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着还是孩子话, 黛玉揉了揉林然的头发,叹息道:“长大了……难免如此。” 林然托着腮, 好奇道:“姐姐如今也在想吗?” 黛玉一时没回过神来:“想什么?” 林然道:“想成亲的事。” 林然这句话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一个单纯的疑问句, 奈何黛玉心里不单纯, 她一下子涨红了脸,结巴道:“没……我没……没想这个……” 林然探究的看向黛玉:“姐姐骗我呢,你明明在想。” “不是……” 黛玉刚想解释,又听林然道:“想什么呢?是想着嫁人了以后就会像姑姑一样,每日处理好多好多事务嘛,那好烦的啊!”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 黛玉悄悄松了口气, 道:“也不是家家人口都这么多, 事情这么多……” 但是姜家真的好多人好多事啊,说着黛玉就自顾自出神了, 老太爷和老太太还好说,姜老爷几个姨娘, 又有那些庶子庶女, 姜珏这边还有他亲娘的娘家也得走动, 想想就觉得好麻烦啊。 “姐姐!”林然见黛玉忽然停住了,拉着黛玉的袖子大声叫道。 黛玉猛然回身, 有些呆呆的:“什么事?” 林然围着黛玉走了两圈,得出结论:“姐姐, 我觉得你有点不太对劲。” “有吗?”黛玉端庄的坐着,嘴角弧度正好,“我哪里不对劲了?”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就是觉得!”林然扑到黛玉身上,叫道,“快快如实招来!” 黛玉大笑道:“否则你还要大刑伺候?” 林然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和黛玉闹了一阵子她就忘记自己刚刚在烦恼什么了,倒是黛玉不如她心宽,自己独处时忍不住又添了几分愁绪。 …… 姜珏每日照常要去衙门,出去耽搁了几日,公务堆积了不少,这天他回府时已是掌灯时分,家里各处都用完了晚饭,好在林氏知道他忙,特意让人给他留了饭,又吩咐厨房不许填灶。 姜珏累极了,也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些便让人收拾桌子了。 林怀见他院里亮起了灯,知道是他哥回来了,赶着就来找人了。 姜珏懒洋洋的靠在罗汉榻上,眯着眼睛似乎要睡过去了,声音听着也有些模糊不清:“……有事?” 林怀道:“有点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哥你先歇着,等你不忙了我再来。” 姜珏随意点点头,闭上眼就睡过去了,还是白薇见蜡烛一直亮着,里头主子也不叫人端水洗漱,便进来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姜珏竟睡着了。 白薇大着胆子推了推姜珏:“大爷……大爷!” “……什么?”姜珏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 白薇小心翼翼道:“大爷到床上去睡罢……” 姜珏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打盆水来。” 白薇不敢多话,领命下去。 想当初白薇被老太太看重来伺候家里的大少爷时,那是一个志得意满,虽然老太太明说了别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可大少爷跟前的丫鬟到底和别人不同,不当姨娘,也能有别的好出路。 奈何姜家这位大少爷为人实在冷淡,除了家里的几位主子,没一个下人能在他这里得张和颜悦色的好脸,这倒不是说他是那等难伺候的主子。要论起这个来,姜珏大约是最好伺候的主子了,贴身的那些活他不要人做,他也不用丫鬟在屋里给他端茶倒水,寻常他房里从不留人,只在需要时叫一声,收拾屋子更是要在他不在家的时候。 要说省事是真省事,想偷懒也有很多偷懒的功夫,但白薇却不是打着偷懒这个主意来的啊!她是想借着伺候大少爷让人看到自己的本事,进而往上爬的呀! 不过白薇再多的期盼如今也是徒劳了,大少爷眼里压根看不到,太太也不会随意调动大少爷院里的人,白薇的雄心只能折戟了。 姜珏并不知道他院里伺候的这丫鬟心里还有这等雄心壮志,他正盘算着忙完这几日,抽空再带着黛玉出去逛逛散散心,趁着如今天还不是太冷,天冷了,黛玉的身子不好,就不好出门了。 姜珏的打算最终没能付诸于行动,因为次日他才一回府,林怀就来告诉他黛玉病了。 姜珏问道:“可请了大夫?大夫怎么说的?” 林怀道:“然儿说,大夫也没说出什么来,姑姑想问问大哥,明日能不能烦请昌平侯一次,给姐姐请个太医来?” 姜珏看了眼天色,西边尚有落日余晖,便道:“不必等明日,今日就可以。” 说着他转身出了家门,半个时辰后,就请来了一位徐太医。 太医一进门,就有人快着就回禀林氏了,林氏早早的吩咐人把帘子幔帐都放下,又让一直守在黛玉跟前的林然避开。 姜珏领着太医进了屋,太医让丫鬟将黛玉的手递出来,诊了脉后,又道:“小姐这病……恐怕需要面诊。” 姜珏向里头问道:“表妹……” 黛玉轻声道:“好。” 话音一落,便有丫鬟挑起帐幔来,徐太医细细审视了一番黛玉的脸色,让丫鬟将帐幔重新遮起,又将黛玉的手请出来,诊了一次脉。 姜珏领着太医到外头开方子,徐太医很快开好了一张方子,交给姜珏。 姜珏不放心的问道:“敢问太医,舍妹的病可严重?” 