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何不去找剑阁帮忙呢?哪怕是看在你姐姐的份儿上,他们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管。” 躺在床上的赵松康闻言, 连忙抓住自己父亲衣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爹!爹!快去找姑姑——儿要疼死了!” 赵鹤荣脸颊上的肌肉因为情绪而微微抽动,但他极快的压下那几分波动,深吸一口气后甩开赵松康的手,怒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些散修随便你怎么折腾,但是遇到世家弟子一定要避其锋芒,你——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赵松康哭哭啼啼:“我避了啊,我客客气气的跟她说话呢,还提前同她说了我姑父是周长赢……爹!她会不会是周长赢的仇人啊?说不定我就是因为周家,才受这无妄之灾……” “闭嘴!” 赵鹤荣生气得明显,赵松康悻悻闭嘴,五脏六腑还痛着,只能发出微弱的哼哼声。 看着不断哼唧的儿子,赵鹤荣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在自己面前被活活痛死。他两手背在身后,踱步了一会儿,转身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白的令牌,递给身边的亲信,低声:“拿着这枚令牌,去最近的周家铺子上,把这的情况跟他们说一声,问问他们能否帮忙。” 亲信恭敬的两手接过那枚令牌,抬眼时看了眼,只见令牌上写着三个字:周重离。 他不敢多看,将令牌小心翼翼收起,快步离开府邸,前往最近的周家铺子。 剑阁有专事人间闲职的普通人——毕竟好竹出歹笋的概率可能不是百分之百,但也绝对不是零。周家家大业大,偌大嘉陵总不能人人都得道。 也有普通人,也需要经商往来,种地养畜。 林枫渡是距离嘉陵最近的渡口。但正因为离嘉陵近,很多大宗门与世家的弟子反而会绕开这里,去其他渡口。 修仙界人人皆知剑阁多出剑疯子,打不过总可以绕开走。 赵家的女儿曾经与剑阁其他弟子定亲,但最后却嫁给了周长赢。虽然修真界许多大门派对这种裙带关系拎起来的家族有些轻视,但不妨碍赵家凭借这层关系,成为了林枫渡掌事人。 也正因为这层姻亲关系,很多世家子弟虽然瞧不起赵家,但也不会主动找他们家的麻烦。 毕竟人家女儿是剑阁家主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周长赢是个什么都不管的酒鬼,剑阁那群自尊心比天还高的剑修,也未必肯见到自己家的家主夫人娘家蒙羞受辱。 亲信揣着令牌到了最近的周家铺子,凭借令牌见到了铺子管事。 对方接过令牌,一摸就确定这是剑阁特有的侍剑腰牌。 亲信将赵鹤荣要他转达的话转达了出去,但说话的艺术也正在于此,被他巧妙地颠倒一下顺序,略加修饰,自家少爷就成了被跋扈世家子一剑穿胸的倒霉蛋。 管事听完,并没有其他的表示,只是单手握着那枚令牌摩挲——亲信把腰又弯了弯,叹气:“还请管事帮忙想想办法,松康少爷到底是大夫人的侄子,也是赵家唯一的儿子,要是就这么……死在一个后辈手上,不说夫人伤心,剑阁只怕也显得面上无光。” “你来得倒是很巧,正好有位小姐在。但帮不帮忙,我得先请示完,看小姐的意愿。” 管事慢悠悠起身,让他慢等,自己转身进了后院。 亲信有些坐立不安,手边摆着的热茶也没心情喝,生怕自己不能完成赵鹤荣交代的事情。 管事绕过影壁,跨入后院——后院是专门隔出来,供外出的周家人修整所用,建筑风格一贯按照剑阁院子的风格来。 一名青衣女子手握青竹探路杖,正微微仰着脸站在院子中央。她的眼睛闭着,容貌温婉,脖颈细长,立在庭院间,好似一杆青翠挺拔的竹子。 管事在女子面前,一改之前闲适从容的模样,脸上笑容真切诚恳,三两步上前禀报了事情,并将亲信带来的腰牌奉上。 知道对方看不见,管事体贴的解释了句:“是剑阁里的侍剑腰牌,上面写了‘周重离’三个字,赵家也确实是家主夫人的娘家。” “周重离?”女子有些困惑的重复了一遍那人名。 管事连忙道:“是家主那一辈的剑阁弟子,余霞小姐没印象也正常。” 周余霞思考了一下,伸手拿过腰牌,“是已经死了的?” 管事:“已经死了许多年。” 周余霞:“不是说已经死了的人腰牌会被收回吗?” 管事解释:“这位不同——他是家主的孪生兄长,因为家主的命令,所以他的腰牌最终没有被收回。” 周余霞‘唉’了一声,有些意外。 她知道家主有个孪生兄长,但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一是确实年代久远,二是因为周长赢本人风头太盛,他身边的人会被忽略也很正常。 她将腰牌收进衣袖,“既然是家主夫人家的事情,坐视不理是有点不妥。” 青竹探路杖点地,发出‘笃笃’的声音。周余霞脚步缓慢,管事也不敢催她,安静的跟在周余霞身后。 出了铺子,管事也不敢离开,跟亲信一同紧跟在周余霞左右,为她璧开人群;即使如此周余霞的走路速度也没有快多少,每走一步都需要用探路杖在地面点好几下。 