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无言,心跳如雷。 他低头审视她纤细的手指,即便月光晦暗,指尖上蹭到的一小块黑色也清晰可见。 阿芙拉没有说谎。她是真的看到里德尔脸上有块小小的脏污。 施咒被打断,缎带轻飘飘地落在里德尔手中。他用指腹擦去阿芙拉指尖的痕迹,淡淡道:“会脏的。” 她佯装镇定地收回手:“没关系。” 紧接着听里德尔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阿芙拉迟疑:“你送我?怎么送?” 里德尔松开她,很快却走出仓库的铁门,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果没听错,刚才他念的咒语是“阿拉霍洞开”。 阿芙拉倒吸一口凉气:“你已经学会了?” 里德尔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谢谢你的魔法书。” 魔法糖果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用手帕包了起来,里德尔用她的缎带收口,使糖果跃动着攒聚在一起。手帕透出微光,变成一个小小的简易灯笼。 里德尔将“灯笼”托在手中,用低沉的声音念出“羽加迪姆勒维奥萨”的字眼,第一遍没有成功。 他微微歪着头,向阿芙拉求证:“漂浮咒,是这样念吗?” 他看起来很愉悦,似乎还在规划着什么,而阿芙拉只感到后怕,冷汗一身接一身地出。 她用了好几秒才强迫自己平息下来,令声音不要颤抖:“你念的没错,可以集中精神,再试一下。” 里德尔于是重复。这一次,“灯笼”晃晃悠悠地飘在了半空中,走在前方,为他们照亮离开孤儿院的路。 见阿芙拉仍旧怔在原地,里德尔回头催促:“走吧。” 没有人知道阿芙拉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打湿。而他看起来,似乎真的信了刚才她随便找的借口。 阿芙拉喉咙滚了滚,将那份不安咽下,抬步跟上。里德尔走得很快,她跟在后面,要紧盯他灰色的衣角才不会在绕来绕去的小路中走偏。 眼前出现星星点点的微弱亮光,起初阿芙拉以为那是错觉,但亮光越来越多,她才意识到,是萤火虫。 夏天真的来了。 断壁颓垣之中,萤火虫星光般散落着,竟然使阴森的孤儿院增添几分浪漫,又迷幻,又悲怆。 一切都是如此不真实。 阿芙拉在里德尔的带领下,很快回到大路上。 里德尔突然转过身,半是威压半是安抚地问:“今晚我对蛇说话的事,你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是吗?” 阿芙拉正在想刚才的事情,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说蛇佬腔?” 里德尔迅速接话:“那种能力叫蛇佬腔?” 阿芙拉感到懊恼不已,决定闭上嘴不再说半个字。 里德尔看出阿芙拉在负气,并未计较她的避而不答。他将系在手绢上的缎带拆下,本想照原样帮她系回去,但止于编发的复杂,最终用缎带绕过阿芙拉修长的颈子。 里德尔不知是没有发现她的恐惧,还是有意将其忽略,他像包装一件精美的礼物那样,专心而投入,直到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出现在手中。 随着蝴蝶结一寸一寸地收紧,里德尔看着她笑了笑:“我相信你不会说的。” 缎带染着他的余温,与她肌肤相贴。她在里德尔缓慢而轻柔的动作中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里德尔捏着缎带一头,似乎能够感受到由它传递的节律——那是血管在规律地搏动。 他能够想象到,在紧缚的压迫之下,鲜红的血液是如何桀骜不驯,沸腾而汹涌地想要挣脱束缚——当时那只兔子也是这样的。当他刺破它的喉咙时,喷洒而出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腥甜气息,稍瞬即逝的温热是如此令人着迷。 厌恶吗? 唯一令他感到厌恶的,或许就是一瞬的兴奋过后,那种狂风过境般袭来的巨大空虚感。但由于无法避免的连带效应,里德尔对先前仅有的一丝兴奋也一同感到厌倦了。 但是此刻,不得不说,胸腔中有力的跳动令他感到生命的真实。他少有地意识到,面前这个脆弱的生命同时也是这样鲜活,而他亦是如此。 阿芙拉能够感觉到他并未用力,但白嫩的皮肤还是很快被勒出浅粉色的印子。与其说缎带阻碍了她的顺畅呼吸,不如说是在里德尔毫不收敛的威胁与注视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令她喘不上气。 伦敦的大街上人来车往,她相信聪明如里德尔,不会当街做出骇人举动,毕竟他的绅士面具还要维持好几年呢。 “你弄疼我了。”阿芙拉兀自向后退去,蝴蝶结顺着力道扯开,缎带留在他手心里。 里德尔眼中的狂热瞬间褪去,神色再度疏离:“离开这里。还有,别再做相同的事。” 本来也不是她想来的。阿芙拉皱皱鼻子,转身跑开。 以往她总嫌伦敦太过热闹,如今重新回到人潮熙攘的大街上,竟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她一直不敢回头看,生怕一扭头就又看见那像死神一样的身影矗立在那里,同黑夜裹挟在一起。
