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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子弹被咒灵结成的防御挡下。夏油不知何时出现在那个男人身后，左臂钳住他的脖子，右手钳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扭，枪便应声而落。理惠戴上手套，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枪，拉上保险栓。 “不知这位先生是谁派来的呢？” 在乘客惊慌失措的尖叫奔逃声中，夏油在那人耳边温柔地询问道。 沉默之中，理惠开口道：“这个人不对劲。他好像是傀儡。” 到了下一站，被操纵用来谋杀的傀儡人便被赶来的其他辅助监督和支援咒术师带走了。“请放心，我们会好好调查的。” 对接人说。而经过这一事故，这班列车自然被取消，直到三小时后才重新运行。理惠和夏油抵达村子时已经是傍晚如日落时分。暮色四合，山影森森。皱纹堆积如老树皮的村长站在门口，热情地欢迎他们：“千盼万盼，你们可算来了。” “这两个东西真是给我们造成很大麻烦。好几个人都被它们搞伤了。你们来，真是令我们感激不尽。” 村长拄着拐杖在前面引路，将他们带到一处房屋。门上贴着封条，进入后，穿过木制的走廊，二人来到尽头的房间。那里已经被改造成一座囚牢，里面两个鼻青脸肿的小女孩正抱着彼此，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情况？” 理惠的手放在兜里，按开了录音笔。这培训课上教的办法，辅助监督在现场要尽可能收集情报，以补充情报上缺乏的内容。 “什么什么情况，你们难道没发觉，这两个家伙就是造成伤亡的理由吗？” “就是，我孙子都差点被杀掉。这两个人太可怕了。” 理惠垂下目光，只见两个小女孩瞪着四只大大的眼睛，急促地呼吸着。一旁的夏油绷着腮帮子，神情越来越阴沉。 “好，那夏油，你先把她们带出去，我要再同村长先生确认一些细节。” 理惠一把抓住夏油的手腕，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夏油撇了她一眼，徒手劈开笼子，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出去了。村民被他气势吓到，一时都缩在理惠身后，噤若寒蝉。 “这两个孩子的具体情况能给我说一下吗？” “爸妈早就死了，就是两个野孩子。” “我们好心照顾她们，不让她们饿死，谁知道这会是两个怪物。” “我早就发现她们两个不对劲了。整天神神叨叨的，说什么你身后有东西，吓死个人。我孙子就是被那个黄头发的推到地上，差点摔骨折。” “就是，那看人的眼神怪瘆得慌的。” “你说送饭？给怪物送什么饭啊。饿死她们算好的。” …… “拍照？你拍照干什么？” “是的，我们上面是有要求的。提交报告也是需要现场照片的。” 理惠微笑着说，“还请大家配合我的工作。这样我们也能尽快结束。” 村口处，夏油正一左一右牵着这两个孩子，并没有离去。理惠在村民千恩万谢的道别声中走出来，脸上还挂着假笑。“森下，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夏油冷冷地问。 “具体的我们回酒店再商量吧。就这件事，我需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理惠说着，在小女孩们面前蹲下来：“事情我都听那些人说了，对此你们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伤人的不是我们。” 黄头发的小女孩说，“村子里有怪东西。我们说了，他们不听。” “村子里是有诅咒的残秽。” 夏油说，“咒灵还在里面。” “那你要怎么做？救还是不救？” 理惠问。 夏油看着理惠，眼睛黑漆漆的：“猴子有救的必要吗？” 理惠什么都没说，转头看着小女孩们，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巧克力：“你们干得很好，也很勇敢。所以请收下你们的奖励吧。” 小女孩相互看了一眼，还是黄头发的那个胆子大些，拿过理惠的费列罗，咬了一口。 “好吃。” 她对黑头发的妹妹说。理惠剥开糖纸，看黑头发的小女孩小小咬了一口，又咬了第二口。 “大姐姐，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黄头发的小女孩趴在理惠背上问。而她的妹妹则被夏油抱在怀里。 “去酒店，先好好吃点饭，喝一些热乎乎的东西，再美美洗个澡，再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理惠笑道。 所谓的好东西也不过是便利店的盒饭和热牛奶。附近的服装店都关了，理惠就让小女孩穿自己的睡衣。看到孩子后背上青青紫紫的淤痕，她心情一片沉重。安顿完已是晚上十一点，两个孩子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不过身体都蜷缩着，很不安稳的样子。 理惠悄悄把门关上，同夏油一道出去，来到酒店最上层的天台。 “夏油，如果你不想救的话，我过会儿会请求援助。让他们派别的咒术师过来。” 理惠开口说，“我这边也有虐待的证据，可以移交给教育部和警察署，让他们来调查。不过到时候，这两个孩子应该会被福利机构带走，不走咒监会那边。” “森下，你的意思是，让她们重新回到猴子旁边？” 夏油问，语气还是很温柔。 “我当然不会让她们回到村子里。” 理惠说。 “不不不，你误会我了。村子里和村子外，不都是猴子吗？那些愚昧的，无知的，丑恶的东西，不都是猴子吗？” 夏油笑问。 “你口中的猴子，是指非术师？” 理惠皱起眉头。 “难道它们不是吗？” 夏油笑道，“你先前跟我说的话，我思考过了。我确实应当保护我的心灵。而我的心灵告诉我，保护猴子是没有意义的。我真正应该保护的是我的同类。我被欺侮的，污蔑的，不幸的同类，才是我需要守护的存在。” “所以你要把非术师都杀光吗？” “是猴子。” 