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钟还不等搭话,夏守忠便叹了口气。 “我的小姐诶,这一路上左一句告罪右一句劳烦,您家里头没说腻,我这耳朵里都听腻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刚才还听说贾老爷病得不轻,连皇上召见都没去,怎么这会儿又没事人一样了!” 穆钟捧着茶喝了一口,犹豫片刻,也开口道。 “说来冒昧,前几日某亦曾听闻,贾公在寿辰之日,服了四小姐的丹药,以致驾鹤归去,虽说市井流言不足轻信,但传闻甚嚣尘上,想来也不是无风起浪,不知这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穆钟先前只知道贾家出了事,并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是在朝上听吴天佑提起,才知道来龙去脉的。 只是朝政之事,不好在外面透露,尤其是当着夏守忠的面,更不能信口胡说,穆钟便随口扯了个幌子。 惜春笑了笑,这当然是她的主意了。 “其实事情倒不复杂,无非是有人瞧宁国府不顺眼,要寻个由头找我们的不痛快罢了。” “当日父亲服食丹药,以致性命垂危确实是真的,只是救了回来,没有让贼人得逞罢了。” “至于穆大人说的市井流言,则的的确确是有人蓄意陷害,那丹药上头的确贴了小女的名字,却并不是小女送的礼,至于这丹药究竟是何人准备,小女先前亦不清楚。” “说来惭愧,小女当时既不知幕后之人身份,亦不知其人的目的,就连寻仙问道,也问不出个准话,心里亦难免慌乱。” “那幕后之人能出手一次,未必不能接二连三,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难道宁府往后要担惊受怕一辈子不成?” “是以,小女想了这个主意,想要钓出那幕后之人来。” 夏守忠忍不住“啊”了一声。 “那四小姐钓出结果了吗?” 惜春点点头。 “这个自然,若非大鱼已经上钩,我又怎么敢收饵呢?” 穆钟和夏守忠对视一眼,还是一头雾水。 惜春微笑:“无论那幕后之人是何目的,他想要害死父亲,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么我们自然可以利用这一点反将一军——只要父亲不死,幕后之人的目的就一定达不到。” “所以我让全家上下,在外人面前伪装出父亲去世的样子,却遮遮掩掩,不肯发丧。” “当然,参与这件事的,都是家里最亲近的人,除却自家亲眷,就连下人都一概不知,只当是我父亲吃坏了丹药,坐下病了。” “不过,对于那幕后之人来说,却并非如此了。” “幕后之人在丹药里用的本就是剧毒,自然知道,吃了这丹药的人是十死无生。” “那么,整件事落在对方眼中,就成了我宁国府为了给西府里大姐姐议亲,匿丧不报。” “不管宁府出于什么理由匿丧,无疑都会破坏对方的计划。” “对方明明要谋人性命,却没有暗中行事,反倒是选在宁府里客人最多的日子动手,自然是因为急着利用此事,所以希望父亲的丧事办得越快越好。” “既然幕后之人如此急切,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要破坏他的计划,而不着急地跳出来,找宁府的麻烦呢?” 夏守忠听到这里,一拍大腿。 “原来是这样,所以今天——” 才说到这里,穆钟猛地咳了两声,夏守忠回过神,讪讪地笑了笑。 “——所以今天陛下宣召贾公觐见,贾公才会以病重来搪塞,就是为了让那幕后之人以为贾公作古,从而放肆地向宁国府发难!” 穆钟松了一口气,也在一旁点头,目露赞许之色。 “匿丧不报固然是重罪,但也正因如此,诬告宁国府匿丧不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脱身的。” 吴天佑的诬告是直接告到了御前,虽然没有伤到宁国府的元气,但毕竟把事情捅到了皇上面前。 按说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龙意天裁,但很可惜的是,现在的龙意,已经倒向了宁国府这一边。 因为,惜春设下的这个圈套,实实在在地把吴天佑这老狗套进来了。 宁国府匿丧不报,干你吴天佑甚事? 连贾家的下人都只以为贾敬是中毒卧床不起,你姓吴的怎么就敢如此肯定,贾敬已经死了呢?
