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到一半,浴室西面忽然响起朦胧的说话声。 许娇河的听力经过炼气期的强化,十丈之内,只要愿意,再含糊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搓揉发丝的动作一停,竖着耳朵留神起外头的动静。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用服侍尊后吗?” 扶雪卿的声音总是冷冰冰,透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许娇河一直觉得他性格难以相处。 可是在听过他同女婢的对话后,才发觉他对待自己似乎存了几分温和。 听鸢仿佛不在,回答扶雪卿的是道惶恐的女声:“回禀魔尊,尊后说不需要奴婢们侍奉……” “尊后说不需要——她若磕碰坏了半点油皮,你可愿用你全家的性命去偿?” 扶雪卿嗤了一声,迫人的威压从每一个咬字、每一丝尾音中渗出。 接着,许娇河听见膝盖碰撞地面的动静,以及更加慌张的告饶声。 许娇河叹了口气。 本想借着沐浴的理由阻一阻宫人们日以继夜的监视,想不到扶雪卿终究还是不放过自己。 她连忙将金盆中剩余的水倒掉,再将其放回原位,接着脱下半湿的外袍,就着内衬跳入泉池中。 于是扶雪卿打开殿门时,便听见一声许娇河精心设计过的惊叫: “我说了不要人伺候,谁让你闯进来的!!” 扶雪卿发现,不知出于何等因由,他每次瞧见许娇河惊慌失措,都会由衷地感到身心愉悦。 就像此刻也是一样。 他的视线穿过袅袅白雾精准捕捉到靠在池水边,羞恼捂住胸口的许娇河面上的神色,几乎情不自禁地想要学着那些满脑子下流念头的低等妖魔,吹起调戏人的旖旎口哨。 不过扶雪卿依然是扶雪卿。 他克制住有失身份的念头,闲庭信步般走了进去。 许娇河依然装作不知是他,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眼中的怫然也愈发清晰:“好啊,我就说你们根本没有把我这个未来尊后放在眼里,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小心我改天告诉魔尊去——” “——本座就在这里,你要告诉本座什么?” 扶雪卿昳丽的面容穿过白雾,出现在许娇河的眼前。 他忽而弯曲膝盖,不顾水流会将衣袍洇湿,半蹲在泉池旁边。 “怎么、怎么是你……” 许娇河见到扶雪卿,并没有比见到听鸢高兴多少。 相反,她面颊的羞耻之色更浓,旋身朝着浴池的另一边游去。 还头也不回地骂道:“你是变/态吗?!知晓人家在洗澡还要硬闯进来!” “尊后别急,本座要是不闯进来,怎么知道你究竟是真的在沐浴,还是在找借口私会情人?” 扶雪卿理直气壮、满嘴歪理。 他甚至跟随许娇河游动的频率,站起身来,在池边气定神闲地散步。 许娇河顾虑着玄池中的玉牌,当然希望扶雪卿离得越远越好。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远离玄池的位置,随即停了下来,瞪着他警惕道:“你到底要干嘛?” 扶雪卿道:“典衣局要制作你我大婚的礼服,所以本座特地来为你量尺寸。” “你?我竟不知雪月巅如此拮据,堂堂魔尊陛下也要暂代裁缝之责,莫不是来占我便宜的?” “本座就算真的想占你便宜,你又能奈本座何?” 扶雪卿一句话把许娇河的退路彻底堵死,气得她鼓着脸变成了一只河豚。 再三忍耐后,许娇河道:“你先在外面等着,我穿好衣服自会出去。” “本座不出去,你就在这里穿。” 扶雪卿抱起手臂,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 许娇河猛地在水里跺了下脚,气道,“你站在我面前,我怎么穿!” “你若不穿,本座便同你好好讲讲我魔族的八十一重刑罚。” “……” 许娇河被拿捏住了命脉,虽不甘愿也不敢再说话激起扶雪卿折磨人的兴致。 她安慰自己,横竖里面穿着亵裙,他也不看见什么…… 哗啦。 手臂划破水面的声响,贴在扶雪卿的耳畔如同上涨的潮涌。 他仍然维持着抱臂的姿势,目不转睛地望着许娇河的动作。 轻薄的亵裙整件湿透,严丝合缝地贴在婀娜肌肤之上,直把许娇河粉腻的躯体勾勒得曲线毕露。 再向下是无瑕的小腿,不堪一握的踝骨。 很奇怪,扶雪卿没有倾吞口水,却忽然在心底某处听见了干渴的下咽声。 许娇河不敢抬眼看他,心中自欺欺人地默念着没有人、没有人,而后手忙脚乱地换上簇新的衣裙。 她的心脏如鹿乱撞,终是在穿戴整齐后大着胆子朝扶雪卿所在的位置睇去一眼。 才察觉,那头长身站立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头去。 许娇河一怔。 不由自主想到,嘴巴这么硬,身体还不是很老实。 难不成是害羞了? 想到这里,许娇河作弄的心思乍起,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却在靠近在足够的距离,伸出手拍向扶雪卿的肩膀时,被背后长眼睛的青年一把捏住。 他抬高许娇河的手腕,碧绿的眼珠向下打量了一个来回。 似笑非笑道:“你穿成这样,是来勾引本座的?” 许娇河自然清楚他的意有所指。 她睁圆一双眼睛,跳着脚同扶雪卿辩驳道:“我可没有在外人面前光着身子的癖好!” 然而许娇河如何知道,有时候穿着衣服比不穿衣服更加来得让人心猿意马。 她湿透的亵裙仍穿在繁复的衣衫之下——虽则里三层外三层的布料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但刺绣相对柔薄的胸口,却被自内溢出的水珠浸润个彻底,行动间显出一抹丰腴莹润的雪白。 ……真是个小妖精。 扶雪卿忍不住在心底爆了句粗话。 他伸出另外一只空闲的手,在许娇河没反应过来的间隙反手勒住她的腰肢,将其摁进自己的臂弯之间,接着延循二人接触位置无声无息释放的魔气,则迅速地烘干了桎梏着许娇河的湿衣和湿发。 扶雪卿做着实际的好事,口中却不饶人,只道:“量体裁衣,你穿得这么厚,本座怎么量?”
