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身健体好懂,通识明目却听不明白了。 不过这不重要。 阿俏板着脸,正色道:“你不是清玉宗弟子。” 十七默然。 “十七也不是你的真名。” “为什么骗我?” “人并非任何时候都能看清自己。”十七微微抬首。 不知为何,阿俏觉得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十分熟悉,“你叫什么,是哪儿的人,怎么会在清玉宗,这些也不知道吗?” 十七不语,大概是默认。 净扯犊子。 得不到真话,阿俏不想和他搭话了,转身收拾包裹,要跑路,“你既不愿意说,我就不问。看在我救你两次的面子上,那二十两银子不还你了,你有意见吗?” 十七看着她,问:“你要走?” 阿俏:“再不走,等你又犯病,还得帮你埋了。” 十七点点头:“有道理。” 阿俏想过去摸摸他的脑袋,看看是不是睡傻了,“你不生气?” 孽畜睡了一天,性情大变,阿俏背后飕飕发冷,总觉得一转身又会被一击敲晕。 想了想,她拿出两个药匣,搁到桌上。 “回阳丹。” 十七意外。 阿俏看了他最后一眼,道:“就此别过。” 吱呀关门声后,屋内安静。 细细微风从窗外吹来,十七挥手,风止了。 眼中浮现水雾般的云翳,他捏了个手诀,淡淡道:“你这具身体刚换,若不想死散,安分点。” 云翳渐退。 许久,厢房里响起另一道声音:“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他下了榻,走到窗边将窗推开,看着楼下的人影,问:“为何叫自己十七?” 伏在身体里的附灵不耐烦,“你管得着吗?” 徐薇:“神元入体,杀你并不难。” 那声音一顿,终于沉默了。 * 两块碎玉当换了五十两银子,当铺老板见着玉牌时眼珠子简直要蹦出来,不停追问玉从哪儿来的。 阿俏随便编了个故事,说出娘胎时天降紫薇,一位仙长路过讨水,将玉牌当作谢礼。 玉已随身二十年,前些日子突然碎开,大概是仙长已羽化登仙,了断凡尘…… 亏得她小说看得多,编起故事一套接一套。 合庄离淮阳主城有段距离,独自向东,仅凭两条腿得走四五天。 从当铺出来后她径直去了赁马坊,打算租驾马车,明日清晨启程。 候马时听赁马儿坐在草棚下议论,南华寺出大事,寺里一位和尚将城里清白人家的姑娘拐了。 被拐的那位姑娘已定亲,未婚夫婿家是淮阳有名的官家公子。事发后南华寺立刻被围得水泄不通,住持、方丈以及寺内诸位和尚全被绑押送进官府,听说还受了重刑。 “元官人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听说元公子的姑姑在京城做贵妃,”喂马童压低声音,窃窃道,“就是弄死人,官府也不敢说什么。” 阿俏多听了几句,想到什么,折身问:“请问二位说的,可是元临元公子?” 两位马童立马站起来道了声“小姐好”,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道:“是,正是元临官人。” 阿俏心一沉,轻声问:“被拐的那位姑娘,是哪户人家的?” 她穿着精细,又刚赁马,两童唯恐怠慢了,忙道:“是成屠户家的女儿,月前和元公子订亲……” “还没订亲呢,”另一人纠正,“只送了礼,订亲消息是人乱传的。” “可昨日娘婶还说元公子又上门……” 又说了些什么,阿俏没听清,她已拧起眉头。 淮阳碎尸案,失踪的那位姑娘正是屠户女儿,姓成,单名一个芸字。 可此案分明该发生在三年后。 她下意识攥紧手。 融融春日,阿俏感到了凛冬深渊般的冷意。 合庄十尸案早了三日,淮阳碎尸案早了三年……再往后的情节一时想不起来,但惊惧已然包裹住她。 她察觉到,似乎存在一只看不见的手,一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悄然推动着一切。这股力量超出认知,远不在她所能理解的范围内。 某一刻,阿俏抬起头。 天穹浩渺,霞云绚烂,恢宏金光铺散,流聚向西。 漫漫大道,人如蜉蝣,遥寄天地。 而她,正站在这广袤之上。 赶回客栈,掌柜说那位公子已走了。 “走前他嘱咐,若您回来,便将此物交给您。” 托掌柜转交的是一封信,摸上去硌手,里面还塞了东西。 回厢房后拆开,从信封里掉出来一颗灵石,看上去十分普通,瞧不出特殊之处,阿俏又把信打开,发现上头只写了一个字:道。 道。 道理,道德,道路……那么多道,他说的是哪一个? 灵石在桌上,和信封躺在一处。阿俏将它拿起来,立刻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灵力。 这是一块普通低阶灵石,拿去典当也只能得十两银子,十七特地将它留下,必然不会是担心她身上银钱不够,把自己饿死。 * 元府。 天黑 ,府内上下除了西苑,一片寂静。 未过门的少夫人和庙里和尚私奔失踪,元公子将自己关在西苑书房一整天,滴水未进。 “子舒,快开门吧,”元夫人在外愁得头发要白了,“官府已遣人去找了,你一天没吃东西,身体要扛不住。” 外头流言四起,但元府还要脸面,少夫人私奔对外宣称是被拐走,晨时成屠户报案用的也是这套说法,再提起,元夫人咬牙切齿:“那丫头看起来乖巧懂礼,没想到竟这样不安分,元府的脸让她给丢尽了。” 