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是从巫女姐姐出现开始的。 又爷爷谈话的对象多了另外一个人,大家开始讨论外来的巫女,卡帕奇莉会对祭坛上的巫女做出反应,好像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是的,这只是好像。 事实上,大家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他还是会回到这一天的早上,他还是会在海滩上看到坐在这里发呆的巫女姐姐,之后的故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已经到了连回忆也没有必要的地步。 阿瑠的脸上写满了困顿和茫然,他想了想,没有急着再次跑到祭场的方向,而是学着巫女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在了她的旁边。 大家都变了。 男孩默默想着。 他有些不是很想面对这个时期的大家,他们不会理会自己,也不会看着自己,像是集中等待着某个时刻到来的,可巫女姐姐就不会这样,她的反应永远鲜活又热烈,只有靠在她的身边,自己才能找到一点真实存在的感觉。 无论是自己,还是他所知晓的一切。 “是像姐姐说的一样,我们的祭典是错误的吗?” 男孩低声询问着。 “我以为,上次就算是成功了的。” 因为大家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反应,虽然雷鸟没有来,也没有达成阿瑠在此之前的期待,但是所有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热烈讨论着祭典上突兀出现的金发巫女并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那个时候的阿瑠,是真的满心欢喜,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多可怜啊,这个孩子甚至近乎卑微的去想,他不去祈求那些更多的东西,他放弃像雷鸟祈祷,日子辛苦一些也可以忍耐,大家的愿望总能找到其他实现的方法,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大家都在就好了,不活着怎么能得到幸福呢?至少要先活着才能谈说未来的故事啊! 但是事实却是,他带着这样天真美好的期待睡下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听见了父亲在房门外的讨论声。 ——和先前无数次一模一样的,一样的语气,一样的措辞,一样的迟疑和沉重,男孩怔怔地站在门后,他甚至可以清晰记得每一个词后面的停顿和叹息声的幅度长短,这像是又一次的噩梦重现,只是没有了金发的巫女代他成为那个祭品。 这一次,阿瑠无比茫然但也无比温顺地配合完成了记忆中所有的流程,并被推上了祭坛。 又是一样的。 男孩在心里重复道。 就像是金色的巫女推动了永恒不变的一天,像是一缕照入鹤观的朦胧暖光,可鹤观的雾太浓了,真的太浓了,浓得连光也无法驻足太久,于是当她离去,这个世界又像是弹簧一样瞬间回归了原来的位置。 清晨的讨论,沉默,叹息声,准备祭典,大家欲言又止的眼神,祭祀的过程,席卷了整个孤岛的血色雷暴——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的。 男孩垂下脑袋,他原本只是靠着阿娜尔安静地坐着,但也许是海浪反复冲刷的声音太温柔了,也许是因为阿娜尔身上的气息让他久违的找回了一点可以呼吸的感觉,像是一滩静默的死水被打开了小小的一角得以再度流淌,又像是凝滞的时间重新推动,他将自己藏在对方的气息之下,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对方的手臂上,在对方放松抬起的手臂中得到了一份无声的许可,然后男孩撇撇嘴,将自己的脑袋挤进了对方的怀里。 阿娜尔没说话,她安静听完了阿瑠想要和自己说的东西,最后也只是将抬起的胳膊落在了对方的后背上,缓慢且轻柔的拍动起来。 “姐姐……”男孩不知不觉间省去了那个疏离的前缀称呼,他在对方柔软的臂弯中蜷起自己冰冷的身体,颤抖的声音终于透出了几分孩子应有的无助与怯懦: “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们……要一直陷在这样的一天里面吗? 阿娜尔沉默着,摸了摸阿瑠的头顶。 “会有方法的。” 她温声说道。 “这一次,你先不要去祭场那里。”她温声叮嘱着,目光却已经不知不觉得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先确定一下。” 阿瑠看着她,乖乖点了点头。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问如果有人把他带回了祭典要怎么办,好像有些事情已经没有必要再多问了。 只是再一次的开始,再一次的尝试,他从来都是可以接受的……而阿娜尔,她可能比鹤观本地人还要善于理解现状。 于是阿瑠乖乖帮忙带了路,在浓雾笼罩的鹤观,路并不是那么好找的,阿娜尔循着阿瑠指出的方向顺着悬崖和海滩的方向一路向前走着,并有些惊奇的发现,她好像可以听得清不同位置的海水波动的声音变化了。 这是好事情吗? 也许是的吧。 阿娜尔找到了那处熟悉的位置,阿瑠没有过来,因为这里很容易就会被正在准备仪式的鹤观人发现,金发的少女抚摸着嶙峋的礁石,慢慢走向了记忆中的角落—— 然后,她看见了那位母亲。 