第26章 福尔摩惜当场懵逼 惜春笑着点点头。 其实她此时已经知道了,朝上攻讦贾家的人是谁了。 让贾敬装病不进宫,固然是为了迷惑那幕后之人,让他更加放肆地攻击宁国府。 但也有另外的目的,就是摸清楚朝堂之上,到底有哪些人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做这件事,惜春的目的很简单——你个杂碎敢动我爹?不想活了就吱声! 朝堂上的诡谲风云,那是他们君臣之间的事儿。 出了朝堂,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惜春报仇,从早到晚。 知道对方是谁,她也就有动手的对象了。 正所谓胳膊折了在袖子里,如果是自家的人犯了错,她教训起来也是不会手软的,但这并不代表,面对外人的挑衅乃至暗算,她就不会护着家人了。 宁府的主子,是什么臭鱼烂虾都能来算计一把的吗? 先前小太监来传话的时候,贾珍照例给了对方一个荷包,里面有些银票,还有一张通讯符。 借助这张符纸,惜春便可以听到对方那边的声音。 小太监既然是来传圣谕的,必然要赶紧回去复命,不会刚出门就急着翻荷包。 即便他翻了,也不至于非得只留下银票,把符纸给扔了。 惜春此举,固然有些冒险,但只要贾敬还活着,这欺君之罪便无法坐实。 而这个节骨眼上,皇上绝不会用可有可无的罪名来难为宁国府。 毕竟,若是宁国府出了事,先前大皇子洗三日的案子,可就全乱了套了。 且不说当日证据全都指向忠顺王,就算没有真凭实据,恐怕皇上也会把矛头指向忠顺王和甄太妃的。 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了,忠顺王还能依仗上皇与甄太妃的势力,明里暗里地与皇上分庭抗礼,皇上又怎会不忌惮他? 欺君之罪或许很重,但当天平另一端放的是忠顺王的时候,宁府的这份罪可就太轻太轻了。 惜春抬眸,看向穆钟,微微一笑。 “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女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 “不管这幕后之人真正目的为何,一个诬告忠良之后的罪名,总是逃不过去的,至于如何处置,还要请陛下做主。” 穆钟点一点头,正要开口,却忽然又愣住了。 心思一动,他不由得皱起眉来,上下打量了惜春两眼。 面前的惜春,显然是稚龄幼女,坐在椅子上,脚还碰不着地面。 穆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偏开了目光。 应当是巧合吧。 再怎么说,惜春也只是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她能想到让幕后之人主动上钩的主意,已经是不容易了。 怎么可能是故意给对方安上罪名,方便皇上名正言顺地用国法处理掉这些忠顺王的党羽呢? 穆钟在心里给这件事下了定论,这才看向夏守忠。 “既然事情经过已经弄清,咱们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夏守忠讷讷点头,也站起身来,当着穆钟的面儿,他也不指望讨赏钱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贾公留步。” 贾敬拄着拐杖起来,礼节性地送了几步,便转回来重新落座。 惜春的药剂虽然保住了他的性命,但那毒药还是难以避免地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损害。 好在贾敬常年修道,身体素质不像贾家其他沉湎酒色的人那样差,服下剧毒也没有立刻毙命,否则就算是惜春,也未必能力挽狂澜。 贾蓉觑得人远了,才收起脸上的恭敬,恨恨地跺一跺脚,甩袖道: “四姑姑,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了!” 听刚才这意思,那幕后之人居然不是想害老太爷那么简单,而是想要贾家抄家灭族! 惜春点一点头,站起身来。 “朝上的大人们,有他们的案子要查,关起门来,咱们也有自己的案子要查了!” 荣禧堂。 王夫人正在内堂念佛,忽然听人说惜春过来了,一时竟有些奇怪,亲爹病了,难道她不必侍疾的么? 但人既然来了,也不好拦在外头,王夫人便令丫鬟准备茶点瓜果,自个儿起身走到外堂,已见惜春立在那里。 “四丫头今儿怎么来了,你父亲身子已好了么?” 惜春朝人行了礼,而后才落座。 “蒙婶子惦记着,父亲已大安了。” 王夫人略点一点头,心里仍是疑惑。 不是说,那吃坏了敬大老爷的丹药,便是惜春送的么? 如今敬大老爷固然无事,难道宁府里就肯跟惜春善罢罢休,只当是没这件事么? 王夫人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看着惜春也觉得有些别扭起来。 这事儿搞不好是抄家灭族之祸,东府不忌讳,西府里还忌讳呢! 这般想着,王夫人捏着佛珠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她将佛珠掐了一转,念几声佛,又看向惜春。 “说起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可有眉目了么?” “咱们两府虽不是那一等煊赫显贵之家,然而到底也与寻常百姓不同,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总不能随便就放过了。” 惜春端盏略尝了一尝,搁盏抬眸。 “我正是为这事儿来的,有件要紧的事儿想请教二太太。” 王夫人点头:“你说。” 惜春的目光落在王夫人的佛珠上,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很温和地开口。 “先前我为老爷准备的寿礼,是和几位姐妹的一起,放在二太太这里经管着,等到了日子再抬过去的。” “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二太太,这些日子都有什么人能接触到寿礼呢?” 虽则惜春的话已尽可能的客气,但还是让王夫人勃然变色。 “怎么,听你的意思,这寿礼是在我这儿出了岔子?” “四丫头,你好歹也是做晚辈的,无凭无据,就敢怀疑到我身上来么!” “且不说我同东府里大老爷无冤无仇,就算是有冤仇,自然有老太太做主,我这等身份地位,金陵王家的姑奶奶,华云县主的母亲,难道就肯去做这等图人性命的事么!” 王夫人说得动了怒,把脸一扭。 “四丫头,我乏了,你回去吧!” 惜春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站起身来,却并没动身出门,只是依旧温声。 “二太太,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这寿礼自送到您这儿来,便不在我眼皮底下,想要查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也得先把人都找出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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