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扶光站在客栈三楼的阳台上,靠着栏杆边喝酒边往外看——那个被揍了的散修一开始还想留下来,说不能让周扶光白救, 得和他们一起共患难。 只是被周扶光不耐烦的冷嘲热讽几句后,他便愤愤离去了。 但赵家人却没有立刻上门找麻烦,反而是平静到了现在。 “啧——” 咂舌一声, 周扶光略微站直身体, 忽然有寒光闪烁直取门面;她没躲, 手一抬,衣袖转动间气流微动, 卷住扑过来的那点寒光——被投过来的短剑笼入她衣袖中, 发出轻微嗡鸣声。 周扶光垂下胳膊, 手腕一转, 将袖中短剑托上掌心:是五更。 她低了低眼睫,往楼下望去, 只见一身青衣清丽温婉的周余霞, 正两手拄着青竹探路杖, 微微仰脸微笑对她。周扶光单手一撑栏杆, 翻身跳下去, 落地轻巧无声,三两步走到周余霞面前。 “赵家活该。”她开口颇不客气。 周余霞点头:“赵家确实活该, 但他们拿出了已逝剑阁弟子的侍剑腰牌, 我总不好视而不见。” 剑阁弟子死后, 若有腰牌流落在外,就会派其他弟子前去回收。少部分不能回收的, 就代表那些握着腰牌的外姓人确实对剑阁有过恩惠,才能留下腰牌以作信物, 必要时用腰牌向剑阁换取帮助。 但赵家对剑阁何止是没有恩惠——说它是长在剑阁腿上的吸血俾虫也毫不为过。 周扶光抛了抛五更剑,皱眉:“已逝剑阁弟子的侍剑腰牌?” 周余霞:“是家主孪生兄长的侍剑腰牌。” 周扶光:“……” 片刻沉默之后,周扶光才慢吞吞挤出一句:“夫人的前未婚夫还真是——有够体贴的。” “不过我已经将那枚腰牌收回,日后他们没有了可以依仗的底牌,自然会有所收敛。” 周余霞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玉白的腰牌。 周扶光从她掌心拿走那枚腰牌——它被周余霞握了应当有一会儿,上面还残余着淡淡的温度。看完上面刻着的字,周扶光发出了周余霞初次见到腰牌时,所发出的感慨:“原来他叫周重离啊。” 周余霞:“你也不记得他名字?” 周扶光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回答:“我又没有见过他。” 周重离死得太早,他死得时候周长赢才二十五六。但周扶光出生的时候,周长赢都快四十了。 剑阁弟子一入剑阁,大多与父母也就变得疏远。周长赢和周重离的父母都是没有修行天赋的普通人,三四十年光阴于修士而言弹指之间,于凡人而言却是一生。 隔着漫长时间,他又不是周长赢这样的家伙,会被人遗忘名字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周余霞双目不能视物,却能听出周扶光语气间的漫不经心。 她有些晃神,心想:今天我和扶光所谈论的周重离,在三四十年后,会不会变成下一代口中的我自己呢? 就像周长赢盛名在前,其他人都会忘记与他同辈的其他周家剑修一样,周扶光这般天赋卓绝,等她完全走进大众视野之后,其他人不也会忽略与她同辈的其他周家人吗? 周扶光只是把玩了一下,很快就对那枚腰牌失去兴趣,将它扔回给周余霞。 “我还以为他们至少会来找一下我的麻烦,没想到只是去找剑阁哭诉,真是一群废物。” 周余霞闭着眼睛,却能稳稳接住周扶光扔过来的腰牌。 听见周扶光的话,她只是微笑,“你出手太凶,赵家没有以卵击石的勇气。” 赵家能活到现在,除去那层单薄的裙带关系外,也靠他们自己的眼力见儿和厚脸皮。看在夫人的份儿上,大部分事情,剑阁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周扶光不耐烦的抱怨:“我还把船票延后了一日。” 就为了等着看赵家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周余霞笑而不语。她平静了片刻,忽然侧过头,面朝周扶光斜后方,脸上笑容微微凝固——周扶光还在嘟嘟囔囔抱怨,没有注意到周余霞脸色的变化。 迟疑了一会儿,周余霞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顺颂……” 周扶光:“嗯?” 周余霞:“你旁边跟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其实周余霞双目无法视物,并非残疾,而是她修的心剑,所以将正常看东西的眼睛比起来,也是为了更好的去感受第六感——这也就导致了周余霞平时看人,所看见的,和正常人双眼说看见的完全不同。 她看周扶光,会觉得仿佛是在看一团火焰,冉冉升起的朝阳,又刺眼又十分温暖。 但是现在,周余霞看见‘太阳’旁边,飘动着一团外形模糊无法辨认的黑红色物体。 因为形状真的太奇怪了,周余霞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周扶光沉默片刻,顺着周余霞所看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安静跟在自己身边的祝谈意。他突然被两个人盯着看,歪头露出茫然又无辜的表情。 周扶光往祝谈意旁边迈了一步,与他并肩站着,介绍:“这是我师弟,祝谈意。” 周余霞:“……你师弟?” 