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火架早已堆好,教徒们用掰花的铁丝缠绕上浸泡过水的牛筋,用来将雪女与木架绑紧;光从外表看的话,被他们捉住的雪女也不过十五六岁,皮肤雪白,眉眼秀丽,惊恐时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心软——因为每个大莲教的教徒都知道,这些美丽纤细的女性,在死亡又重生的过程中,会给整个冰原上生命带来多大的灾难! 长老舞动旌旗,大声念着悼词。周围的教徒身着白袍围着火堆站成一圈,神色肃穆,眼神冷漠。
第95章 当长老念完祭文时, 远处被白雾和飞舞的雪粒所蒙上白纱的天际,恰好有明亮的天光亮起。 是太阳出来了。 驱散雪原上的最后一丝黑暗,但隔着厚厚的降雪, 却不会给这片土地带来任何一丝温暖。 长老举高的手往下一挥,周围的教徒立刻将手中火把扔到了柴堆上。提前被浇过火油的柴火,稍微接触到一点热量, 立刻燃起熊熊烈火。 火舌往上窜起, 尚未来得及烧到雪女身上, 凌空便传来风声。一样体型颇大的物件自半空中砸落,恰好落进柴火堆里, 带下来的风压灭了一部分火。 长老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那‘东西’落地后他们才看清, 那居然是一位个子高挑匀称的少年郎。 他翻身而起, 拍拍烧黑的衣角, 虽然摔得狼狈,姿态却闲适。少年扭过头, 却刚好对上雪女那双泪盈盈的眼, 四目相对, 雪女吸了吸鼻子, 雪白的小脸上尽是东一道西一道的黑色灰印, 看起来好不可怜。 “你……” 少年微微启唇,刚吐出一个字, 骤然脸色大变, 扶着绑住雪女的木架哇哇大吐, 呕吐物溅到了雪女脏污的裙子上——雪女愣了两秒,嗅到一股绝对不算好闻的气味。 她低头, 目光呆滞扫过自己裙角沾到的呕吐物,再一抬头, 视线越过少年肩膀,看见一群等着烧死自己的大莲教教徒。 雪女‘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要杀就杀——吐我裙子上算什么英雄好汉呜呜呜——我都要死了呜呜呜——还要和呕吐物一起被烧死呜呜呜——我恨你们恨死你们呜呜呜——” 少年揪起雪女另外一边还算干净的袖子,擦了擦嘴。 雪女被绑着,没办法动,眼见自己袖子也沾到呕吐物,顿时哭得更伤心了,几近肝肠欲断。 祭台四周的白袍人也傻眼:焚烧雪女的仪式举行了上百年,从未出过这样的差错。 他们杀雪女是为了冰原上其他的生命,但教义也说过屠戮雪女是为了生命,雪女也是生命,所以可以屠戮,但不能折辱。 ……现在这情况算不算折辱呢? 长老上前一步,怒斥:“你是什么人?!” 少年擦干净嘴,转头又拿起玉葫芦灌一口酒。在雪原这样冷的地方,他衣衫单薄,身上却很热,连带着那股香甜的酒气,也变得温热。 被问话——少年歪着脑袋,呆滞了一会儿,忽然又弯起眼眸,笑得很漂亮的回答:“在下嘉陵剑阁,周长赢。我刚刚……唔,我刚刚做什么了?” 他茫茫然,晃了晃自己脑袋,下来时一脚没踩稳,整个人往前一扑,直接从木架子上滚了下来。 滚得头发凌乱,衣襟上沾满雪粒。 少年生了副娇气漂亮的皮囊,却意外的很耐摔打,滚下去后就地一撑胳膊翻身起来,拍拍衣角,满身酒气重得令距离他最近的两个白袍人不禁掩鼻。 “唔,我记得——啊,对了!”少年一拍空气,醉醺醺自言自语:“哈!我把我哥哥打了一顿,还打了我小叔一顿,跑出剑阁,御剑走人了哈哈哈——” “这是哪里?嘉陵吗?嘉陵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 旁边的白袍人自怀里抽出弯刀,怒道:“什么嘉陵?这是哪里跑来的醉鬼,简直是满嘴浑话!快滚出我们的祭坛,否则我们就砍下你的脑袋,来上供雪原之神!” 弯刀刀锋的光芒雪亮,反光闪过少年眼睫。 他那双眼醉蒙蒙,却很漂亮,眼尾上挑,艳若桃花。 在弯刀出鞘的瞬间白袍人发出一声惨叫,他拿刀的手无故被斩断,血飞溅出去在半空中凝结成冰渣子,叮叮当当落地。 斩断了对方胳膊的飞剑一折身飞回少年身边,插入冰面。少年斜靠在剑上,略微抬着下巴,懒洋洋的视线扫过四周,醉醺醺的嘟哝:“我看见你拔刀了,还以为你多有本事,无趣,无趣,甚无趣。” 长老面色微沉,抬手示意其他人将受伤的教徒带走。 周长赢对那些人的动作并不在意——刚刚那一剑试出对方深浅后,他就对那些陌生人失去了兴趣。但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倒是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些许。 这地方显然不是嘉陵。 先不说嘉陵冬天根本不下雪,就算下雪,它也下不出这样气势磅礴还夹冰雹细雨的雪。 周围一圈莫名其妙的废物,还有个女的被绑在木头架子上哇哇大哭。 周长赢偏过脸去看了眼哭得快厥过去的雪女,随口感慨:“你哭得可真丑啊。” 雪女哭声一顿,瞪大眼睛望着周长赢。 周长赢又感慨:“你瞪眼睛的时候更丑了。” 