亲信在她身后看得焦急,但又不敢催她。 尽管这位姑娘长了一张温婉秀丽的脸,又是个瞎子。但能在剑阁长到成年的瞎子,怎么看都不是个普通的瞎子。 以周余霞的走路速度,好不容易拖拖拉拉走到赵家,天都黑了。 赵松康躺在锦塌上,气息微弱得连叫都不会叫了,全靠医修用元气为他吊着一口气。其他赵家人等在一旁,看得暗暗着急,却又没有办法。 见周余霞进门,其他赵家人均是一愣——女人双目轻阖,走动间每一步都需要青竹探路杖点地试探,双眼无法视物的缺陷已经十分明显。 这也是……周家的剑修? 管事提醒:“余霞小姐,人在这。” 周余霞偏着脑袋听了会声音,探路杖这才朝着赵松康的方向,笃笃的点过去。她双目不能视物,却准确无误的将手伸到赵松康胸腹间伤口处,掌心微光闪烁——钉入赵松康身体里的短剑颤动,倏忽倒飞落入周余霞掌心。 短剑入她掌心后,剑刃上电光闪烁,左突右撞,似乎是想逃脱,却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困住。 周余霞手腕一转,那把短剑便被她笼入袖中。 医修见状,抓住机会连忙上前,为赵松康治疗。 赵鹤荣上前对周余霞拱手,“不孝子德行有失,劳烦小姐一趟,赵某内心愧疚……” 周余霞摆手,声音温和:“无妨,只是小事。动手的剑修现在在何处,有人知道吗?” 赵鹤荣:“那姑娘住在林枫渡舟口客栈中。” 周余霞点头,起身时仍旧用探路杖点地。但周围的赵家人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怀疑她的实力,在她起身的瞬间纷纷让开,腾出道路。 探路杖‘笃笃’敲地,周余霞步伐缓慢。 眼见周余霞脚步快要跨出大厅门槛,赵鹤荣犹豫片刻,咬咬后槽牙,开口:“周姑娘——之前我亲信拿去的那枚腰牌……” 周余霞回头,温婉秀丽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那枚腰牌的主人已经故去,我会将它带回剑阁。”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还望你们自己珍惜。” “夫人在剑阁过得并不好,你们若是真的把她当做亲人,应当多去看望她。” 赵鹤荣讪讪闭嘴,不敢再说话。周余霞也不在意他们的反应,用探路杖点着地面,慢慢往外走去。 周家对待家主的配偶——即使对方不姓周,看在家主的份儿上,也会相当尊敬客气。但现任家主的妻子却例外。 以赵家的地位,别说联姻,就算是使美人计,都轮不到他们家的女儿和剑阁弟子牵扯。 所以当初夫人与剑阁的婚约,是那位剑阁弟子一力向前任家主求来的;以剑阁的规矩,他要求娶一个带着巨大家族累赘,需要剑阁为其扫尾庇佑又没有利益的女子,需要付出许多代价。 要走过七层剑阁长阶,与最强的同辈交手,与长老交手,最后和家主交手——活着走完这条路,爬上剑阁最高层,才能从家主手里拿到自主婚约书。 他也知道赵家无法给剑阁带来任何的利益,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去求来了那封婚约书,在上面写了夫人的名字。 自此赵家获得了剑阁的庇佑,也因此在林枫渡有了极大的权利,掌握了不少资源,家中那些天赋平平的弟子,也因为这层婚姻关系而收益。 那名剑阁弟子就是当今家主的孪生哥哥。 后来他给周长赢祭剑,死在剑阁,赵家带着婚约书上门讨要说法;剑阁自来一言九鼎,没有给出去的婚约书又平白无故收回来的道理。 但那人已经死了,死人剑阁也没办法给变活。 剑阁长老提出方法,说若是赵家愿意,可以将新郎换成周长赢。 那年周长赢刚继任家主,风头正盛。但一女许二夫,还是双生兄弟,如此背信弃义的事情,大家也觉得赵家女应当不会答应。 但当初的结局正是今日之笑话——赵家应下了这门荒唐的换亲,把自己女儿嫁了进来。 嫁进来虽然是家主夫人,可却过得一点也不好。剑阁里的侍从都是看着这对孪生兄弟长大的,年纪相近者视其为手足,年长者视其为亲生子。 对于背弃了死者也要嫁进来的的外姓女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吃穿用度不至于苛刻,但无视和议论却如影随形。 偏偏年轻家主也荒唐。 新婚之夜喝得大醉,天地都没拜,新娘也不去接;那新娘子一个人走进来,一个人拜天地,一个人坐洞房,直至天明。 婚事是年轻家主应的,但往婚约书上签完字后他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整天不是喝得烂醉在剑阁高层睡觉,就是在仓库里找酒。 年轻家主无所谓的态度,令夫人在剑阁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 自周余霞进入剑阁起,见夫人的次数寥寥无几,只记得对方总疯疯癫癫,时哭时笑。她倒是不讨厌夫人,就是觉得夫人很可怜。 夫人那么柔弱,修为又不高,哪怕是个恶毒的女子,又能犯什么大错呢? 这都是家主的错。
第99章 月色朦胧, 入夜后街道上的行人都变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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