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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妻妾成群, 但周长赢的孩子却不多。除去周扶光姐妹和周仪景外, 零零散散也就三四个——甚至关于那三四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周长赢亲生的, 都不能确定。 毕竟这位家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面, 有三百天醉得不省人事。 周长赢是周家人，出入后院侍奉的也是周家人, 除了周扶光那样和周长赢长得属实像的之外, 其他几个孩子还真就只能确定是周家血脉, 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周长赢的孩子。 不过剑阁本身也不按家主的血缘关系认人, 周长赢都没细究, 其他人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去他面前提这壶不开的水。 这些事情周扶光不会知道得很清楚——她可是周扶光啊，剑阁里的侍从和长老们视为只要不死就绝对是下一任家主的周扶光。 敢在周扶光面前乱八卦打扰她心境的人会被其他周家人, 一人一剑扎成蜂窝。 周扶光不知道, 可是周元絮知道。 她知道很多周扶光不知道的事情, 但她都不会和周扶光说。从十岁往后起，周元絮就有了许多不和姐姐分享的秘密。 她轻松越过后院的结界, 去阿泷的院子，路上会路过夫人的院子——正妻的院子当然是最大最好的, 但是里面只有一个门房和两个洒扫丫鬟。 修道者耳清目明，周元絮听见阁楼上女子跑来跑去的脚步声，边跑边喊着几个混乱的名字。 有时候是在喊‘重离’，有时候又在质问自己的孩子去哪里了。但不管她喊什么，都不会有人回答她，就连院子里负责扫地的小丫鬟，都对夫人的声音置若罔闻。 周元絮目不斜视路过那个院子，一直到走进阿泷居住的小院。 她的幼年都是和姐姐在这里度过，小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很不满于母亲的偏心，但很快又会被阿泷对待自己和对待姐姐一般无二的关怀所困扰。 门口的侍从弓腰向她行礼，院子里的丫鬟已经飞快的跑进去报信。周元絮加快了脚步，在房间里的人走出来之前，抢先走上回廊。 恰好遇到阿泷从房间里走出来。 阿泷很白，是那种雪一般毫无瑕疵和血色的白，唯独头发和眼睛嘴唇稍微有些别的色彩。冬日时她脸色会稍微好些，只是白而已，夏季时阿泷肤色的惨白里面会透出一种灰白的淡青色，好像随时会死掉一样。 周元絮道：“外面在下雨，你别出来了。” 她说话时便往里走，阿泷挽住她胳膊——隔着两层衣服的布料，周元絮能感觉女人纤细的胳膊，很瘦弱，像营养不良的竹子，稍微用力一点就掰断了。 她垂下眼睫，目光掠过阿泷的脸，阿泷看起来又瘦了，脸颊微微凹陷下去，但神色还是很温柔，声音柔软的说：“你今天不用练剑吗？要不要留下来用午饭？” 周元絮：“不吃，我们要出发去明玉城参加论剑大赛，半年后才能回来，走之前我来和你说一声。” “周扶光现在不在剑阁，但应当会去论剑大赛，你有什么话或者东西，要我转交给她吗？” 说话时周元絮站定脚步——她们现在已经走到房间里了，周元絮只是不希望阿泷站到外面去淋雨，所以才跟着她往房里走，但也没有打算跟着阿泷到里面房间去。 她就是来知会阿泷一声，说完就要走。 阿泷抬起脸，略带几分愁绪，“顺颂今年生日也不回家吗？” 周元絮：“应该是不回来了。” 阿泷：“那你呢？” 周元絮：“看情况，如果有适合磨剑的地方，应当也在外面过。” 她过完年就十七，虽然距离剑阁规定的年纪还差一岁，但周元絮不在意。 以周元絮现在的修为和能力，已经可以在外面横着走了。 阿泷叹气，松开周元絮的胳膊，站到她面前，踮起脚尖抱了抱周元絮——年轻女孩生得高挑，肩背舒展，抱起来有一股好闻的皂角的香气。 周元絮不用熏香，身上只有洗澡和洗衣服常用的皂角的气味。 阿泷脸颊贴着周元絮柔软的胸口，“那你要注意安全呀，在外面是你一个人吗？还是会有侍女？” 周元絮：“可以带侍从，我不打算带，太麻烦。” 阿泷：“那就是一个人了，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呀，好好吃饭。如果条件实在不行，自己做饭也可以的，不要听其他人胡说什么剑修不能做饭的瞎话，长身体的时候呢，要吃饱点。” 周元絮沉默片刻，嗤笑：“只有周扶光那种被惯坏的蠢货才会信剑修不能做饭的鬼话。” 阿泷：“你以前也信的，后来……” 周元絮打断她：“所以你就没有话要捎给周扶光吗？不说的话我可得走了。” 阿泷松开周元絮，沉默片刻，又摇头，“我没什么可说的……你帮我看看她长高没有，瘦了还是胖了，下次回来再告诉我，好吗？” 周元絮点头，很快的应下，随后便是沉默。 她和周扶光十岁住进剑阁后，就不和阿泷一起住了。周元絮偶尔回来，顶多也只是陪阿泷一顿饭，一般等不到饭吃完，她就会匆匆离开。 剑阁的训练很多，周元絮和周扶光都很忙。 或许是因为太久不相处，彼此之间反而变得有些无话可说。 周元絮有些不适应的摸了摸自己鼻尖，低声：“那我走了。” 阿泷退后一步，对她笑了笑，道：“一路顺风，早点回家。” 