那只母龙蜥安静地盘卧在简易巢穴的深处,粗壮的尾巴环绕着凸起的腹部,原本枯瘦的躯体已经重新变得饱满了许多,就连身上斑驳的旧伤也生出了簇新的鳞片,她还活着,还存在,原本以为凝滞的时间自然地在她身上继续流淌,并留下了相应的痕迹——也许在不久之后的将来,她会生下自己的孩子,并在养好身体之后毫不犹豫地离开这片人类掌控的土地。 阿娜尔是想要说点什么的。 可她扶着石壁,怔怔地向前走了一步,却只觉双脚软弱无力,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那位母亲,忽然就笑了起来。 ……啊。 果然,只有我才是那个怪物。 始终没有完全放松的母龙蜥在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抬起了头,她看见了面前的少女,并随之露出了惊愕与不解的目光。 阿娜尔低下头,她的脸颊埋在掌心之中,原本只是压抑的轻笑,可不知为何,她渐渐变成了大笑出声。 她没有改变任何故事——鹤观的土地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无法逆转的,血色祭典是存在的,雷暴是存在,被毁灭的整个鹤观文明也是存在的。 至于在此之前的鹤观人,更像是一段写好的程序一样,他们被雷鸟的诅咒拘束在这片土地上,在阿瑠必死的结局之前,他们也会根据不同情况做出相应的反应,因为阿娜尔尝试的范围始终都在祭典之上,所以即使尝试了这么多次,也依旧没有看出破绽。 当日那只暴怒的雷鸟和她所说的帮忙不过是一个解脱的答案,所以阿瑠的记忆得以保存,他仍然保留着一份自我的意识,于是将他放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像是被带入轮回一样,唯一活着的就只有阿娜尔,因为她死不了。 ——她不是纳入了轮回被一次次的重置开始,她是根本死不了。 哎呀,我是个怪物了。 她这样想着,感觉全身都是轻飘飘地,唯有嘴角遏制不住的想要上扬,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此时的感觉和情绪。 像是只有笑声才能缓解此时荒谬的灵魂和浑浊的情绪一般,余下的感情,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我是个怪物啦,女士。” 少女靠在墙壁上,笑吟吟地看着她唯一的听众。 龙蜥原本只是盘卧在角落静静看着她,但是当少女忽然开始笑起来的时候,她犹豫着,还是缓缓起了身。 阿娜尔看着那位母亲无声地靠近了过来,比起初见时的冷漠疏离满怀警惕,这一次的她虽然犹豫且完全无法理解现状,但是她还是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龙蜥靠近了这绿眼睛的小小人类,抬头舔了舔少女的脸颊。 那里亮晶晶的,湿漉漉的,像是海水的味道。 别哭啦。 龙蜥用那双眼睛对她说道。 那条长长的尾巴压住了女孩单薄的后背,将她向自己的位置扯过来了一点。 她露出自己凸起的腹部,并示意女孩可以摸一摸他们。 少女怔愣着,犹豫不决。 你不是怪物,你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龙蜥蹭着女孩的脸颊,发出一点温柔的安抚声。 所以,别哭啦。 — 简单来说就是鹤观人早就死透了,从娜娜第一次轮回开始其实就是全员死鬼。 她以为自己是在某个特定时间段内反复刷新轮回,只要达成某个条件就能结束这一切,完全不是那么麻烦的事情啦她就是单纯在这里无限次的死而复生啦(爽朗)
第81章 我还是我 阿娜尔的双手贴放在龙蜥凸起的腹部上,那里的鳞片相对就显得柔软细密许多,少女慢慢抚摸着这位母亲的肚子,感觉到了细微的滚动从龙蜥的鳞片下传递到她的手指之间,这位母亲的肚子里孕育着不止一个生命,它们此刻是如此的活泼,真实,富有生命力。 龙蜥侧过头去,再一次舔了舔阿娜尔的脸颊。 它们本该在这里枯萎,死去,但是人类的少女毫不吝啬地留下她的骨与肉,它们因此获得了全新的生机。 她得以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她的孩子得以成功降生。 无论如何,它们都将铭记这份恩情。 所以请开口吧。 母龙蜥拱了拱阿娜尔的手臂,发出安抚的鸣叫声。 当我生下我的孩子让他们回归大海之后,你想要要我帮你做什么都可以的。 少女从那双近在咫尺的龙瞳中读懂了一位母亲的沉默许可,她张了张嘴,大脑仍然是如鹤观雾海一般混沌,于是她重新错开目光,只是安静地将手指尽可能地贴放在龙蜥的腹部上,最后她俯下身,将额头抵在了上面。 在这位母亲的怀抱中,她重新感到血肉的脉动,流动的时间,于是那种浑浊的意识从她脑海中渐渐褪去,少女垂下眼睫,开始思考。 先不要急着思考你的最后目的,阿娜尔。 先不要去想太久之后的事情……只需要思考现在就好了。 只需要抓住此时此刻脑子里最有价值的那一部分——那最后一点可以象征你还是“人类”的东西。 于是少女的意识定格在某个念头上。 ——我想杀了祂。 这个想法出现在少女脑海中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惊讶,亦或是觉得自己太过荒谬。 这很正常,没什么可惊讶的地方。 她平静地,冷漠的,反反复复地对自己强调着。 哪怕那是一位神明,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弑神只是荒谬,不可行,以她如此卑微又弱小的力量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我现在在想什么呢……哦,我只是在想我“做不到”。 好极了。 我还没有开始思考神明不可逾越,不可冒犯,不可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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