雪女:“……” 雪女:“呜呜呜我恨死你了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 周长赢继续感慨:“你诅咒人的词汇量也好贫瘠啊。” “……” 雪女顿时哭得更加伤心了。 周长赢还在底下一直哔哔:“你这样诅咒我根本没有威力,来我教你,你应该诅咒我断子绝孙,爹娘死绝,家破人亡,不得好死,死后魂飞魄散,没有来生……” 雪女被他这番话所震撼,哭声都小了。 她从小在雪原长大,有部落里的年长者庇佑,大字不识半个——更何况极北之地人迹罕至,最穷凶恶极的大莲教都不会骂这么恶毒的话,她那听过这啊。 “哦对了!你知道诅咒男人最有用的是什么吗?” 周长赢笑眯眯的教她:“你要诅咒男的,你就要咒他儿子不是亲生,老婆不是亲老婆,这样杀伤力最大了!” 雪女:“……” 雪女哽咽着,吸溜了一下鼻涕,“你,你有病吧?” “嗯?我没病啊,我可健康了,我能冬天下嘉陵江游泳,一拳打掉长老的门牙,我身体超棒的,不信你摸。” 他一下子好像变得很清醒,说话都清楚了起来,但是行为举止还是疯疯癫癫的,说着话就跳上木柴堆,扯开缠绕住雪女胳膊的铁丝,抓着她手腕,将她掌心摁到自己胸口。 隔着那层单薄的布料,少年人锻炼良好的肌肉柔软而韧性,而且很热。 雪女惊叫一声,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但是攥住她手腕的手却很紧,不管雪女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倒是木柴堆周围的白袍人,终于忍无可忍,“你在干什么?快放开她!” 周长赢回头往底下一看,挑眉,旋即笑出声。 他笑声轻快,笑时眼眸弯弯的,眼睛底下浮起两片明显的卧蚕,显得有些甜蜜可爱。 “喂,他们看起来是要烧死你啊?” 雪女哭哭啼啼吸着鼻子,“废,废话!这还不明显吗?” 周长赢:“他们为什么要烧死你啊?虽然你又丑,话又多,骂人也很废物——” 雪女:“……你闭嘴!!!” 周长赢当然没有闭嘴,攥着雪女手腕,慢悠悠继续道:“不过你还这么年轻,被烧死了岂不是很可惜?” “你懂什么?!”白袍人怒斥,“她是雪女,是极北之地的毒瘤,烧死她们是雪原之神的指示……” 周长赢掏了掏耳朵,却根本没有在听白袍人说话,又对雪女道:“你干坏事了?杀人了?给人家屋子里放火了?挖人家祖坟了?” 雪女睁大眼睛,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周长赢:“那你干什么了?” 雪女委屈的扁着嘴巴,“我什么也没干啊!” “我懂了。” 他话题跳跃得超级快,雪女只觉得莫名其妙,刚想问周长赢懂什么了——周长赢打了个响指,原本斜插入地面的飞剑腾空而起! 周长赢动作利落的踩上飞剑,抬手一拍木架,原本束缚住雪女的木架和她手脚上缠绕的铁丝,顿时尽数溃散成碎片。 雪女没了束缚和着力点,脚下一软,尚未来得及摔倒,就被周长赢拽上了他的飞剑;那把剑太窄,雪女刚被拽下去,慌乱的想找个地方落脚,连踩好几次却都没能踩稳飞剑剑身,吓得边掉眼泪边抱紧了周长赢胳膊。 她慌乱不已,什么都来不及看,心脏吓得一直乱跳,只听见周长赢的笑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笑意味。 但雪女也没有心情跟这个陌生少年生气,只顾着哭和找落脚点了——原本拽着她胳膊的手往下,横过雪女腰肢,轻松的将她抱起来。 明明已经酩酊大醉,行为举止都疯疯癫癫的周长赢,却能稳稳站在窄长的飞剑上,还能稳稳抱住雪女。 飞剑越飞越高,转瞬间将祭台和其他人都抛下。 “什么雪原之神的指示——嗤,让他来找我比划两下,有本事打死我,再把这个女人抢去烧死,我周长赢保证半句话都不会说!” 少年人放出去的话就跟他的人一样,癫狂自负,大有几分气死所有人他就会高兴的神经质。 这就是长老和周长赢的初见,他知道了雪原之外,还有个嘉陵剑阁。 在嘉陵剑阁里,还有个疯疯癫癫,热衷于喝酒的少年剑仙。 他们第二次见面,却是在六年后了。 长老给剑阁寄去了一封信,在信里详细写明了大莲教屠杀雪女的原因,以及雪女的存在对雪原其他生命的威胁,恳切希望剑阁能够派出和周长赢一样厉害的剑修,帮助他们剿灭雪女。 当时的长老,从未想过剑阁最终派来的人会是周长赢。 他原本只希望能有一个跟周长赢差不多强的剑修,就足够了。长老常年呆在雪原上,不怎么与外界往来,并不知道周长赢在剑阁的地位。
第96章 时隔六年再见, 昔日惊鸿一瞥的少年剑仙,也完全长成了龙章凤姿的青年模样。周长赢还是少年时就生就一副好皮囊,所以对于青年周长赢也会长得很好看这件事情, 长老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面前的青年和曾经的少年,除去外貌上的明显相似外,其他地方完全是判若两人。 青年周长赢虽然高大, 却异常削瘦, 不是那种自然的瘦, 而是仿佛大病一场的削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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