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无比兴奋地想象着那个最为期待的结局,却不得不在最后垮下嘴角,露出无比惆怅的遗憾神色。 不知不觉间,少女浅青色的瞳眸已经不再鲜活明亮,她早就被疼痛搅乱了意识,只能轻飘飘地回答道: “还没有那么个必要。” 她轻声说着,已经需要费不少力气才能说完一句话。 “……因为我现在,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 ……哦,一个答案。 祂有些遗憾地稍稍撇下一点嘴角。 中规中矩的答案,完全是预期之中属于“调查员”的结局。 “想来也是,”阿娜尔听见对方故作叹息的感慨,那只握着刀的手渐渐挪开了,祂似乎很怜惜地摸了摸少女的头发,故作感慨地低声说道: “毕竟不这么做的话,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吧?” “你究竟是谁呢,女士?” “如果你不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学生,如果你不是教令院的学者,如果你不是稻妻的巫女,如果你甚至不能是名为阿娜尔的须弥少女……那你还能是谁呢?” 不过那就和祂完全没有关系啦。 祂兴趣缺缺的想着。 最后一点明亮鲜活的光彩也从那双眼睛中褪去了,但那双眼睛始终安静而温顺的看着祂,像是已知结局的羔羊,甚至没有一点反抗和抵触的意思。 ……啊,这就有些无聊了。 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提及过的神爱世人的说法,她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么?无所谓了,反正就算知道了估计也是蛮无聊的,被药师的永生折磨发狂的家伙太多了,没有什么意思。 于是,祂毫不犹豫地松开了那只持刀的手。 *** 阿瑠一直在看着。 他看着巫女姐姐再度躺上祭台,他看见又爷爷握刀的手被对方抓住刺入自己的胸口,他看见那把刀僵持在一个无比危险的位置,祭祀的动作停住了,而巫女胸口起伏的弧度却也越来越轻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族人再次变得不认识巫女姐姐……但是他估算着时间,卡帕奇莉没有来,巫女姐姐的动作极大地拉长了祭典的过程,而在此之前,卡帕奇莉已经要来了。 应该要打雷了才对。 阿瑠的心怦怦跳着,有些僵硬地吞了一口唾沫。 但是没有打雷,一直都没有打雷……大家都还好好的,又爷爷不知在发什么呆,其他人是不敢过去的,男孩轻轻擦了擦满手的冷汗,忽然就想起巫女姐姐之前说的那句话。 “祭祀的方法是错误的”。 对不起,爸爸……他不该怀疑自古流传下来的祭祀方式,可他知道雷鸟的愤怒,他看过了出现在鹤观每个角落的雷暴,祭典已经举办过了,献上两件礼物的祭典也举办过了,可一切还是会发生,而唯一让这个画面延迟甚至是还没有出现的目前就只有巫女姐姐,所以生气也好,失望的表情也好,要骂他不懂事也好—— 在那把刀高高抬起准备刺穿巫女心脏的那一刻,萨满的胳膊被人用力扯住了。 “阿瑠!” 有人惊叫起来。 “你在做什么阿瑠,还不快点回来……!” 男孩苍白着脸,怯怯看着父亲的脸色,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哑着嗓子试探着开口: “不能继续了……又爷爷。” 他绞尽脑汁,思考着之前听过的所有的话,想着之前的雷鸟,那已经接连失败的祭典,至少这一次大家都还在,巫女姐姐没有撒谎,而他想要知道自己在此之后需要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我见过卡帕奇莉……我见过雷鸟了,”阿瑠结结巴巴地,小心翼翼的说着, “我们这一次已经献上了珍贵的巫女,不能给她太多,否则那位大人也会因为浪费而生气的!” 老人垂下眸子,慢慢深吸一口气: “阿瑠……” “相信我,就相信这一次好吗又爷爷!”孩子倏然抬高声音,近乎慌乱的请求道, “不能再让雷鸟生气了!我是唯一见过她的,我的话是可以听的,就请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老实说,阿瑠不知道自己这次的请求算不算成功。 祭典已经称得上是被打乱了,记忆中的卡帕奇莉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大家露出了失望而落寞的神色,但总比被雷暴贯穿死去的结局来得好的多,阿瑠注意到自己身上多了许多令他不安恐惧的目光,但被扯着离开的孩子不敢多说什么,他只是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祭台的方向,看见几位族兄匆匆用粗麻布包裹了巫女狼狈的身体,将她扔到了祭场另一侧的沿海悬崖下面。 他打了个寒噤,怯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老实说,这么干真的很痛。 大半个身体都浸泡在海水中的阿娜尔面无表情地想着。 神明大人终于对她失去了兴趣……虽然不知道是暂时性的还是真的完全懒得再看了,不得不说因为不好玩所以就跑掉反而有种令人欣慰的单纯……至少从现在来看,不算是最坏的结果。 她总不能真的那么倒霉,连在提瓦特这种地方也能遇到一个堪比奈亚拉托提普的家伙吧。 现在的情况是,她确定自己的身上的骨头少说断了一多半,但是很有趣,很惊奇,她能够听到海风和浪潮涌动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体内断裂的骨骼被肌肉挤压回原来的位置的细微声响,以及…… 她这个被扔下悬崖半死不活的可怜倒霉蛋被叼着肩膀慢吞吞地往岸上拉扯时,身下传来的缓慢且不规律的摩擦声。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了一双冰冷且疏离的眼睛。 ——那是一只龙蜥。 更加确切一点的来说,是一只肚子明显鼓起的,并且明显对她带有天然敌意的母龙蜥。 ……啊。 她都要忘了还有这一茬了。 不好意思,细算起来也算死了好几次,本来是为了研究龙蜥到底和自己怎么回事才跑过来的,结果莫名其妙就跟着鹤观跑题呢…… 看起来这个时期的龙蜥还没有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和自己处好关系,但是不得不说,看见这些性格纯粹的生物,可比看见喜欢找乐子的神明和完全无法交流的信徒们舒服多了。 龙蜥的身上带着斑驳交错的伤痕,阿娜尔没有挣扎的力气,注意到这位孤身独处的母亲在崖下避风的角落堆起了一个简易的巢穴作为临时落脚之处,大概也是日后产卵的地方,只是被好心拽上岸边的伤痕累累的人类被她很嫌弃的扔在了一边,再也没有多看一眼。 阿娜尔歪着头看着那只盘卧打盹的龙蜥,忽然就想起来自己之前从渊上那里听来的有关他们的故事。 无光的深海,被世界遗弃的角落,为了生存不得不畸形进化的种族…… 她看着面前这位孤零零的母亲,忽然有一种奇异且深切的感慨。 某种意义上,和自己也算是同病相怜? 这位母亲虽然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显然是带了伤,又被鹤观的浓雾遮住了回家的路,她的身躯体型极大,看鹤观人的生活方式几乎可以用清贫来形容,也不难猜测附近的生物和浅海的小鱼无法满足她身体所需的营养,以至于龙蜥本该健壮有力的身躯此刻瘦弱又单薄,唯有腹部畸形隆起,被她用尾巴小心翼翼的护了起来。 本来已经习惯了被龙蜥环绕的阿娜尔感觉到了一点久违的无视的冷漠态度。 显而易见的,她讨厌人类,讨厌岸上的生物,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在人类少女长久注视后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然后从角落的缝隙里抠出来一条还没人类手掌大的小鱼干,很嫌弃地扔了过去。 阿娜尔沉默着看着那条干巴巴的鱼干,忽然发出了一声奇异的轻笑。 “细说起来,你们也算帮了我不少忙呢……” 只是比起你们做过的,我这样狼狈又无用的家伙,好像没什么可以帮你们的。 不,也不能这么说。 少女抚摸着自己的颈侧,忽然撑着地面,向着龙蜥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龙蜥看着面前绿眼睛的人类靠近自己,撩起衣袖,露出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 那些饱含鲜活生命力的新鲜的血液滴落在地上,激起已经饥饿太久的龙蜥烦躁不安的低吼声。 可她仍然在笑,甚至笑容里多了几分赞许和鼓励的意味。 阿娜尔不想割喉,不想溺海,也不想要鹤观人的刀子贯穿自己的心脏,如果非要挑选适合的结局,那么她想要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方式。 一位可靠且可爱的母亲,没有什么答案比这个更好了。 她凑过来,将掌心递到了龙蜥的面前,在对方警惕的注视中无比耐心地问道: “你饿不饿呀?” 真抱歉啊,女士。 少女有些歉疚的想着。 明明你们曾经帮了我那么多,但我现在能称得上可以帮忙的部分,好像就只有这一身称得上可用的血肉了。
第80章 怪物 阿娜尔又一次在沙滩上睁开了眼睛。 她听着耳畔吹过的海风,感受着海浪反复冲刷沙滩时带起的那种轻缓且规律的浪潮声,鹤观是常年被浓雾笼罩的与世隔绝的孤岛,她无从感知时间与世界的变化,只有海浪的声音,永恒不变。 她有些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开始习惯这个了。 比起那些无法理解的,无法以她的常识认知判定的事情,那些预期之外的发展和完全无法顺从心意发展的故事,似乎只有这海浪的声音能让她感受到一点久违的松弛感。 ……某种意义上,她甚至有些怀念化为龙蜥养分的那个过程了。 至少她是清晰的,明确的,心甘情愿地,能够明明白白地清楚自己变成了对方血肉的一部分,她滋养了那具干涸枯瘦的身体,她拯救了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这要比成为祭台上一团浑浊的烂肉来得好多了。 打断了阿娜尔思考过程是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只是比起之前的匆匆忙忙,这一次的脚步明显要显得犹豫许多,阿娜尔坐在沙滩上看着被浓雾遮掩的远方,在脚步声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回头看向来者的位置。 少女歪歪头,在对方闪避的目光中坦然地再度露出微笑。 “你好呀,阿瑠。” 她笑着说。 男孩张了张嘴,声音细弱蚊吶: “……你好,巫女姐姐。” “我们又见面啦,”阿娜尔微笑着,若无其事地转过目光重新看向远方的位置, “让我猜猜看吧,我们之所以会又一次在这里见面,是因为祭典又一次开始了,而你又一次成为了献给雷鸟的礼物了吗?” 阿瑠沉默着,迟疑着,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正如所说。 祭典已经重复很多次了,似乎从第一次的失败开始这一切就有些不对劲了:所有人都困在了祭典的这一天,无论是他还是大家,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努力,多么认真地配合祭典的流程,大家都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复现着祭典当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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