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飞升也好,入魔也罢,与她一个小小的剑灵没什么干系。可现下这偷剑贼,为何拖她下水?为何要躲着凌霄宗一行人? 难不成,现在沉在水潭里,和她抱在一处的人竟是凌霄宗堕魔的剑尊?去万魔窟偷了澜光剑,害她差点在观音祭上当场毙命的,也是堕魔的剑尊? 并非没有道理,她费劲千辛万苦也没办法把澜光剑从万魔窟的石碑上拔出来,但拔剑的人若是换成赫赫有名的剑尊越寒霄,想带澜光剑离开万魔窟,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赵梨攸顿觉五雷轰顶,澜光剑到了越寒霄手中,她想强取,必然是不可能了。且不说别的,单是她方才在水中和他斗争,扯了他的衣带,缠了他的脖子,还咬破了他的耳垂,种种狂妄举动,哪一个不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她害怕极了,匆忙动手想解开绕在他脖子上的衣带,刚一动作,却被他偏头用侧脸压住了胳膊。 这是不准她逃跑?太吓人了,她拼命挣扎,双腿蹬了他几下试图推开,一番动作在深潭中搅起一片水波。 任她手脚并用也是徒劳,那人双手揽住了她的腰。她还想再动,倏然被一双手臂圈住,箍进冰冷的怀抱之中。 她以为对方是要报复她,哪知他是要抱她?正不明所以,忽然察觉他的指尖在她后背上点了三下。 什么意思?她不懂,偏头望着他用目光询问,只见他双唇紧闭,在水中没办法开口回答她。 后背的手轻轻拍了她三下,带起微微晃动的水波,徐徐扩散开去。 她摇头,还是没懂。后脑勺很快被按住,这下连头也动不了了。 指尖轻轻戳了戳她后背,开始缓慢又轻微地移动。 一阵酥麻之意从脑门贯穿脊柱,她咬牙忍受着这种触感,终于辨认出三个字——别乱动。 为什么要沉入水中?为什么要躲?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的檀栾剑尊,竟然害怕自己敌不过宗门其他修士吗?难道是入魔影响了他的修为,所以他才显得这样弱不禁风? 赵梨攸默默盘算,是趁他体力不支,搅出一番大动静暴露藏身之处,好让凌霄宗的人将他降伏?还是安安静静不动,与他统一战线,躲过外人追踪? 思来想去权衡许久,迟迟打不定主意,过了好一阵,她恍然察觉自己体力在慢慢恢复,体内灵气也慢慢充盈起来。 是因为澜光剑在他身上吗?只要靠近他,就等同于靠近澜光剑,哪怕没钻进剑里,只是靠近一些,也让她舒坦了许多。 那还纠结什么?剑灵怎么能离开本源之剑呢?赵梨攸一改之前行径,忽然变得温顺了,顺势将下巴搁在越寒霄肩上,整个人与他贴得更紧了一些,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 果然,她与澜光剑之间的感应更强烈了。 这样待了许久,岸上依旧传来脚步声与交谈声,凌霄宗的人还不走。 “各处搜遍了,都没有找到,或许消息有误,越寒霄不在这秘境之中。”年轻弟子汇报情况。 “越师兄当年入魔是无奈之举,我们或许不必赶尽杀绝……”一人补充。 “愚钝!这些年魔族势力死灰复燃,魔头杀人不眨眼,指不定就是越寒霄作乱。若被人识破罪魁祸首出自凌霄宗,宗门担得起这滔天大罪吗?”苍老的声音厉声训斥。 又有人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莫非是——” 血/腥味?赵梨攸猛然反应过来,那血/腥味不就是她之前弄出来的吗?她偏头扫一眼越寒霄的耳垂,果然还在流血,鲜血融进潭水,晕开一抹微红。 即便在茫茫夜色中,即便在幽深潭水中,岸边那一行人皆是修士,安知他们会不会发现这一抹不同寻常的颜色? 赵梨攸后悔莫及,只好为自己犯的错弥补,偏头凑近他的侧脸,微微张口,含住了他耳垂上滴血的伤口。与之前恶狠狠的动作大不相同,这一回是为了止血,她又心虚又紧张,动作谨慎又温柔。 血腥味在舌尖蔓延,除腥甜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甜与苦交织混合,让她又有些混乱了,脑中意识渐渐模糊,舌尖不经意碰到了他耳垂上的伤口。 这若有似无的一舔,让镇定自若的剑尊岔了一口气,险些咳出声来。硬生生忍住,恰巧听见岸上有人急报:“大事不好,万魔窟有变——” “走,速去万魔窟!” 为首者一声令下,一行人匆匆离开了秘境。 越寒霄松开怀里那人,没想到她还抱着他不放。试着推开她,她不动。 托住她一起浮出水面,再一看,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你是何人?”他盯着她眉心的十字印记,这印记他只在魔尊尘染脸上见过。最后一次与之交战时,那印记紫光大作,刺眼光线照亮整个万魔窟。 比那印记更让人介怀的,却是这姑娘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 浅浅一缕,仿佛经风一吹,便要消失。 这两样东西,怎么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香气的主人还靠在他肩头,喃喃低语,答非所问:“好苦。” 觉得苦还不松口?他忽略掉耳垂上奇怪的触感,尚不知自己耳廓背后有一抹罕见的微红。 不记得了 赵梨攸再醒来时,眼角上染了微微暖意,虽然还闭着眼,混沌视野外却好像有一大片亮光。 