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学生,我可以不是须弥教令院的学生,我可以不是名为阿娜尔的人类少女……但我至少还能抓住我最为骄傲的那一部分本质。 ——我还是我。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换了什么名字,在什么样子的世界里生活,成长,接受何等教育培养长大,我都还是我。 仇恨是正常的,因为我毕竟还是个人……少女心想,就算她此刻称呼自己为怪物,可这难道就能修正自己曾经以人类的思维方式存在了那么久的事实吗? 我会仇恨祂,诅咒祂,怨恨祂,将一切痛苦的源泉钉死在祂的身上……这是正常的迁怒,也是人类应有的情绪变化,好了,现在你看起来像是个会正常发怒咆哮的人类了,抓住这份仿佛可以燃烧血液的愤怒,来思考现在还能做点什么吧。 阿娜尔的目光终于得以再度聚焦,她看向自己白皙的手指以及龙蜥的腹部,她想了想,然后转过头对着这位母亲说: “请您吃掉我吧。” 龙蜥原本惬意摇晃的尾巴闻言微微一顿,随即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阿娜尔的脑袋。 女孩被敲得脑袋一垂,下意识捂住了隐隐作痛的位置。 “这是现在最合适的方法了。” 她揉揉脑袋,慢吞吞地叹了口气,然后才耐着性子解释道: “您需要养分,您的孩子也需要更多的营养才能诞生,我想不到比我更合适的材料——请不要介意太多,这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我也的确是有事相求。” ——灵魂分配术。 简单来说,就是将自己的灵魂注入到脏器之中,并通过某种方式取出注灵的脏器移入其他的容器,当被移入脏器的身体与施法者同处在一个环境之中,他们甚至可以共享全部的知识和力量,只要不破坏施法核心的大脑,那么他就能借此达成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阿娜尔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当她开始思考自己能做什么的时候,脑海中下意识蹦出来的就是这个。 得益那些对她从不吝啬的女巫和各类污秽邪典的记录,阿娜尔对于其中一些印象深刻的特殊咒文也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只是因为这类典籍记录的法术前期准备条件大多苛刻到恶毒,无论在哪个世界里都属于挑战人类道德忍耐底线的程度,所以她对于这些东西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但是现在的情况又不相同了。 毕竟书写那些疯狂魔典的前辈和魔法师们,大概率没想过在很多年之后会有一个她这么一个异类——这么一看的话这样的身体其实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死灵之书上不少咒文她可以放开尝试了。 人类的大脑不能破坏,那是因为破坏了大脑就会摧毁所有的意识——但是阿娜尔又不用忌讳这个,感谢身边这位女士的友情帮助,她对这一点的确非常清楚。 接下来想要做的,就只是在养好这一大家子龙蜥,让这位母亲安安全全生下自己的孩子的前提下,顺便试一试这样的咒法是否可用。 只需要吃下固定的脏器就可以了。 毕竟原来的方法只说移入,没说怎么移入。 阿娜尔很镇定地说道,甚至很体贴的拉开了一点衣领,将自己的颈子露给已经无比震惊的龙蜥看, “只是能不能麻烦您下嘴的时候稍微利索一些?我不是很喜欢弄得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以及虽然称得上可再生资源,但是也请您不要太过浪费。” 龙蜥用脑袋顶了顶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少女看着那双写满了不赞同的龙瞳,只是扬起嘴角,很好脾气地笑了起来。 “我不算亏的。” 她很温和的说道。 “反正也会长回来,总体来说问题不大——但是法术如果可以成功,那么您在与我共享了知识与咒文的同时也会感知到彼此的情绪变化。” “这不是个很舒服的事情。” 阿娜尔垂下眼睫,慢慢说道, “某种意义上,您会在接下来承受与我的疼痛同等程度的精神污染,并且再也无法解脱——我的记忆,我的知识,我曾经的感悟,我所知晓的一切……对于一切有着正常感知的灵长类来说,大概都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她如果真的死不了……那么就要做好自己要独自一人活过几千年的打算。 那太可怕了,真的。 阿娜尔没有那样的勇气和理性,觉得自己的脑子能保留现有的思想和认知到几千年之后也不会变化。 所以她需要备份,如果龙蜥同意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同意的话,她大概就只能去琢磨一些其他的方法了。 “……我可以接受自己不得不忘掉一些事情,”少女垂下眼睫,慢慢说道: “但我不想全都忘掉。” 龙蜥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少女的眼睛,但是很可惜,这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她找不到一点可以名为痛苦或是犹豫之类的感情。 ……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脑袋搭在了少女的腿上。 让她想想吧。 ……死而复生的故事已经足够荒谬了,如果这孩子可以成功的话,那么这的确是个需要仔细想想的事情。 肯定还是有一些事情,是她现在就想做的吧? 毕竟这无鳞的幼崽就算能活到很久很久之后,但是她只是一只龙蜥,寿数再漫长也敌不过自然限制,等她死后,这小家伙的心血不就是再次付诸流水了? 阿娜尔抚摸着龙蜥头顶光滑的麟甲,微微笑起来。 “正如您所说,女士。” “严格来说,我现在更需要的不是您记住我的一切,而是通过灵魂的共鸣,尽快学会星相学。” 阿娜尔对龙蜥所说的只是她最坏的打算。 条件可以的话,她当然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而如果这座岛的时间是正常流动的,那么浓雾之外的世界也都是正常的提瓦特——她及的非常清楚,海下是能看到正确的星象的。 *** “——然后呢?” 她的第二位听众坐在不远处的一处礁石上晃荡着一双小腿,很茫然的问道。 “海下可以看到星星,然后我们可以做什么呀?” “在我的故乡有这样一句话, ‘星星会指引迷路的旅人找到回家的路’,我的家不在这里,阿瑠。” 男孩低着头,轻轻哦了一声。 鹤观的时间是混沌的,但是阿瑠慢慢尝试出来了,只要他不去祭台那边,时间就永远都会停留在他到处乱跑的那个上午。 可当他带着这个好消息过来找巫女姐姐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多了几只把她当做爬架随意爬上爬下的小龙蜥。 从未见过的新奇生命让阿瑠好奇不已,龙蜥很大,即使是刚出壳不久也是和小狗一样的体型,男孩试探着想要摸摸,却得到了小龙蜥迅速龇牙的警惕反应和一口咬空的凶狠咔嚓声。 他只能悻悻缩回手,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所以姐姐会走吗?” 阿娜尔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我并不是很清楚,阿瑠,因为我也只是在试试罢了。” 她摇了摇头,然后轻声问道: “如果我成功的话,阿瑠想和我一起走吗?” 阿瑠看着一只趴在她腿上打盹的龙蜥幼崽,过了好久后,他摇了摇头。 “还是不吧。” 男孩挠挠脑袋,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 “信仰雷鸟的大家都不在了……卡帕奇莉如果连我都找不到的话,会很寂寞的。”
第82章 克图格亚 龙蜥最终还是答应了阿娜尔的请求,允许了配合她施展灵魂分配术。 当然了,自然不能是原版那样让被施术的对象成为施术者的容器,调试细节的这个过程有些漫长,岛上的时间混乱不清,阿娜尔只能依靠龙蜥孕期的身体反应大致推测出具体的时间的变化。 她开始有些习惯这样的日子了……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她每次重新醒来,都需要一次次的从海滩走回崖下的巢穴。 这种像是游戏刷新复活点一样的感觉让阿娜尔感觉有些麻烦,但还在忍耐范围之内。 好在情况并非一直如此。 这位孤身坚持至今的母亲产下龙蛋的时候,阿娜尔就是在龙蜥的怀里醒来的,比起体型庞大健硕的深海龙蜥,女孩的身形就要显得纤细又娇小,她依偎在母龙蜥腹部与龙尾环绕出来的位置里,靠在这位母亲的怀里沉沉睡着,又在不久之后,伴随着混合着血污的羊水一同睁开眼睛。 几颗湿漉漉的龙蛋挤在她的身边,其中一枚龙蛋更是直接滚进了她的怀里,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脸上还带着懵懂的空白,而因为生产还有些生理性颤抖的母龙蜥已经转过头,轻轻舔掉了她脸上不小心沾染的污秽。 ——那像是另一场新生的开始。 阿娜尔不知道这是代表了自己已经从某一位的游戏场中扔了出来,还是单纯因为灵魂分割术的成功让她获取了另一种存在的形式,但是至少她不用反反复复从鹤观孤岛的海滩辛辛苦苦走过来了。 她的双手贴放在蛋壳上,感受到的是龙蛋内部鲜活的生命力,那几只幼生的龙蜥很快就破壳而出,而母亲轻轻叼过她的手腕,很克制的咬破她手臂上的肌肤让血液流淌而出,幼崽们舔掉她手腕间流出的血,对她发出欢喜短促的娇嫩鸣叫声。 我们饮下同族的血,让血与水在彼此的体内混合为一,在月相变化的潮汐间感受到对方存在的痕迹,早夭的同族与过往失去的一切,都将在共生之水中得以复生。 新生的幼龙蜥小心翼翼的用尾巴卷住流血的手腕,母亲取来完整的蛋壳,逐一咬破孩子们颈侧被软鳞覆盖的皮肉,最后她咬开自己的尾巴,让龙蜥的血流满纯白的容器。 生来无鳞的同胞。 注定早夭的幼崽。 我等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你也是我的孩子,我的亲人,我的同胞。 以自身孕育了同族新生与后代的孩子呀…… 请你饮下这共同的血,在灵魂分割彼此融合同调的此刻,自此真正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少女不曾言语。 但她伸出自己苍白的双手,平静捧起了面前的蛋壳凑到了唇边。 这好像是另一种看似突兀却又预期之中的发展。 这在谁的预料之中,这又是谁的剧本,又是谁的命中注定? 【艾萨克问,请看,火和柴都有了,燔祭的羊羔在何处? 亚伯拉罕说,我儿,神必自己预备作燔祭的羊羔。于是不要疑惑,神都给预备。】 但现在来看,我才是那唯一被预备的羊羔。 少女终是将腥甜的龙血一饮而尽。 于是她便又听到了,在更远处的海潮声,被浓雾和雷鸟带来的怒吼和雷霆所遮掩住的属于海洋本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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