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只是讨了骂,还挨了好一顿嘲笑。 她以为宴君安会安慰她,谁料到一旁还原本眼眶红红泫然欲泣的小仙君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越笑越大声,最后捂住了脸。 楚阑舟:…… 她就不该心疼这小公主。 楚阑舟气急败坏,伸手就要去扒他的手。 她刚伸出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宴君安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肩膀一耸一耸…… 不是在笑,是在哭。 这人今日到底怎么了? 楚阑舟将手收了回去,也不敢碰他,等小公主哭够了,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问:“你呢?你又为何出来?” 谁料宴君安就红着一双眼睛回头瞪了她一眼,不说了。 楚阑舟有点服气。 平白碰壁,她揉了揉鼻子,觉得这小公主脾气还真是个公主,阴晴不定的,也是自己倒霉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刚好外面雨小了些,她决定离开这破庙。 她站起身,却听到宴君安的声音。 他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膝盖里,让楚阑舟看不清他的神色,声音很轻,因为刚刚哭过还有些极力忍耐后的小小鼻音。 宴君安说:“楚阑舟,我很佩服你。” 楚阑舟心想你佩服我什么,但还是默默坐了回去。 宴君安憋了很久,此时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什么,将自己的话讲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还断断续续的,不仔细听完全听不清:“楚阑舟,我若不生在宴家就好了。” 他从小含着金玉长大,几乎有着所有人都羡慕的出身,今日却和楚阑舟说自己不想生在宴家。 若是寻常人肯定觉得他贪得无厌,有这样好的家世还不满足,楚阑舟却觉得此事有古怪,并没有插嘴,只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宴君安沉默了好半晌,才接着道:“我今日见到了我母亲。” 宴君安的母亲是穆家圣女,穆家那时候虽然还因为资历不够没被选为上五家,但因着宴家扶持,也已经有了和上五家匹敌的实力。 穆家圣女常年闭关,不是去闭关就是去远游,神龙见首不见尾,楚阑舟压根没有见过她的模样,宴君安保不齐也没见过自己母亲几面。 她觉得宴君安难道是思母心切,触景生情,但宴君安后面的话,却打破了她的猜测。 宴君安缓缓开口,道:“我去找了父亲,问明白了一些东西。” 楚阑舟回过头来看他。 宴君安早就不哭了,他看着面前的这丛篝火,眼瞳里也倒映着一丛火苗。 他语气平淡:“我想,我若是死了,这世道是不是就能干净些。” 这人怎么又想寻起短见来了?楚阑舟自己是楚家人,也不好询问别人家的家事,只能干巴巴地劝了一句:“眼前的困境算不上什么,往前看,总能过去的。” 宴君安盯着面前的篝火,只是摇头。 原先的柴火要燃完了,楚阑舟伸手从旁边又摸了块柴火放进去。 宴君安这才发现楚阑舟手里拿的什么,原本悲伤的表情僵在脸上:“你烧的什么?” 楚阑舟满脸无辜地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神像。 只见神像慈悲地站在原地,还挺完整,就只有脚下的莲台缺了一块。 楚阑舟将神像拆了,他们面前那篝火就是拿神像脚边的莲台点的。 要知道能被世人拟作神像供奉的,不是修为有成或者给凡间做出过极大贡献的修者就是早已羽化升仙的大能。 正因为如此,寻常修士哪怕遇见了不认识的佛像也会礼让几分,算是给自己结下善缘。哪有为了烤火将佛像拆下来的道理。 ”你……”宴君安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些佛像供奉起来不就是为了护佑众生。”楚阑舟又揪了一片莲花放进了火里,“他这样刚刚好能护佑我。” 说罢她还冲着神像作揖,碎碎念道:“拿来应急,仙人莫怪,仙人莫怪 。” “疯子。”宴君安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道。 楚阑舟这几天也的确发了不少疯,很多人都背地里喊她疯子,她对这个称呼也接受得很是平和,反正她小心眼,骂她的她都在背后算计回去了。 楚阑舟眯着眼,打算让这小公主也品尝一下江湖险恶的滋味。 却没想到宴君安居然伸手将她身旁的莲花抢了去,尽数丢在了火里。 “诶诶诶!”楚阑舟没预料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想阻拦已然来不及。 莲台上那些艳丽的彩绘被火光缓缓吞噬,楚阑舟是真的被这小公主搞得没脾气。 宴君安在众人眼中,乃至之前她的眼中都是一个恪守礼教的呆子,每日循规蹈矩像个假人一般,今日却像是撕开了外面那层皮子,让楚阑舟隐约窥见里头鲜活的灵魂。 但这灵魂有些过于鲜活了,楚阑舟把握不住,想走,又怕这少年寻短见,死后变成厉鬼吓唬她,就只能乖乖待着。 楚阑舟自小皮实,犯错了家里人大多打她一顿出出气,若是有人欺负她了她就反击回去,怎么做好歹形成了个章程。 但宴君安不一样,他是世家教养出来的翩翩公子,做事细腻情感一样细腻,楚阑舟猜不透又哄不了,只能苦着一张脸乖乖陪着。 她正在原地寻思着若是宴君安等会儿真的要去寻短见,自己要怎么救才快些。 这小祖宗脾气却不知怎得自己好了起来。 