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一遍一遍看着那道身影出现又消失。 楚阑舟无法想象他那时候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一次次的别离。 如果自己不在,那么小一瓶酒他还会存多久? 楚阑舟不愿意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得让他走出来。 于是楚阑舟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认真道:“我来帮你分清楚。” …… 宴君安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熟悉了一次又一次的幻觉,可这一次的梦境格外奇怪。 面前的幻觉换了个样子,像是一条蛇。 嗞开獠牙,眼眸阴冷的毒蛇。 每一片鳞片都泛着清泠泠的冷光,像宝石,亦像是随时能够刺破胸膛的锋锐匕首。 那条蛇嘶嘶吐着性子,攀附到了他的身上,一口便采上了鲜红的朱果。 嘶—— 这回换到宴君安难堪了。 哪怕理论知识的确丰富,但宴君安的确不是很擅长对付这些。 年少的情思不沾染任何杂质,而后,世道艰难,他又与楚阑舟聚少离多,就更加不会考虑这个方面。此刻猝不及防,这也导致他丧失了先手权。 这是一场博弈,丧失先手权之后,他早已丧失了主动的权利。 尤其是在那双眼睛之下。 那双漂亮的,清澈的,如琉璃般几乎能照透他内心深处的眼眸。 糟糕,要被吞吃入腹了。 宴君安轻喘一声,有些狼狈地侧过了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皮肉被利齿刺入的疼痛,和逐渐弥漫上来的欲望交织在一起。 两者在那双眼眸之中逐渐混淆起来,成了一种更为难挨的东西。 ——瘾。 深刻到足够刻进人的骨髓里,每时每刻,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在这样的浪潮之中。 宴君安其实很擅长做伪装。 楚阑舟喜欢他的安静沉稳的模样,所以他一直都是沉静的,如空谷幽潭,举手投足间毫无偏颇,符合旁人对仙君的想象。 可宴君安展露出的来的东西只是他想展露于人前的东西,有几分真又有几分是假的,根本无从分辨,哪怕有人知晓了,宴君安也不会让他们把秘密活着带出去。 楚阑舟随时都会离去,万不能让他们把自己的坏话说到她的耳朵里。 可…… 是幻境的话……放纵一点好像也没有关系吧。 宴君安盯着清澈干净的眼眸,慢慢伸手捂住了那双眼睛。 “阑舟,就再留一会儿,好吗?” 眼睛被盖住,视觉受到约束,楚阑舟眨了眨眼,轻轻呜咽了一声,表示了自己的疑惑之意。 嘴上的力道倒是半点没松,甚至还紧了紧,像个小狼崽子。 不过宴君安很纵容。 他是师兄,是年长的那一方,当然应该纵容自己师妹这些小小的任性。 宴君安想。 俯身而上之时,感受到身下细细密密的挣扎,宴君安思索片刻,揽着所爱之人,轻轻哼了一首歌。 那是首民间流传的小曲。 宴君安不太常去凡间,这首曲子,是他得知自己身份之时,偷偷回他娘亲的属地学到的。 宴君安的声音本就偏清冷那一卦,身为贵家公子还被教导过几年乐理,哼起这种民间歌谣反倒有种别样的风韵,格外好听。 不过凡人用来哄自己孩子安眠的小曲,放到魔尊身上。 好像作用不太。 手指缝里湿漉漉的,是楚阑舟流下的眼泪。 怎么还哭了,宴君安苦恼起来,只能低声哄着,一点一点把这些眼泪吮尽了,又唱了起来。 那首民谣是讲述大海的。 这些百姓生活在内陆,对大海的了解只在童谣里。 有渔民出海捕鱼,却遇到了大风浪,海浪逐渐卷着旋儿,裹挟着渔船前进,羸弱的小船好不容易抵挡过海浪,可下一波浪潮又起,一浪盖过一浪,延绵不断的海浪直教船折了帆。 大海太喜欢这艘渔船了,所以想要这小船迷失在暗无天日的大海深处,静静沉睡在永无光明的大海的怀抱之中。 窗外一片黑沉。 宴君安轻轻伸手,拂过楚阑舟额边的碎发,眼眸也是一片黑漆漆的深沉:“天黑了。” “等天亮吧,天亮再离开,好不好。” …… 隐元修士臧泗面容冷肃,正在赶路。 他年岁太长,出生的那个小镇又十分荒僻,想要找到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这件事对他而言十分重要,他必须要找到。 臧泗顺着记忆往镇中赶去,身后却偏偏还跟了个死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那人声音悠然,哪怕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似乎都没有给这人带来什么影响,甚至还有闲心思与他开玩笑:“这么远还要亲自跑一趟,真辛苦啊。” 臧泗沉默着,不做回应。 他不说话,那人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其实也不用调查了对不对,你心里其实早就清楚真相了。” “我帮你找到了真正的恩人,是不是也算变相的与你有恩?” 这也的确是臧泗不赶走他的原因。 但能忍耐他到这个限度已然是极限,他在身后划定了范围,不允许巫柳超过一点。 巫柳并不介意他与他割席,也不在乎冷场,反正他总有机会逼他开口:“今日早晨,我忽然起了兴致,起了一卦,你猜我算到了什么?” 臧泗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 “真的不好奇吗?那如果我说,你如果再拖延下去,想要报恩的时间就不够了呢?”