第11章 时局 ◎她要做那个控制幕布起落的人。◎ 阿芙拉回到家后,不出意外被姨母狠狠教训了一顿。 弗莱维娅只要一生气就会克扣全家的餐后甜点,这使哈兰德颇为不满,扬言入学以后绝不会给阿芙拉写一封信,也不会向她传达学校里的趣闻。 阿芙拉正准备上楼回房,闻言转身提了提裙角,故作谦恭:“哦,我可随时对您的情报翘首以盼呢,亲爱的布朗先生。” 下一秒两个人打成一团。 真正的布朗先生司空见惯,从报纸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扶了下眼镜,和善地笑开来,本就上翘的八字胡像一对亟待飞翔的翅膀。 阿芙拉冲哈兰德做了个鬼脸,跑回自己房间。 还有两个月哈兰德就要开学了,而她则要再等待整整一年才能收到录取信,这对于阿芙拉来说无疑是巨大的难题。 老是呆在家里,她难以寻找出门的借口,而且消息也无法流通。最基本的,她连向邓布利多套话都很难做到——虽然这本就不是易事。 阿芙拉打定主意,这一年的时间绝不能浪费,她要设法尽可能多地获取情报。 一切或许可以从盖勒特开始。既然她曾在原来的世界寻求到盖勒特的帮助,那么或许在这个世界也可以。 毕竟与里德尔的仅仅两次见面,她就深切地震惊于他的魔法天赋和进步速度。可以想象,单凭她一己之力与里德尔对抗,若日后真走到针锋相对的那一步,而她毫无退路、只能任人宰割时,会是怎样的惨景。 她会失去所有的选择,他要她生她便生,他要她死她便只能死。 因此,说是天真也好,不自量力也好,她仍旧抱着一丝殷切的期望,等待着能与盖勒特取得联系的那一天,并将踊跃尝试。 然而阿芙拉的计划尚未开展就惨遭滑铁卢。她原本想从弗莱维娅姨妈口中打探些消息,但第二天,饭桌上发生的一场对话实在令人不快,这使阿芙拉打消了念头。 上次邓布利多亲自上门送录取信,恐怕只是顺便。自从他和埃文·布朗谈过话后,魔法部的工作便突然间繁忙起来。 弗莱维娅一边吃早餐一边与丈夫交谈,他们将声音压得很低,且用词十分模糊,阿芙拉要极力竖起耳朵分辨他们在说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在专心吃饭的乖巧模样。 “上次邓布利多说的有几分可信度?” “你知道的,邓布利多从不说谎。而且从近期魔法部的动向来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件事真的影响那么大……” “恐怕福利自己也没想到。”埃文耸耸肩道,“总之若是真如邓布利多所说,往后麻烦还多着呢。” 弗莱维娅忧心忡忡:“我现在就担惊受怕的,最近老是梦到那人。要知道十一年前他越狱之后……直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弗莱维娅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阿芙拉。 埃文安慰道:“好啦,这事早就跟你没关系了,倒是沐恩确实是个麻烦人物,他可不像看起来那样忠诚。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埃文·布朗匆匆吃完早餐后就出门了,他近来时常加班,弄得哈兰德也跟着紧张,总觉得局势要发生大变动,虽然他实际上对这事一点概念也没有。 弗莱维娅在出版社工作,现在手头的事情不多,但再过一阵子,一有确切消息传出,恐怕也要和埃文一样忙得脚不沾地。 光鲜亮丽的幕布遮挡在前,纵然剧情早已不是秘密,但不到幕布揭开的那一刻,谁也不能盖棺定论。观众席上,有人焦头烂额,有人声色犬马,谁叫偌大的城市总是预留着某个角落,为人们提供一丝残存的温情,好显示它表里不一的善解人意。 但当命运突如其来降临时,人总不得不面对生活那现实冰冷的一面。 阿芙拉不要做观众席上自我麻痹的一员,她要做那个控制幕布起落的人。 对于布朗夫妇谈的事情,阿芙拉隐约有些概念,但她能想到的东西太过破碎。吃完饭后,她帮弗莱维娅收完盘子,就飞速跑回房间,将自己反锁在里面。 作为一名曾经的拉文克劳,阿芙拉别的不敢说,魔法史考试拿满分却是可以打包票的——当然,谦虚地说,这只是一名拉文克劳学生的基本素养。 如果她没记错,这两年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魔法部部长的换届。就在1939年,赫克托·福利即将结束他为期十四年的部长任职,光荣退休。 福利为人和善而圆滑,虽然没有做出过重大的业绩,但好在也没弄出过什么乱子。紧接着上任的是伦纳德·斯宾塞·沐恩,他的任期将长达九年。 只是此前上学的时候,阿芙拉单纯地将这些信息作为魔法史的内容去记忆,从没有过也没有必要对这些历史人物深入了解。现在,她却不得不将这些人物的经历与时局联系起来。 阿芙拉记得她曾看过丽塔·斯基特写的一篇文章,是专门讨论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在通篇的臆测和八卦中,倒是也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比如她提到福利的卸任和盖勒特存在关联。 盖勒特近几年的主要活动范围一直是德国,阿芙拉想,魔法部现在对盖勒特是骂声一片,以他傲慢的性子定然不会主动来和英国魔法部接触,而从福利今后的遭遇来看,想必盖勒特和他也没有什么直接交往。 但这之前的事情阿芙拉一概不清,或许是因为福利太过圆滑,才导致他在盖勒特一事的立场上表态不明,这才让“不怎么忠诚”的沐恩在竞选时钻了空子。 而弗莱维娅刚才提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盖勒特,格林德沃家族恨不得除名的“叛徒”,弗莱维娅那大名鼎鼎的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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