述一个晴昼应有日光的事实。 但就是这样一个事实, 让明澹本就阴冷的面孔越发扭曲。 作为惩罚,明澹没有像对待九歌那般直接抹去她的灵识。 而是在她清醒的状态下, 用法术将她的躯壳挤压收缩, 再通过掌心一点一点吸收进身体。 兰赋的性格远比九歌狡诈多变, 存于世间的年岁也更加长久。 明澹消化着她力量, 又将她还未完全溶解的个人意志镇压在灵台深处, 不肯给个痛快。 这世上所有认为他不如纪若昙的人, 都应该留着一条贱/命,亲眼见证纪若昙灰飞烟灭。 明澹如是想到。 解决完兰赋的事情,亦到了折返欲海驻扎地的时刻。 他抬步进屋,对着变作傀儡的许娇河眉心释放出一抹灵力。 片刻过后, 那毫无神光的瞳孔重新恢复清醒, 没骨头的姿势变成了明澹习惯的正襟危坐。 失去了自主的意识,哪怕灵力能够辅助许娇河进行一些日常的表达,终究是笨拙。 明澹凝视着她, 却没并无丝毫不悦。 绝对安全的人际关系, 让他阴郁的心情得到片刻的享受和宁静。 明澹操控着灵力, 对着全面控制许娇河的精神印记注入了几道命令。 与此同时, 他的脚下生出属于阵法的莹莹光亮。 待到传送阵完全生成, 坐在床头的许娇河倏忽起身, 如往常般扭动腰肢徐徐来到他的身畔。 “缓之。” 她望着明澹, 甜滋滋地笑着,颊边梨涡微陷。 明澹眉眼柔和一瞬, 又道:“到了众修士面前,要叫我宗主。” “好,宗主。” …… 兰赋消散后,偌大的云衔宗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之人。 为保万无一失,明澹选择带走许娇河。 也希望在迎战纪若昙时,能利用许娇河令他分心。 法阵传送的速度很快,不多时,明澹便回到了欲海附近的修士驻扎地。 他们征用了镇魔局驻扎的边陲小城作为临时休憩之所,此刻城内的普通民众皆已排空,叶流裳祭出神器伏羲钟作为屏障,罩住了整个欲海的出入口,将妖魔二族组成的大军困在其中。 扶雪卿进攻数日,见难以突破,便率领军队退回了欲海之内,暂且偃旗息鼓。 法帐内焦灼的气氛如有实质,作为副统领的宋昶察觉到明澹归来的气息,连忙步出迎接道:“明宗主,叶尊主道伏羲钟连镇欲海五日,边缘已有开裂之相,再这样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伏羲钟是上古神器,怎会耐不住五日的术法冲击?” 听见宋阙略带焦虑的言辞,明澹抬眼望向坐在法帐一侧未曾起身的叶流裳。 叶流裳捏了捏眉心,难掩疲态,答道:“我等并非神仙,能使用伏羲钟也不过是因为其中仍有上古神力留存,如今神力释放到极致,却没有新的力量补充进去,伏羲钟自是后继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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