巫柳面带微笑,轻描淡写就说出了让人惊悚的恐吓话语。 臧泗忍无可忍,用力拽住他的衣领,嘶吼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巫柳被他扯着衣领,却依旧带着笑意:“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的所作所为当然都是在替你考虑。” 神经病,他是真的神经病,和这种疯子完全无法交流。 臧泗皱着眉,厉声警告道:“如果你要害她,我一定会杀掉你。” 巫柳对他的威胁不置可否,反而嘲笑道:“迟来的真心比草还贱。招惹了人家,现在才想投诚,是不是太晚了些?” 的确是他认错的人,不仅如此,还在刚来的时候就把楚阑舟得罪死了。 巫柳这句话正好说中臧泗的软肋,臧泗松开手,将他放了下来。 巫柳毫不介意,刚才他的冒犯,反而给他提建议:“你既然想报恩,不妨弄个大一点的。” 臧泗皱紧了眉头:“我不会听你的。” 巫柳自顾自将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最近修真界那个最大的宗门念虚宗要举办拜师大典,届时各大门派都会派有名望的长老或是弟子赶来,这一次可是个大好的时机,错过了就还得再等好多年。” “哎呀,若是在这场宴会上,有人要说些什么改变什么,会不会变得容易一点?” 臧泗不说话,但通过他紧捏着的拳头,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淡定。 巫柳自顾自地丰富他描述的画面:“你说,届时各大掌门云集,却有个人站了出来,想要为某些位众所周知的坏人平反,引起的轰动怕是足以撼动半个修真界吧。” “我要是你,也会选在这个时机报恩,毕竟怎么会有人容忍自己的恩人被污蔑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臧泗低哑着嗓子,低声道,“你为何要蓄意接近我?”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还有那种以笔造物之术,为何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却在修真界籍籍无名? 巫柳明明笑眯眯的,看上去毫无攻击力,臧泗却觉得他危险。 这样危险的人不该留在乾明派,如果他产生威胁,臧泗哪怕知道自己实力不如他,也绝对会在造成进一步伤害之前解决此人。 巫柳笑了,随手并了四指,松松垮垮对天发誓道:“我以天道起誓,绝不会伤害楚阑舟。” 臧泗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些。 但他又想起巫柳之前钻的空子,对他现在的发言依旧保持着怀疑态度。 “放心吧,我怎么会害她……” 巫柳看着外面的景象,微笑道,“她对我而言,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宝藏。”
第135章 天色晦暗不明。 宴君安看着床上早就乱得不成样的巫蛊娃娃, 还有歪倒的瓷瓶,脸色微微发白。 不过他已经来不及管这些了。 宴君安紧张地低头去瞥楚阑舟的脸色。 非、常、糟、糕。 楚阑舟黑着一张脸,哑声道:“把结界撤了。” 楚阑舟能感受汴州上的人的动作, 此时她能听见那些将士正在窃窃私语, 讨论汴州这几日的诡异天气。 这种接连几天都未改变的黑夜, 肯定令人生疑。 宴君安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挥手解了结界,就要去探楚阑舟的额头。 楚阑舟别过脸去,不茬强调:“还不至于。” 宴君安咬了咬唇, 看眼眸有种被拒绝之后的心碎委屈。 但此时的楚阑舟心如铁石, 压根没有因为他的示弱而分给他一点好看脸色。 这厮在装什么? 什么再等等,等天亮就好,既然有本事让她等到天亮就别捏结界啊?! 还什么困于幻境沉醉不醒的小可怜,觉得自己只会在梦里和他告白。 他在装什么?! 楚阑舟敢保证他后半段绝对清醒过来了,但他动作停滞了一瞬, 很快就接了下去。 这人是牲!口吗?! 魔尊很生气。 魔尊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能因为这种小事晕过去。 楚阑舟翻身而起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才动了一下两人都变了表情。 楚阑舟脸色更黑。 宴君安颇会察言观色,此时更不敢触魔尊霉头,小心翼翼退出去给她端了一碗水。 楚阑舟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指着那些歪七扭八的娃娃:“这些是什么?” 最想掩盖住的秘密被楚阑舟发现了。 娃娃已经来不及处理了, 宴君安蜷了蜷手指,想把手边的瓷瓶藏得更隐秘一些。 楚阑舟清了下嗓子。 宴君安不敢做小动作了,他很明显地打了个激灵, 才坦然道:“巫蛊之术。” 他身上颇为狼藉,浑身上下又是咬痕又是抓痕, 仿佛被凌虐过一样,配合着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 还有微微敛起的眼眸,看上去又可怜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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