周元絮又仔细看了看阿泷的笑脸。 阿泷总是有这样的魅力——她明知道阿泷是希望周扶光当家主，希望自己给周扶光祭剑的。但阿泷总能做到让周元絮觉得她好似并不偏心。 她只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周扶光天赋更好，周扶光更强，周扶光比周元絮更适合当家主。 双生子的祭剑效果最好。有人说过周长赢之所以能在二十几岁就打败前任家主成功令嘉陵剑认主，就是因为为他跳剑炉的人是他一母同胞的孪生兄长。 如果自己给周扶光祭剑，她是不是也能二十来岁就杀了周长赢，成为下一任家主呢？ 周元絮挺希望周长赢去死的。 她走出后院，却在门口遇到了周仪景。 周元絮平时总是掩藏自己的情绪，但在看见周仪景的那一刻，仍旧无法克制露出几分惊诧：剑阁里的人都知道，周仪景在大梁跟周扶光打上了，被周扶光借天地之势伤到了脑子，失去了记忆。 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又被罚进了水牢，听说他的脑子伤上加伤，原本就有问题的记忆变得更有问题，什么都不记得了。 虽然他的记忆变得一片空白无法恢复，但对于剑道的记忆却恢复得极快，没过多久又能重新参加年末考核，再度令众人承认了周仪景‘大哥’的身份。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 总不可能是来看夫人的吧？ 周元絮清楚记得，周仪景失去记忆之前，就对自己生母视而不见。总不可能失忆之后，突然亲情复苏了？ 她停下脚步，沉默看着周仪景——失忆之后变得寡言的周仪景，也沉默的看着她。 最后还是周元絮先开口：“大哥，你怎么在这？” 周仪景沉默，目光越过周元絮，看向后院。片刻后，他皱起眉，露出非常疑惑的表情，好像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 旋即他转过身，直接往外走了。 周元絮看着他的背影，也跟着茫然，片刻后，周元絮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看来不只是记忆出了问题，这是智力也出问题了吧？” * 东洲，明玉城。 明玉城是东洲的中立之城，同时也是最适合正派各大宗门联合举办点啥的地点。正派宗门世家，每隔五年召开一次的正派大会也是在明玉城举办。 名动四洲的博物院总院，也坐落于明玉城。 周扶光背着素商剑和大慈大悲剑，抱着自己胳膊懒洋洋行于人群中——身边照例站着祝谈意，再往后，是顾千钟和陈嘉柔。 陈嘉柔正在研究她刚买到手的一个留影环。 只要将此环悬于眼前，眨眼时它就会将环中圈起来的景与人记忆成一张圆片状图片。 她第一次见这种东西，玩得不亦乐乎，不停眨眼，留影环‘唰唰唰’造出一大堆印着图片的圆形纸片。陈嘉柔用手心托着纸片看了看，兴奋的凑到周扶光身边：“师姐你看！好逼真啊，比宫廷里的画师画得还要好！” 周扶光瞥了眼——只见陈嘉柔掌心捧着的圆片上，正好是她与祝谈意的背影。 顾千钟也挤过来，只看了一眼，就不满起来：“我也在旁边啊！你怎么不把我也照进去？” 陈嘉柔嘴快的反驳：“谁让你刚好站在圆环外面啊？” 顾千钟：“……小气鬼！” 周扶光拿走那张背影的纸片，顺手递给旁边祝谈意。
第101章 无论是留影环, 还是街头那些稀奇古怪的博物院出产的灵器，都无法引起周扶光的好奇心。她这次来明玉城，只是为了报名参加论剑大赛。 顺便带闷在昆仑山上, 已经闷得快发芽的师弟师妹们出来逛一逛。 明玉城不同于其他地方，在这里，凡间的金银无法作为通行货币, 哪怕吃个饭都要用四季铜钱付账。周扶光使用凡间的金银时相当大手大脚, 换成花四季铜钱时就无师自通知道砍价和货比三家了。 祝谈意一贯是觉得周扶光怎么做都很好。 顾千钟跟陈嘉柔倒是看得颇为惊奇——二人都是第一次见周扶光会和别人砍价, 陈嘉柔不禁感慨：“原来师姐之前不砍价不是不会，是真的没想砍啊。” 祝谈意自然而然接上一句：“顺颂想做的话, 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陈嘉柔：“……” 顾千钟幽幽道：“她也不是那个意思。” 祝谈意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 眼神里明明白白表达出‘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的困惑。 周扶光回来, 抬手拍过去他们头顶, 轮到祝谈意时，她手上势头一停, 巴掌没有拍到祝谈意头顶, 而是顺势落到了祝谈意肩膀上, 随便一拍。 “房间定好了, 两间, 顾千钟和阿般一间，我跟祝谈意一间。等会我要去论剑大赛的赛台那边报名, 你们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在客栈附近自己逛逛, 别跑太远。” 陈嘉柔举起一只手, 周扶光点了点头，她才开始发言, “师姐！万一我们遇到那种，特别嚣张跋扈横着走的世家弟子, 要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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