徐太医道:“小姐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旧疾,须得慢慢调养着,非一日两日能好的。” “不怕耽搁功夫。”姜珏立即道,“也请太医不必拘泥于药材,只要能治好舍妹的病,再好的药材,我也会去寻。” 徐太医笑道:“大人放心,侯爷有命,不敢怠慢。” 姜珏叫了人来照着药方去抓药,又给徐太医送上一封厚厚的诊费,方送徐太医出去了。 回来后姜珏犹不放心,又去了黛玉屋里一趟,林氏和林然都守在黛玉床边,黛玉倚着软枕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笑着。 林氏见姜珏来了,道:“幸好你去请了太医来……你妹妹这个毛病多少日子了,一直都吃宫里太医的药,我就怕……” 在贾家时,黛玉自是说请太医就能请太医的,可姜家哪里能轻易请动太医呢?若是黛玉因为这个原因耽误了治病,林氏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黛玉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姑别这么说……” 林然软软的抓着黛玉的手,小声道:“姐姐歇一歇,别说话了。” 黛玉一生病,林然那闹腾的性子像是霎时间就改了,连说话都轻言轻语慢声慢气的。 “好。”黛玉温柔的看了看林然,笑着应道。 姜珏见黛玉这样虚弱,只恨自己不能代她受过,他也知道现下不好打扰她,便道:“表妹好好歇着,有什么要的只管吩咐人。” 黛玉朝他笑了笑,并不说话,显然是记着方才答应林然的话。 姜珏揉揉林然的发顶,道:“阿然好好照顾姐姐。” 林然使劲点头。 姜珏又到外头坐着,直到丫鬟将熬好的药端来,服侍黛玉吃了药漱了口,黛玉沉沉睡过去,姜珏才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姜珏烦请孟杨为黛玉请太医的事,第二日就被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崔云慧告诉大公主和三公主了,两位公主和黛玉分别没几日,还惦记着这个聪明机敏有才华关键是还长得特别漂亮的姐姐,听到黛玉病了,关心的很,要不是不能轻易出宫,恐怕就要亲自上门探病了。 公主们不好出宫看望黛玉,但崔云慧却是能随意上门的。 当日午后,崔云慧就递了帖子上姜家探望黛玉去了。 孟杨和姜珏交好,他自己也到姜家来过不止一次,他自诩是姜珏的朋友,不论爵位,与他平等论交,因此在第一次上门拜访时,还特地以小辈的礼节拜见过姜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如今崔云慧上门,自然是和她夫君一样,不摆侯夫人的款,只以姜珏好友妻子和黛玉好友的身份来。 林氏出门相迎,崔云慧忙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轿子,上前行礼,林氏自然不敢受礼。 崔云慧拉着林氏的手笑道:“太太既是林妹妹的姑姑,便也是我的姑姑……同太太说件有意思的事,我唤林妹妹也只敢在这里叫罢了,在公主们跟前,我也是不敢叫的,谁让公主们一口一个林姐姐呢!” 林氏一想崔云慧和公主们的关系,不由得也笑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客套话,林氏便引着崔云慧往黛玉屋里去,崔云慧问了黛玉的病情,又说道:“大公主和三公主听说林姑娘病了,担心的不得了,特地让我转交给林姑娘些药材,都是陛下私库里的好东西……太医那里,大殿下也让人去吩咐了,以后日日都来府上给林姑娘诊脉,直到林姑娘痊愈。” 林氏忙道:“多谢公主惦记着。”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黛玉才喝了药睡下, 林氏没有惊动她,崔云慧既然是来探病的,也没有特意把病人叫醒说话的理, 只悄悄看了一眼,便随着林氏出去到她屋里说话了。 崔云慧道:“先前我见林妹妹时, 便觉得她身子单薄,不想一遭病了, 瞧着……唉, 太太也别太过忧心, 徐太医乃是圣手, 林妹妹不日便可痊愈。” 林氏道:“全赖侯爷和夫人的恩情。” “侯爷和姜大人乃是莫逆之交,我与林妹妹相识的时日短,虽算不上倾盖如故,但到底也有几分情谊在的,太太不必如此客气。”崔云慧道,“之前就瞧着然妹妹和林妹妹姐妹情深, 如今林妹妹病了, 然妹妹又是寸步不离的,可见情比金坚。” 林氏道:“这丫头平日里就爱赖着她姐姐, 如今黛玉一病,连带着她也没力气闹腾了。” 崔云慧道:“这样才好, 姐妹和兄弟到底不一样, 姐妹才可说些知心话。” 两人说了些客套话, 崔云慧便说家里还有事提了告辞,林氏也不敢留, 将她送到二门处,崔云慧再三请林氏止步, 林氏只得目送崔云慧的轿子走远了,才带着丫鬟回去。 黛玉体弱,一场病拖拖拉拉养了一个多月,才稍微见了气色,她苍白的脸上也显出了血色,徐太医依旧日日上门为她诊脉,那苦药汤她依旧是不能离口。 姜珏托孟杨寻了个专做各色点心的厨子来,日日给黛玉做些甜口的,好掩一掩嘴里的苦味,不过黛玉胃口不好,每次不过浅尝一两口,剩下的都进了林然的肚子,倒是让林然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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