边上的丫鬟小厮立刻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久不见书房里传来动静,元夫人又含泪道:“子舒,开门吧,杀猪户家的丫头天生贱骨头,别气坏身子……” 吱呀一声,门终于开了,元临元公子面色苍白地站在门边,低低道:“娘,别这么说她。” 他肯出来已十分不易,元夫人大喜,连忙将他抱进怀里,满口“我儿命苦”,“晚膳已备好了,饿了吗,娘还给你炖了鸡汤……” “娘。”元临打断她。 元夫人:“怎么了?” “我想见见梁丘先生。” 元夫人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摸着他的脸侧柔声道:“梁丘先生随你爹一起去京城了,还有两日才能回来。” 元临皱眉,今日府上空空,没什么人气,连着几日他都睡不安稳,昨夜还做了噩梦,梦见水淹……今日一早成芸消息传来,又给了他一记重创。 眼下情形,他实在难以下咽。 “娘,成伯父呢?” 元夫人一哂,刺声道:“想必是在家收拾他那现眼女儿的东西,找地赶快烧了。杀生满身罪孽,女儿却跟和尚跑了,恐怕佛祖知道连他儿子的命也要收走。” “娘。” “好,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元夫人心疼他,“瞧你,关自己一天,脸都白了。” 元临勉强笑了笑。 入夜,元公子用完膳回屋,精神萎靡。看了几页书就灭了蜡烛,倒在床上闭眼入睡。 近日多梦,睡着之后仍觉得自己醒着,身体仿佛躺在水面上漂浮,又冷又轻。他试着睁眼,却发现眼皮子奇重无比,怎么也睁不开,不由挣扎起来。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元公子。” 元临微怔,听起来,似乎是成姑娘的声音。 “元公子,”声音似远似近,既十分缥缈,又听得清楚,像随时要走,带着哭声,“我在南华寺……” “成姑娘!”他不由大喊,“是你吗?” 她却不回答,只一遍遍地哭喊着“南华寺”。 南华寺,是与她私奔的那个和尚所修行的寺庙。 元临焦急,想要睁开眼看清周围是何情形,但动不了一丝一毫,焦灼之下乱七八糟地念起梁丘先生曾教过的佛清诀。 忽然,面上拂过一丝清风。 他心中一喜,真的有用。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眉眼的沉重逐渐变小,元临加快语速。不多时,咒将念完,他心眼并用,聚神一个用力,终于睁开双眼。 屋内的烛火亮着,头顶是熟悉的床帐,正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摇动。 是外头来的风,睡前他忘记关窗了。 元临揉着额头起身,脑子还是十分昏沉。 方才一遭背后出了密密冷汗,身体生涩僵硬。缓了缓,他掀开被子,下床到桌边倒了杯热茶,刚要喝,却听见窗外飘来一声“元公子”。 这声音……是成姑娘! 元临连忙放下杯子,看向窗外。 果然,成芸正在窗边,遥遥看着他,神色凄楚,“元公子……” “成姑娘。” 元临急切道:“你去哪儿了?” “我去了南华寺,”月色之下,成芸双眸苦寒,脸色苍白,“元公子,我在南华寺……” “你去南华寺做什么……” 话说到这儿,他意识到她最后一句话有点不对。 想细问,又发觉自己站得似乎太远,成姑娘居然比平日里看起来矮上不少,便急急忙忙地走过去,想和她离近点儿说。 但刚走一步,元临骇然瞪大眼。 说话的哪是什么成姑娘,分明是摆在窗沿上的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第15章 极乐修乘 “啊!” 一声大吼,元夫人和周围丫鬟纷纷围过来。 “子舒!” “少爷,您醒了。” 诸人围聚,元临惊惧地抓紧被子,数数连退。 元夫人见状,慌忙挨过来,坐在床边紧张道:“子舒,是娘亲,你这是怎么了?” “……娘?” 他恍惚,抬头看了眼围在床边的众人和大夫,又看向澄亮的窗外,这才嘶嘶哑哑地喊了一声:“娘。” 元夫人眼眶顿时红了大半,拉起他的手,垂泪哭诉:“元府是造了什么孽,梦魇将你吓成这样……” 元临心惊未定,元夫人哭得满脸是泪,他只能压下惶恐,将她抱住,轻声哄道:“娘,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说着,他又朝窗边看了眼。 依旧是干干净净的天空,和灰白的屋檐。春日院子里的花开了,粉白一片铺在树头,丽可成诗。 “娘,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上三竿,”元夫人拿着手帕擦拭眼角,语气终于缓过来,“徐大夫,劳烦您再看看子舒,脸色怎么还这样白?” 徐大夫从人群后走过来。 元临发现,这位大夫虽然貌已花甲,但身量极高,自己若站着,恐怕还不及他。 “元公子,劳烦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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