宴君安盯着被自己全扔掉的莲台,后知后觉的感到歉赧,对楚阑舟说:“对不起,我……” “嘘……”楚阑舟却警惕地摁住了他,然后一脚踹熄了篝火。 庙里登时漆黑一片。 雨早就停了,却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声。 宴君安正要开口,却被楚阑舟一把捂住了嘴巴。 “他们是来抓我的。”楚阑舟用气音在他耳边低语。 宴君安皱了皱眉,想要挣扎开来。 察觉到他在挣扎,楚阑舟怕他喊叫坏事,捂得更紧了:“你也是偷跑出来的,若是我被抓住,你也得和我一起被送进刑堂。” 话说完,楚阑舟又想到面前这人是自己主动进执法阁的狠人,将手捂得更紧了。 她小声嘟囔道:“你想去,我可不想。”然后一把将宴君安拽到了神像之后。 神像和墙角留有空隙,可以供给楚阑舟二人藏身,但那空隙极窄,他们二人不得已靠得极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加上楚阑舟怕他喊人不敢松手,只能与他面对面站着,二人的身体贴得极近。 男女有别,宴君安还是做出过努力的,他怕触碰到楚阑舟身上不该碰的地方,奋力往后退了退,想给楚阑舟留点空间,甚至将神像都往前推了几寸。 楚阑舟心想这人怎么倔成这样,自己只过是不想要被抓住,他居然要撞开神像让自己暴露行踪,干脆将他拽了出来,换了个位置又塞了回去。 察觉那人又想动,楚阑舟攥紧了他的手,讨饶道:“我的小公主,好师兄,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您别动了好不好。” 楚阑舟求人的时候不自觉会拉软腔调,听起来又娇又嫩,再硬的心肠都能被她叫软。 以往阿爹阿娘想拿藤条抽她的时候她就这样撒娇,百试不爽。这也是头一回用在外人身上,没想到居然也好用。 宴君安听到她的这句祈求,居然真的不动了,整个人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 这回换楚阑舟面朝着墙,宴君安面朝着神像,双手被楚阑舟扣着困在身前。 宴君安察觉到身前不寻常的柔软,整张脸轰得一下红成一片,好在周围没有亮灯,漆黑的环境下,没人能看清楚他的脸色。 二人此时几乎呼吸相缠,身体都紧紧贴在一起。楚阑舟感受到一抹冷梅香,那香味极淡,不仔细闻是分辨不出来的,很符合宴君安给人的印象。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冷淡又疏离。 她想张开口问宴君安身上怎么会有香味,庙门却被一把推开。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之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里有生火痕迹,有人来过!” 然后是窸窸窣窣翻找声。 那些脚步声逐渐靠近,到后来甚至就响在他们的身边,楚阑舟也是头一回逃追捕,整个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跳得很快,宴君安却比他更快,两个人的心跳跟比赛打鼓似的,此消彼长,一个赛一个快,最后又连成一片。 要是凭心跳判定,宴君安看起来比自己要紧张许多,楚阑舟想安抚他,但是也没有空出来的手了,只能用小拇指挠了挠他的手腕。 宴君安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是心跳得更快了,楚阑舟靠他靠得近,觉得宴君安的胸腔里怕不是装了一只小兔子,随时都有可能蹦出来。 楚阑舟好心办了坏事,不再动作,侧耳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那搜查的人可能是出于对神像的敬畏之情,并没有去检查神像,找了周围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就回去禀报:“这里没人。” “灰还是热的,他还没走远,快追!”另外一道声音传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 楚阑舟等脚步声消失,又过了一阵后才放开了手。 她松开手,放开了宴君安,就要同他告别。 宴君安也不知道是被她捂傻了还是困呆了,站在魂不守舍,居然罕见的没有开口。 楚阑舟走到门口,不放心,又回头喊了一句:“勿要寻短见啊——!!!” …… 回宗之后,想寻短见之人变成了楚阑舟。 楚阑舟回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走后宗门就写信寄去了她本家,本家顺带帮自己请了假,是以没人找自己,浩浩央央这群人全都是去找宴君安的。 宴君安当时挣扎可能是想说这个,楚阑舟硬是捂着人家的嘴没让人家说出口。 她不仅帮宴君安逃了追捕,还白搭进去一个人情。 还冲着他撒了那样的娇。 自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楚阑舟每逢午夜梦回,都会梦见这个场景,然后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第69章 …… 她这句话显然是勾起了二人共同的回忆。 饶是如今的宴君安回想到那个时候都有些尴尬, 他耳廓微红,替当年的自己解释:“那会儿我发现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药人所出, 便偷着跑去见了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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