周扶光点头,“我现在挂名在昆仑山做弟子。” 周余霞:“等等——这个不重要——这个是你师弟?” 周扶光:“对啊,我师弟,祝谈意。怎么了?” 周余霞看着自己视线范围内,那团形状古怪的黑红色影子,陷入了沉默。 但周扶光态度又如此自然——周余霞不信以周扶光的实力,看不出自己身边人的异常。 但周扶光不仅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在和自己聊天时还默许了对方跟着。 周余霞:“……算了,没什么。” “还有一年就是论剑大赛,你到时候会去吗?” 周扶光今年十六,再过一年十七,年纪上刚好够参加了——她略一颔首,回答:“去。” 周余霞努力无视周扶光身边那团外形不明的东西,镇定自若:“那就明年再见了。” 这句话出口就是要在此处分开的意思。 周扶光停下脚步,难得没有有话直说,而是显露出几分别扭——她单手背在身后,咳嗽两声,又转开脸,望着外面,故作不在意的表情,“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嘉陵的?” 周余霞:“上个月。” “……” 周余霞:“你想问谁?” 周扶光看看地板砖,又抬头看着天空,“那个——我也不是说关心,我就随口问问。” “周元絮最近怎么样?” 周余霞心中了然,面上仍旧挂着淡淡笑意:“时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她的修为最近有望突破结丹。” 周扶光颔首,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微微抬着下巴,道:“我知道她挺不错。” 周余霞:“你不问阿泷吗?” 周扶光摆了摆手:“我知道她不会有事的。” 两人于此处别过,周扶光搭第二天的云舟离开东洲,周余霞也往嘉陵回去。 等周扶光回到昆仑山时,又是大雪纷飞的季节了。 修道之人寒暑不侵,就算是大雪企鹅君羊八六艺奇奇散散零四整理本文纷飞,对周扶光而言,也不过是天气略微凉爽了一些而已。她在山脚镇子的酒铺里,重新给自己打了酒,慢悠悠沿着阶梯往昆仑山上走,祝谈意一如既往,安静乖巧的跟在她身侧。 台阶上积了一层厚雪,周扶光踩上去不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留下脚印。 有雪花落到她头发和肩头,祝谈意偏过头看了一会儿,伸手动作轻轻为她拂落身上堆积的雪花。 他拂完雪花垂下手时,周扶光顺势牵住了他冰冰凉凉的手。 周扶光:“祝谈意。” 他略微低头,应得很快:“我在——” 周扶光偏过头,眼眸瞥他,随即又收回目光,唇角微微翘起。 她声音轻快,“没什么,我就喊你两声。感觉我好像很少叫你名字……是很少叫吧?” 这句话说出口后,周扶光忽然一惊,察觉自己好像是很少喊祝谈意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本来就足够亲近的缘故,所以每次总是会忽略名字直接说重点,而祝谈意也总能在周扶光根本不喊他名字的情况下,分辨出周扶光的哪句话是对他说的。 祝谈意困惑:“是很少叫,有什么关系吗?” 周扶光皱眉,没有回答祝谈意的问题,只是道:“那我之后会多叫叫你名字的。” 祝谈意:“……啊。” 没懂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顺颂都这么说了,那就是这样的吧——理由这种东西,在这种时候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接下来的一年,周扶光便没有再离开昆仑山了。她呆在昆仑山,除了练剑,就是闭关,一直等到第二年的末尾,冬季快要结束的春初,东洲的论剑大赛开始—— 东洲,嘉陵,剑阁。 一群平均年纪不过十七十八的青春少年少女们聚在门口,衣着气质各异,唯一相同的便是眉宇间若有若无的几分自负骄傲,和相当出色的平均身高。 这群人里面最矮的女孩儿也有一米七多。 一群人就没有几个是会让人省心的性格,聚在一起你嘲讽我几句我阴阳怪气你几句,就像一个缩小之后的菜市场那样热闹。 有人环顾左右,略微不耐:“周元絮和大哥还没到吗?他们俩是掉嘉陵江里了?” 旁边的人立刻接上一句:“你等会把这句话当着周元絮的面再说一遍呗?不说你就是我孙子。” “你占谁便宜呢?找打是吧?” “哇我好怕怕哦~快拔剑快拔剑啊,正好我在这把你腿打断,你就不用去论剑大赛上丢脸了。”
第100章 前面吵吵闹闹, 就连想要动手的挑衅都如此直白——但一旁的侍从们并不会出言相劝,只会假装没有看见。 这不过是剑阁的日常罢了。 若是你足够强,譬如家主, 大家自然就不会对你阴阳怪气了;就算有意见,也只会憋在心里。 前院的吵闹并不会传到后院,一道简易的阵法将剑阁后院与剑阁的其他地方完全隔开。这里是家主妻妾的居所, 其余剑阁弟子们几乎不会过来。 当今家主除去一位发妻外还有七十三个小妾, 后院之充盈, 哪怕放眼剑阁历任家主的婚假史,也算是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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