夏油平静地看着她：“理惠，你要阻拦我吗？” 理惠沉默了几秒：“夏油，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咒术师的困境不只是非术师造成的，更是因为现有的制度无法保证咒术师的权益。缺乏人手却不想办法提升技术，扩充人力，只知道一昧地压榨。高死亡率却守着死办法，让咒术师在帐内和咒灵奋战到死。任务随便派发，上头可以想给你安排什么就安排什么，打着任务的旗号去给自己牟利。夏油，你觉得你杀光了非术师，这样的局面就能改变吗？一个屋子内部着了火，蔓延到外面。你把外面的火扑灭了，可里面的火还在烧着，这个屋子还是要变成废墟。” “没关系，那就等猴子灭绝后，重新洗牌就好了。” 夏油轻飘飘地说。 “我说过，我要打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既然咒灵是由猴子产生的，我杀光它们，也算是给大家减轻负担了。” 夏油转过身，“那两个孩子我也会带走，就不劳你费心。” 你说他会不会杀了作为普通人的你？ “那在你眼里，没有咒力的我，不也是一只猴子？” 理惠问，“那你第一个要杀的，是我吗？” 夏油停下脚步，静静地回望她。月光亮堂堂的，把他的脸照得清朗。 “理惠，你和它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只是因为我是你认识的人，所以不一样吗？” 理惠走到他面前，那只活着的眼炯炯地看着他：“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在此杀了我。第二个，和我一起，我们，五条，硝子，灰原，歌姬，冥冥，还有我们认识的所有朋友一起推翻咒术师监察委员会，改变咒术界的现状。让咒术师所经历的都被你口中的“猴子”看到，让他们羞愧，让他们自责。让他们明白，咒术师从不是怪物，精神病患者，而是以生命和意志与黑暗作斗争的勇士。” 理惠拿起他一只手放在脖颈上。指腹下，血管突突地跳动着。 理惠的声音又响：“我说的未来，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若我食言，你再杀我，也同样来得及。” “要多久？” 夏油哑着声音问。 “十年。” “给我十年。” 理惠说，“十年之后的今日，如果你没有看到你想要的，我无需你动手。” 夏油轻轻挣开理惠的手，苦笑着说：“好，那我就再等十年。” “从今日起，森下你也不必做我的辅助监督，盯着我了。但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所有话。十年后，我要看到它们成为现实。否则我就要用我的办法解决问题。这两个孩子我明天会把她们送回高专。还请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理惠看着他消失在天台上，一个没站稳，跪坐在地。她大口喘着气，后背全湿透了。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她颤抖着手，哆哆嗦嗦按下接听键。电话那边却不是辅助监督，也不是加茂宪明，而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理惠，我是伯伯。你那边还好吧。是这样的，爷爷突然身体不舒服，住院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所以你看看，能不能尽快赶回来。” “喂，理惠，你听到我吗？” “嗯，好的，我知道了，我尽快回去。” 理惠说。 她回到房间，先给咒术师监察委员会递交了任务报告和语音及照片记录，随后又将文件备份存好到U盘里。接着她给曾经负责她和夏油的池田监督打电话。得知她家里有情况，对方说他现在动身，明日一早就会带着他现在专属负责的准一级咒术师铃木前来。 “感激不尽。真的，太谢谢您了。” “没关系的。毕竟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理惠你赶紧把材料给我们发过来。” 池田监督笑道。 理惠一夜无眠，次日她和夏油都没有同彼此说话。倒是黄头发的小女孩菜菜子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放心吧。我很好的。” 理惠轻声说。 “那么她们就交给你了，夏油特级。你们一路顺风。” 她对夏油说。 “你不回高专？” 夏油问。 “我过两天回去。” 理惠朝他鞠了一躬，“辛苦夏油特级了。” “森下监督也是。” 夏油回礼道。 列车轰隆隆驶远了。理惠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路过吸烟区的时候，她看到几个穿西装的男人提着公文包在玻璃房里抽烟。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或许只是在某一天，某个时刻，这个人走进便利店，报出一段数字，付钱，离开，点火，把烟放进嘴里。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报出了同样一段数字，直到现在。
第9章 十一月红叶 离开的时候，家乡的叶子已经红了。爷爷在扫枯叶的时候突发了心梗，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邻居赶紧把他送到了医院，又通知了伯伯他们。理惠赶到的时候，爷爷还没有咽气，她在他床边坐着，握着他的手，握了一晚上。她想起小时候，是这双手牵着她在田野里，又是这双手编着芒草给她做蚂蚱，指着山里的野菜告诉她这个叫什么，那个叫什么。她在田野里玩了一天，睡着了被爷爷背回家。家里有奶奶做的饭团，有小猫，有呜呜作响的烧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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