第84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八十四天 许娇河被扶雪卿箍在怀中, 心却落到了他处。 她想,若自己顺从听话地迎合扶雪卿,那量完尺寸也就没有了盘桓在浴室的理由。 不如随便找些理由, 同扶雪卿拌几句嘴, 也好让泡在玄池中的死妖怪补充完力量。 然则拌嘴也需要技巧,说到底, 要是真的惹怒了扶雪卿, 日子难过的也是自己。 许娇河确认完这两点, 揪着扶雪卿的衣襟在他臂弯中趴伏几瞬, 才顶嘴道:“既然你不日就要继位魔尊, 那便是整个欲海之内最强大、凌驾在众人之上的。” “就算做裁缝, 也要做到最好,不能输给别人。” “区区几层衣服,怎么能够难得到你呢?” 许娇河的话看似不驯,实则是变着法的恭维。 扶雪卿看破不说破, 哼道:“你一个弱得要死的小废物, 讲起大道理倒是一套又一套。” 许娇河被他嘲讽,也不生气,只是厚着脸皮说:“人活着总要有些长处吧, 难不成还真的什么都不行?我的长处就是鼓舞别人, 让别人好上加好、事事做到完美。” 一番宽以待己, 严于律人的歪理, 在许娇河的舌灿莲花之下, 竟然被扭曲成为了她的长处。 扶雪卿弯起薄红嘴唇, 想露出一个讥然的笑意, 却冷不丁想起了旁的事,随即笑意淡了下来, 平声说道:“岂料事事完美,便是物极必反,所以你的道侣纪若昙被你鼓舞死了。” 他的话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也正因为这份面无表情,听到许娇河的耳朵里更加扎心。 许娇河腹诽道:呸,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纪若昙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迟早会给你个大惊喜! 不过她虽然知晓真相,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无所谓。 于是抿起唇瓣,抬头瞪着扶雪卿不说话。 许娇河的头发和衣衫干了个八九分,只剩下眉毛和睫羽依旧被浴室中的水汽蒸腾得半湿。 她的瞳孔澄澈明亮,覆盖在半垂的长睫之下,像极了倔强而不谙世事的幼鹿。 扶雪卿看了她一会儿,转移话题:“你和纪若昙结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面?” 许娇河充满气势的眼神一僵,言辞闪烁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扶雪卿本也只是随口问问,见她眉梢眼角溢出几丝多余的情绪,便来了兴致,催促道:“本座就是想听,云衔宗堂堂小洞天第一天大宗门,虽然其中的君子都是伪君子,钱却终归是真金白银——纪若昙同你结契,云衔宗大摆了几天宴席?该不会他们不看重你,只一顶轿子把你抬进怀渊峰了吧?” 扶雪卿并未亲自观礼过小洞天的结契大典,但自幼开始他身边的城主长老们却是妻妾娈宠无数。 除开为了权势利益联姻的正妻,其他美貌得宠的偏房,皆是坐着轿子从后院的偏门进入府邸。 他知晓许娇河身上并没有值得纪若昙看重的势力或者天赋,便存了几分心思刻意贬低。 只是这一通没有根据的编造,不偏不倚,恰好戳中了许娇河的痛处。 毕竟当日她不懂小洞天的礼仪,而纪若昙也并非真心想要娶她。 两人结契仅是简单地敬告了天地先辈,没有大摆几日的宴席,也不具张灯结彩的喜庆。 后来的很多年,许娇河一直以为小洞天的道侣结契和民间嫁娶不同,并不在意浮华虚仪。 直到一处大宗门的宗主之女成婚,纪若昙不得已带她前去。 她才知道修士们的婚姻和承诺,远比凡间自己所听过见过的更加盛大隆重。 许娇河拧着柳叶似的眉峰,心头平添几分酸楚。 可她不肯叫扶雪卿看扁,整理一番心绪后,抬起头来开始空口瞎编:“你胡说什么,当初可是云衔宗祈着我进门,纪若昙求着我同他结契的……我们的结契仪式当然很盛大了,席面流水似地摆了七天七夜,小洞天内所有看得过眼的宗门,我夫君都将其请来了!” “哦,是吗?” 扶雪卿偏了偏脸颊,冷静地观察着许娇河面上的神情,配合着她的演出,“那你且说说你的婚服是什么样的,用了什么衣料,本座也好如数交代给典衣局,让他们有个参考。” “嫁衣、嫁衣……” 许娇河嗫嚅几句,一时说不下去。 她哪清楚都有什么衣料? 从前也不修仙,小洞天的天材地宝也并没听说过几样。 索性胡乱回答道,“无非就是什么金的银的,全都缝到了衣衫上……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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