迷迷糊糊睁眼,瞧见明晃晃的天光。夜色尽褪,日光倾斜地映照在她脸上。 氤氲水气已然不在,冷冰冰的深潭亦无影无踪。赵梨攸环顾四周,此地是一方竹制庭院,自己正坐在一处陌生的屋檐下,背靠着凉悠悠的竹墙。 她挪了挪位置,屈腿正欲起身,一个人影从长廊尽头走过来,立在她跟前,挡住了日光。 越寒霄重复问那个问题:“你是何人?” “我——”赵梨攸双手抱膝坐在他的暗影里,开口说话才发现,昨夜被男观音隐去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初。 幸好发现及时,没有说出那句“我是剑灵”。 昨夜观音告诫她“勿谈身世”,即便不明白此中真意,此时面对偷走了澜光剑的堕魔剑尊,她也压根不敢让他知道她是剑灵。 “嗯?”越寒霄朝她走近一步,低头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地面上暗影更浓,被笼罩的人不敢乱动。她察觉到了,澜光剑和他一起在向她靠近。 “剑尊大人,我是悬霁宗的外门弟子赵梨攸,去灵谷采药时被灵兽偷袭,然后——” 赵梨攸也并完全胡编乱造,前些日子她听闻悬霁宗偶有灵兽作乱。眼下正好应急,她得给自己编造一个不起眼的身份。 “赵梨攸?”越寒霄没问她是哪几个字,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你在慌乱之中逃跑,一不小心进了幽篁岭,歪打正着掉进了浸雪潭?” 赵梨攸避开他的查探,连连点头:“剑尊大人料事如神。” “那你还不回药宗交差?”越寒霄转身将她撇在一边。 “我不能回去交差。”赵梨攸抓住了他的衣袖不想让他走开,“我哪儿也不能去。因为这个,听说这是魔纹,我回去会被抓起来的。” 越寒霄回头,顺着她的手势看向她眉心的痕迹。为了辨别真假,他俯身微微凑近了些,淡淡问她:“你一个药宗弟子,这东西怎么来的?” “我不知道,我以前都没见过。”赵梨攸实话实说,她真的不知道,昨夜在宝禅寺观音祭上,她才头一回知道这东西。眼下正好拿它当作赖着不走的借口。 “你不敢回去,却敢赖在我这里。你觉得我入了魔,而你和我是同类?”越寒霄右手指尖搭在她眉心,一寸一寸抚过那道魔纹。 那手势极轻极缓,却给人无处可逃的压迫感,好像他稍稍加重一丝力气,就会在她额头上划出一道血印来。 赵梨攸慌张求饶:“不不不,您是剑尊,我怎么能和您比?我哪儿不去,只求您收留我,容我留下一条小命。” “潜入秘境,见到了不该见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想活着出去?”他的目光中透出凌厉的冷意,比指尖上的冷意更甚。 赵梨攸战战兢兢抓住他的手臂,着急摇头:“剑尊饶命,我绝不会离你而去,绝不会将你的行踪透露给旁人。” 越寒霄掌心微微收紧,冷声问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剑在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千真万确,我对天发誓,如若有假,必遭天打——” “不必再说。”他的脸色变得更严肃了,目光中掺进丝丝缕缕的苦意,也许是被药染的。那目光落在她身上,像一道绳索,勒紧她的咽喉,教她不能发声。 这样苍白的托词谁会相信?像他这样的人,应当连听都不想听。 赵梨攸心下凄惶,以为自己死到临头。 却听他说:“赵梨攸,你可以留下。从此以后未经允许,不可离开秘境。” “!”她睁大眼睛,空气中苦意仍在,他的目光编织的绳索却已散开,让她松了一口气。害怕说错话惹他不高兴,她只小声说了句“谢谢剑尊。” “别叫我剑尊。”越寒霄从她手中抽出手臂,理顺衣袖,扭头不再看她。 “那叫你什么?”她是真不知道,听说他堕入魔道,难不成叫他魔尊? “你自己想。”随着他脚步离去,阴影也远离。澜光剑的感应也在变弱。 阳光照亮她满面忧愁之色,怎么想?她想不出来。 “你们悬霁宗,养了很多兰花?”清瘦背影离开屋檐,穿过庭院,在院门口停下。 兰花是什么花?她在万魔窟里抠抠君欢迎加入以污二贰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从没见过任何一种花。至于悬霁宗有没有兰花,她这个冒牌弟子,不敢轻易回答。 “你不知道?”他的拷问让阳光都降温了。 赵梨攸小声嘀咕:“我不记得了。” 也不算谎话,她的记忆追溯到尽头,也就在废弃的澜光剑中,那里寸草不生,荒芜萧瑟,和万魔窟相差无几。 “不记得了。” 她听见他重复这句话,须臾间日光黯淡了,仿佛将她带回无边混沌与阴暗——她的记忆尽头。 赵梨攸不清楚越寒霄出门要去何处,想追上他与他同去,但又没那个胆子。好在经过昨夜“亲密”接触,她的灵力略有恢复,眼下暂无性命之忧。 几番试探后,她几乎可以确定,澜光剑就在他身上。 为了澜光剑,她自然不可能离开幽篁岭。如果可以,她还想要离他更近一点。 她在竹苑中寻得一间小屋住下,只可惜小屋与他的房间没有挨在一起,分处在长廊一东一西两头。 这一日她没再见到越寒霄,直到日影西斜,那人才不紧不慢地回来。 没有朝着她房间的灯火来,也没有问她安置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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